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美文丨燈 作者：巴金 誦讀：王卉

作者：巴金 閱讀：王輝

我從半夜的噩夢中醒來，感到窒息，然後走到畫廊呼吸寒冷的夜晚空氣。

夜色是一片漆黑，在我腳下仿佛隔着沉睡的大海，卻漸漸像海浪一樣飄蕩在灰白色的道路上。然後黑夜的黑暗褪去了。山在哪裡，房子在哪裡，花園在哪裡，我終于知道了。

在右邊，山上建築的幾間平房裡有幾盞燈，這讓我染上了深色。

我看着燈光，它們淡淡的黃色，似乎在寒冷中微微顫抖。有一兩次我以為燈會熄滅。但是一盞昏暗的黃燈在它面前亮了起來。這些深夜的燈光，它們（似乎是唯一的）默默地散布着一點光和熱，不僅對我，而且對那些在寒冷的夜晚無法入睡的人，以及那些還在黑暗中摸索的人。是的，是不是有一陣陣的腳步聲？誰從城裡回來了？過了一會兒，一個黑影在我眼前晃動。影子走得很快，好像在奔跑，而且像滑倒一樣，我明白這個人匆匆忙忙地回家去心情。嗯，我想，在這個人的眼睛裡，心裡，眼前的燈光會顯得更亮更暖和。

我自己也有過這樣的經曆。隻有一點點微弱的光芒，也就是那個點仿佛随時都會被暗光熄滅，也能激勵我走一條漫長的路。大量的雪落在我的臉上，我的皮鞋偶爾卡在泥濘的土路上，風幾次把我摔進污泥裡。我似乎走進了一個謎題，再也找不到出口，看不到路的盡頭。但我總是站起來，走上前去，因為我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豆子大小的光。燈光，無論是誰的燈光，都可以為行人 - 即使是像我這樣的外國人 - 指明方向。

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的生活發生了許多重大變化。現在我站在門廊上看着山腳下的燈光，這和幾年前的燈光不一樣嗎？我看不出有什麼差別！為什麼？我現在不是靜靜地站在我大樓前的門廊上嗎？我沒有在雨中碰到夜路。但當我看到光明時，我突然感到安慰和鼓舞。是我的心在黑暗中徘徊嗎？

我無法對我的問題給出明确的答案。但我知道我的心正在安定下來，呼吸更多。我應該感謝這些我不知道他們名字的人的燈光。

他們不會為我發光，他們的夢裡也不會有我的影子。但我的心仍然受益。我喜歡燈光。幾盞燈甚至一盞燈都無法透過黑暗照射，但它也會給一些不眠之夜的人帶來一點勇氣，一點溫暖。

寂寞大海的燈塔使許多船隻免于沉沒，任何航行的船隻都可以被這種光芒引導。哈裡什島的姐姐為哥哥點亮了窗前的那盞長夜寂寞的燈，雖然她沒有把那位已經駛離的哥哥叫回來，但很多從釣魚回來的鄰居都得到了幫助。

回到古代。古希臘女祭司希洛點燃的火炬照亮了每天晚上穿過海峽的連德爾的眼睛。一天晚上，暴風雨熄滅了火炬，将勇敢的情人淹死在海裡。但熊熊燃燒的火焰依然隐約照耀着我們眼前，仿佛火炬沒有跟随殉道的古美永遠沉入海底。

這些光都沒有為我燃燒，但即使我也有一點他們的恩典 - 一點點光，一點熱。光驅散了我心中的黑暗，而熱量有助于它的發展。一位朋友說："我們不是靠一個人吃米飯來生活的。"我自然也會這樣做。我的心常常漂浮在漆黑的大海裡，但為了光明的指引，總有一天會永遠沉入海底。

我想起了另一個朋友的故事：他在河南的一條河裡，心中充滿了無法治愈的痛苦，一顆将要死去的心。當他下水時，他聽到了一聲呼喊（"救人！"），看到一點光，在模糊中他聽到了一聲巨響，然後失去了知覺。當他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人的房子裡，桌子上有一盞油燈，面前有幾張真誠善良的面孔。"這個世界上還有溫暖，"他感激地想，他改變了對生活的态度。絕望"消失了，"悲觀"消失了，他變成了一個熱愛生活的積極的人。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我最近見過這位朋友。那一點點光，居然啟發了一個出去死了很多年的人，讓他活得還活着。我再也沒有和他談過燈光。但我想那小小的光芒一定還在他心中晃動。

在這個世界上，光不會熄滅——我想，想，不要在山的另一邊感到微笑。

當我手裡拿着一個杯子，對着躺在床上的老朋友，清清楚的死人之間，卻沒有生命感。或者當人們無助時，感情會麻木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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