今日推送之《<梨園轶話>（廿二）：程硯秋崇公道改詞，富連成有特殊忌諱》錄自《梨園轶話》第二冊，作者唐友詩。此書為1938年出版，共兩冊，為研究民國時期梨園轶聞之珍貴史料，我們将分期連載推送。
程硯秋曹二庚之女起解
确乎與衆不同
現在程（硯秋）派青衣，極為時髦，學者日衆，據聞學者隻研究其唱工方面，男伶中之陳麗芳，坤伶中之新豔秋皆有神似之處，惟詞句方面似與程稍有不合，蓋程研究新腔，不僅在腔調好聽，其詞句中亦多與老詞不同，如「女起解」一劇，其他角色演之，醜與旦角說話時，謂「蘇三你大喜拉」，旦問「喜從何來」，醜雲「将你發配豈不是一喜」，據聞此種「話白」與劇情，似有沖突，按昔時犯人發配，以北京論，發配者必定發往邊江或其他省縣，決無本省發往本省道理，女起解之戲，鹹以「蘇三」由洪洞縣解往太原府，稱之發配，未免稍差，因洪洞與太原不過縣府之隔，并未離開本省，豈不錯乎，硯秋對此極為注意，在初次與曹二庚演此戲時，醜即改雲「蘇三你大喜拉」，旦問「喜從何來」，醜雲「現有都天大人在省城（指太原府）下馬，提你到省城複審，官司有了出頭之日，豈不是一喜」，似此，尚與劇名戲詞相符，學程者應當注意雲。
程硯秋、曹二庚之《女起解》
傅小山愛裹腳
亦為特性之一
已故武醜傅小山，素喜裹足，五十許依然如此，戲班中見其貌下揚，而刀條式之腳，時與之開玩笑，據聞傅某之靴鞋，瘦而且窄，無人能穿雲。
富連成不演之三出戲
認為與戲班不利
富連成社科班，在老社長葉春善主持時，有一種特性，對于排戲非常注意，凡與神聖及戲班不利者一槪禁止排演，說起來亦極有意思，據著者調查，富社有三出戲最忌演唱，茲特分志如次：
（一）連營寨，在盛字科中，由王喜秀所排，孫盛輔之劉備，趙盛璧之趙雲。此戲已然排好，亦貼出戲報定日演唱，彼時葉社長對此戲即感覺不快，在未演之前一日，葉由家中赴廣和樓戲園，穿行前門大街小胡同時，竟跌倒于地，将腿摔壞，于是認為連營寨者與主将不利，同時憶及到此戲與班主亦有不利，故決定改戲不準演唱。
（二）逍遙津，在民國十六年世字科中由沈春奎亦已排好，李盛泉之獻帝，袁世海之曹操，曹世嘉之穆順，經蕭長華先生之提議，此戲又名白逼宮與班主不利，亦行取銷。
（三）九曲黃河陣，此劇為大學戲，富社排時，做砌末甚多，十二真人所着之道服，做得非常新奇，後有人提議，有姜子牙用劍射草人一幕，趙公明被射身死，趙公明者，所謂之财神爺是也，認為射死财神，與營業不利，亦停止演唱。
袁世海、李寶奎之《九曲黃河陣》
現富社社長由葉龍章繼任，對老社長遺留各種訓示，極能遵守，故凡禁止演唱之戲，亦不獨出心裁也。
黃胖變黃瘦
系為「煙色」并近之故
馬德成可為黃派武生代表
當年玉成班本為二簧梆子混合而成，其中有武生名黃胖者（号月山）系武清縣人，伊先輩系該縣戶房（即管理錢糧之職」家道小康，黃幼年學習拉弓，曾入武場考試，次因家道日衰，經人介紹，遂入本鄉戲班，先唱梆子，後改二簧，唱時嗓音别有韻調好聽，自成黃派一家，适玉成班武旦王翔雲（即飛來鳳）因回武清縣原籍有事，見黃可造，即約來京，同台出演，連唱代打，頗享盛名，光緒初年赴滬演唱。佳譽日隆，彼時滬上有名妓李巧林者，見黃傾心，委身事之，月山得李後，染患霞癖，于一榻橫陳之間，對耍煙槍，而黃胖一易，竟為黃瘦矣。
