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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懷念母親‖文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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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懷念母親‖文蜀
【散文】懷念母親‖文蜀

懷念母親

文 蜀

進入五月,滿目綠意,遍地是豐收的金黃,蠶兒正在沙沙雨響地啃吃着桑葉,大叔、大媽們在田地裡忙得不亦樂乎。曾幾何時,母親也像這樣忙碌奔波着。

母親在,家就在,一點也不假。每逢節假日帶上夫妻和女兒回家,母親定會親自上竈為我們炒出大塊大塊的、金黃色的、油漬漬的回鍋肉來,她知道我們最喜好“那口”。一回味起媽媽的味道來,讓人陡升傷心的情愫,淚眼婆娑……母親離開我們已經好些年了,農村老家的幾間穿枓木柃老房仍在,幾棵大柏樹、梨樹、碾子、風鬥車也在,隻是好久沒人居住,荒蕪凄涼了許多,破敗得不成樣子。

【散文】懷念母親‖文蜀

我的母親出生在20世紀50年代初期一個佃農家庭,5個孩子當中排行老幺。也許是農村習俗比較憐惜最後一個娃,外爺給取小名叫金玉。我小時候,在油燈下,做針線活的母親多次給我講她小時候的一些故事:我們家是幫人出身,實在是太窮,外公在我幾歲時就去世了,年輕的外婆就這樣過早地擔起了“上有老下有小”的重擔,沒錢,自己上不起學,為了生活,七、八歲時就開始起早摸黑地跟着外婆到二十多裡外的建興場去趕集,偷偷擺涼粉攤攤叫賣,賺點小錢糊口”。每每講到受苦挨餓受歧視的心酸處時,淚珠在母親眼眶裡打轉轉,見我也感染傷心時,母親馬上收起她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不往深處說,聳聳肩,摸摸我的頭,強裝着苦笑來安慰我:“兒子,都過去了,現在好多了,我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小時候我也特别地懂事,馬上茬開另一個話題和母親唠嗑,不再打破砂鍋問到底母親那以往的故事。我深知那歲月、那家庭、那處境……永遠是母親一生揮不去的痛,也不想再去戳破母親殘酷歲月留下的傷疤。

也許是老天特别眷顧我母親,讓她十九歲就嫁到了一個比娘家好不了哪兒去的我們家來,又是一個“窮”字。窮日子過慣了,沒有什麼困難可怕的,母親反而對生活十分的樂觀豁達,和村裡人一道上山下坎,田間地頭,屋裡屋外幹起大集體農活,直到因我到了上學年齡繳不上1.5元學費時,徹底改變了她的想法。她對父親說:“不能就這樣一輩子窮下去,不能像當年自己那樣,因為沒錢繳學費,兒子連學都上不了”。她偷偷地和村裡幾個老鄉商量,走上販賣豬仔賺錢養家糊口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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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要改革開放的前夜,在那個年代,做豬兒販子是件“不光彩”的事,尤其還是一個婦女,那簡直是“不守婦道”。村支書和大隊長找她談話多次,最不能讓他們容忍的是:不光母親自己幹不光彩的事,還領着隊裡一幫大老爺們出來搞販賣,集體活沒人幹,不但影響人心,而且還傷風敗俗,純屬叛逆。因為這,我的父親真有些扛不住,打起退堂鼓來,不時地和母親吵鬧,鬧得兇的時候差點離婚。

母親就是“犟”,面對老鄉們背後的指指點點,硬是不低頭、不妥協,和我父親帶個老夥計們繼續我行我素,星夜兼程,露宿山頭、屋檐下、街邊上,幾号人一大早就步行到離家幾十公裡外有豬仔交易的市場,周邊幾個場鎮凡是有人說豬兒場上有個瘦屑、矮個子女人特别厲害,會做買賣,那一定議論的是我母親。

不知是母親從小就跟外婆在市場上混的緣故,還是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凡是她相中的豬仔,轉手賣出去就會賣個好價錢,一場買賣下來,每個夥計都能分到幾元錢。在那個年代,幾元錢真不是個小數目。也許正是母親要冒大不韪,村裡幾個大老爺們圍着她轉,從不放棄做豬兒生意的原因吧。母親還有個奇特現象,就是她沒上過一天學,扁挑大個“1”字都不認識,人民币面值大小都是靠顔色來區分,但她對數字罕見地敏感,買賣多少,她不會用加減來算,沒有錯過,可以精确到“元角分”的“角”上去。我很好奇地問過她,“您是怎麼算賬的,那麼準确?是心算嗎?”她總是笑而不語,亦不可知。

1978年改革開放,母親和夥計們做生意可以大張旗鼓了,不再是偷偷摸摸。每天除了趕場外,回到家就搶着幹農活直至深夜,半夜雞叫時分又要起床煮飯、喂雞、喂鴨、喂豬……互相吆喝着催促趕集上路,有時在睡夢中我被驚醒,在竈堂跳動火苗映照下惺忪地望見母親瘦屑的身影來回晃動,忙着趕持家務。為了趕早,那急促樣子,屋裡、屋外像在小跑步,連吃飯都是三刨兩咽,不小心蕃薯噎在喉嚨難以下咽的痛苦狀,真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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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省吃儉用,母親和夥計們在場上買一個饅頭當午飯是常事,母親更是一個發狠的“角”,居然有人把母親“吃一口蕃薯喝五口湯”作為茶餘飯後談資。母親為了這個家是如此地苛刻虐待自己,每每想起這些,不禁讓人黯然神傷。為了這個家,母親忙碌着、辛苦着,奔波着,但從她幹得風生水起,臉上不時洋溢着的笑容來看,那時的母親很快樂,這也讓我感到無比的欣慰。

