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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婺源:奔跑的米糖

作者:資溪縣融媒體中心
江西婺源:奔跑的米糖

小寒一過,江西婺源山村人家的爐火就旺了。

比爐火更旺的,是村民廚房的竈火,家家戶戶的鍋台上開始氤氲着年的味道。

村裡冬日熬米糖的那些天,便是村民心目中最好的日子。母親熬米糖的鍋鏟是從奶奶手裡接過的,她精心熬出的米糖,白淨、甘甜。那米糖的甜美,不是甘蔗、甜蔗、蕃薯,抑或米棗、柿子可以比拟的。

在村裡,米糖俗稱糖子,或麥芽糖。它與南瓜子、麥脆、炒米片、雪球、菜粿一起,經年豐富着農家春節的粿子盒。母親準備熬米糖的時候,早早就用飯甑育好了麥芽,接下來就動手泡米蒸米了。至于麥芽與糯米是怎樣發酵成糖漿的,想必應是時間與實體的奧秘吧。熬糖時,母親一般用的是大火,一旦攪拌的鍋鏟握在她手裡,就像施了魔法似的,先是緩緩地,不疾不徐地,後來呢,随着鍋中溫度的升高,以及糖漿的汩汩作響,攪拌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圈圈順時針打着旋兒。母親放下鍋鏟,右手用筷子挑起糖漿,左手立即用拇指與食指進行拉捏,以牽絲的程度來判斷糖漿濃稠。糖漿一出鍋,拉糖條、切糖子、鏟糖子、撲熟米粉、混炒米……一切程式都在母親手中變得有條不紊。講究的時候,母親還要趁起鍋的熱度,揉入炒香的芝麻與花生碎末,然後拉成長條,再用菜刀切成一粒粒的,約莫半寸長的樣子,甚是誘人。

記憶中,首先聞到米糖香味的,總是鄰居家的少年夥伴,他們一陣風似地跑來,嘻嘻哈哈地坐在堂前的火爐旁。母親見了,讓我把晾在竹匾上的米糖取來。母親話音未落,就轉身拿起炒米芝麻,她要去廚房趁着熱竈熱鍋熬饴糖做炒米片。一個個少年夥伴呢,手裡抓到了米糖,跑着鬧着,一下散開了。刹那間,村莊的空氣裡仿佛飄蕩着喜悅的笑聲,當然還有米糖香甜的味道。想想,哪一個鄉村少年的記憶裡會少了一把米糖的香甜?

此時,大鄣山與天馬山山頂上的積雪還沒有化盡,風刮在臉上是侵骨的冷。看天色,好像又在醞釀一場冬雪。我剛到村裡,在巷口就被梅花嬸攔住了。她告訴我,老幺昨天來電話,說是機關工作忙,年底脫不開身,可能不能回家過年了。

梅花嬸所說的老幺,即她的小兒子,也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少年夥伴。他大學畢業後輾轉去北方一個省會城市成家立業,在公立醫院當了一名醫生。

梅花嬸挨邊古稀,雙手搓着圍裙說:“這不,趕忙熬了一鍋米糖,想讓你拿去縣城幫忙寄去。”

我勸道:“嬸,現在城裡到處都是超市,全國各地的糖果多的是,沒必要寄來寄去的,花了郵費。”

梅花嬸從圍裙兜裡摸出一粒米糖塞到我手裡,說:“你嘗嘗,我的手藝并不比你母親差。再說了,這是我親手做的土粿子,城裡超市能買到嗎?”

梅花嬸一句話,竟然把我問住了。我趕緊把米糖放在嘴裡,還是少年辰光那種綿厚的味道——甜而不膩,脆脆的,包裹着糯米的清香。

回到蟄居的縣城,我趕緊把梅花嬸的米糖交給了快遞小哥。看到标着快遞字樣的小廂電動車漸行漸遠,我似乎看到了一包米糖帶着婺源鄉土的味道,跟随快遞小哥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裡奔跑,注定在他鄉一隅與故人相遇。

江西婺源:奔跑的米糖

來源:光明日報

責任編輯:江淦泉 周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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