李妓雄于财，光緒三年時，以黃演劇僅能唱而不打矣，乃出資助黃經營大觀園，因營業不能如意，未幾即行倒閉，後轉演于詠霓天桂各園，然以「煙色」并進，無複舊之元氣，緻為觀衆所不滿，于是經濟發生問題，李妓以黃不能支援，乃暫時離别重理舊業，後遇富豪陳芳水者，因感情彌笃轉為其妾，惟心中仍時時想念月山也，光緒十五年時李妓谏陳開一戲館，名為留春園，乃傭黃月山為經理，于無形中可以相聚，讵好事多魔，越年而資本不繼，宣告停業，月山由是北返，未到五十即故，聞者莫不惋惜。
黃胖故後，戲界中效黃而标名黃派武生者，計有李吉瑞、瑞德寶、小達子，馬德成等，而吉瑞、德寶、達子等三人，近年來已不常出演，其代表黃派武生者，現隻有馬德成一人耳。
現代小生中之「三男」
金仲仁、姜妙香、王又荃
小生一角，在戲行中為最難之角色，唱不能近于旦角，做不能近于武生，小生自徐小香，王桂官，江春山，陸福山，陸連桂，陸雙玉，陸華雲，德珺如，朱素雲，等名角故後，其老氣橫秋者，僅有程繼先一人，惟已不能常演，近據戲行人雲，現在小生一門缺人甚多，以藝術論，金仲仁可稱長男，姜妙香次男，王又荃三男，後起者當以葉盛蘭，陳盛泰，高維廉，周維俊，閻慶林五人最有希望也。
按仲仁名春元，為前清皇族，世襲奉恩将軍，幼習詩書兼好國術，從老伶工姜耗子學小生戲，文武昆亂皆能，現在荀慧生劇團中稱為一大金剛，收有徒弟數人，均以維字命名，如高維廉，周維俊等皆其高足也。
金仲仁之《安龍媒》
妙香為姜麗雲之子，名汶，字慧波，直款獻縣人，曾從田寶琳陳德霖學青衣，當年享名一時，自咯血後，拜馮惠林陸吉林為師，改習小生，其藝多守舊規，特長「三眼慢闆」如探母中楊宗保「扯四門」所唱之三眼為最拿手，妙香性孝善繪，有古君子風。
又荃名世忻，字幼泉，号逸園，浙江山陰人，父香泉官吏也，又荃曾畢業于中學，由彙文學校中途退學，清末出入于普慶堯天票房，習武老生，嗓音壞後，改習小生，民國三年入春陽友會，為中堅份子，民七應漢口和記舞台之聘，始成伶人。
按以上三小生，在戲班中已成重要人物，所謂麻木良香各有所長，以做工論屬于金，以唱工論屬于姜，以武工論則屬于王雲。
富連成四科中之著名花衫
三人已去其二僅有孫盛芳一人耳
現代名旦孫盛芳，本年二十三歲，原籍江蘇淮安府人氏，祖父秀華，唱老旦，兼演小花臉，曾供奉内廷來京，父名小華，醜工，均在舞台上享有盛名，盛芳昆仲三人，兄福亮，繼承父缽，弟瑞春，現在尚小雲主辦之榮春社做科，盛芳七歲時曾入彙文國小讀書，因不喜學戲，拟讀書後改習他業，讵近朱者亦，近墨者黑，父兄均操劇業，每日接近者，皆為梨園事耳，偶一歌之亦極為可聽，複以其面貌秀麗，純為一絕好旦角，當延趙芝香學戲，十一歲時以學有成效，盛芳極有魄力，當語家人，若将來一定以戲劇為業者，請送入富連成科班，以求近展耳，家人以其即肯發心，即送富社入四科學藝，從金喜堂學花衫，蘇雨清學青衣，原寫字六年，幫師一年，讵畢業将滿時，社中正值仲盛珍告病假，彼時花衫缺人，社中不得不在盛芳身上加緊，于是盛芳因勞而累，亦演成吐血之症，乃亦請假入院就醫，時富社正式花衫已告乏人，遂經蕭連芳提議，認為劉盛蓮系可造之才，是時盛蓮尚學老生，後竟爾成功，及至盛珍死後，盛芳病愈，而盛蓮已大紅特紅矣，盛芳以病後尚須休養，請之于社長葉春善，準其六年期滿畢業出科，其幫師一年破格免去也，聞富社四科中之著名花衫，計有仲盛珍，孫盛芳，劉盛蓮三人，今已死其二現僅有盛芳一人耳。
（《梨園轶話》第二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