在土地下戶“大包幹”的第二個年頭,我家糧滿倉、谷滿櫃、畜禽滿圈,糧食多得還壓垮了我家的竹殼樓,砸死了三頭豬仔。雖然很是驚險,但豐收的喜悅甜在母親心頭,我家也從此告别了愁吃愁穿的日子。加之母親較早地做生意,我家殷實了起來,成了當時村裡的富裕人家。母親不時接濟村裡一些困難戶和孤寡老人,逢年過節幫助他們一些食物和衣物;有時她的老夥計們在市場上把有瘟病的豬仔不小心誤買回來,轉手賣給了别人,母親不惜虧本也要把有病豬仔給退回來,把錢退給買家,不讓他們經濟上受損。母親大字不識一個,不懂得為人處事的大道理,她總是一再告訴她的夥計們:“一定做有信譽的良心生意,不做傷天害理損人利己的事”。

母親質樸善良地為人、處事、接物,慢慢地改變了村裡人對她的“異樣”“另類”。有時為了能買上有長旺的豬仔,原來對母親當豬販子最痛恨的那些“老究”們,不得不紅着臉,陪着“不是”來請母親為他們能買上好豬兒當當參謀、把把關,母親很爽快地幫忙,成了附近的“名人”。

在所有事中最讓母親上心的事,不外乎是我的學業了。但是,母親從不過問我學習成績的好壞,從不在我面前整天唠叨要好好學習、金榜題名、光宗耀祖之類的話,隻是用最大保障來滿足我的學業需要,讓我不再愁學費、不再愁穿、不再愁生活費、不再愁車費……額外地隻要是與讀書學習有點沾邊的,母親都盡全力滿足我。在家裡、學校,除了看書學習之外我沒其他正事幹,以至我去成都上學之前,身處農村的我從沒有做過農活,連自己的衣裳都不曾洗幾次。即使是學校放大忙假,大戰“紅五月”農村最忙的季節,母親都沒讓我參加。有來自家庭成員的不滿和抗議,母親總是用“學習是需要時間的”作為擋箭牌來幫我圓場。

記得那年聯考落榜,痛苦、失意、彷徨,天是那樣的灰色,前途是那樣的暗淡,一直困繞着我,不能自已。母親沒有一句埋怨,言語少得幾乎是冷清,可是,母親憐愛的眼神時刻都在慰籍我受傷的心靈,讓我感動。

有一天,母親邀我去趕集,實在是太傷心和無聊,跟母親去了。母親用最高的規格在場上款待了我,下了場上最好的館子,吃了館子中最貴的飯菜,到了商店買了我最喜歡也是當時最流行的西裝和皮鞋,母親用這樣一種悄無聲息,簡直是“溺愛”讀書人的方式來诠釋她的良苦用心:在哪裡爬下就在哪裡站起來鼓勵、鞭策着我,點燃我奮鬥的激情,不輕言放棄,催我堅定地走下去……

20世紀90年代初,在那個“脫農皮”走出山溝溝的歲月,我沒有讓母親失望,上了大學,又當了鄉鎮幹部。母親因我是整個大家族唯一的“鐵飯碗”,像似給她臉上貼了金一樣,讓她能在人前人後說得起“硬話”,偶爾也能見到母親久違的笑容。

在母親的精心呵護和澤蔽下,我度過了美好的求學時光。感謝母親給我力量和“青澀”的做人做事準則。在沒有母親的日子裡,一切沒有來的總是如期而至;沒有經曆的,也總不會讓人錯過。母親永不屈服、永不放棄,讓我學會了成長,也讓我知道怎樣去為人夫、為人父、為人民、為社會盡責任。

在外地工作忙,回老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偶爾見母親一面,見她蒼老了很多,身子骨更加瘦削,個兒矮小了很多,多了很多白發,每次回家還是有那香噴噴的回鍋肉…….隻是母親唠叨了很多:“娃呀!當幹部一定要為老百姓着想,要幫助那些真正吃不起飯、穿不上衣、住不上房子、看不起病、上不起學的貧困人家,當個好幹部,千萬莫伸手……”每一次回家就是一次靈魂深處的大洗滌、大觸動,一堂警示教育課。

臨走時,母親總是戀戀不舍地陪同我到村口,走了多遠,回頭望見母親那瘦削的身影還站在村口,在夕陽的餘輝下不停地向我揮手,那不争氣的淚花兒情不自禁地模糊了我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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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紅五月”,老家的老屋還在,門前的梨樹在和風中搖曳,像似年邁母親“唠叨”的話語時時在耳畔回蕩……

寫于2022年5月8日母親節

作者簡介

劉川,四川省南部縣人,大學文化,中共黨員,筆名文蜀,政協南部縣文化文史和學習委員會主任,南充市作家協會會員,華夏精短文學學會會員,南部縣詩詞楹聯協會會員。詩詞、散文散見《四川人文》《靈雲詩苑》《詩詠阆蒼南》等刊物及多家網絡平台。

來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辦公室

作者:劉 川

配圖: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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