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陪娃去上滑冰課，遇到了一個媽媽，差點氣炸我的肺。
這媽媽一頭蓬松的黃發披肩，雙臂環抱胸前，右手握着一瓶脈動，雙腳叉開，站在場邊，個子高高，如一頭猛獅又如一尊鐵塔。等我娃的課上了一半我走到場邊觀衆區的時候，這媽媽不知已保持這姿勢站了多久。
場内她白天鵝一樣的女兒，模樣端莊，身材颀長，大概在練習兩周勾手跳。優美的滑一圈，一個轉身，彎腿勾手起跳，“啪”，小姑娘結結實實砸在冰面上。小姑娘爬起來，滑到場邊，望向媽媽“你為什麼腿要那麼用力，起跳輕一點不行嗎？”
小姑娘繼續滑出去，重複動作，同一個位置砸在冰面上，爬起來，滑到獅子媽媽身邊領罵。
小姑娘開始緊張，摔到冰面上的力度更大了，媽媽的指責批評聲音也更大了，當孩子滑回來，她開始手舞足蹈地指導。再滑出去，仍然摔倒，小姑娘開始帶着哭腔分辨“我沒有提前用力，我真的沒有。”捂着臉大哭幾聲，再滑出去，再摔跤。
我娃一小時的課程結束了，開始在冰場上自由活動，歡脫得像一隻出溜在冰面上的大笨鵝。小姑娘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仍然沒有成功，連我也開始跟着緊張了，坐我旁邊的陪課家長大概也和我一樣默默關注着這對母女。
小姑娘起跳後，晃悠了兩下，站住了，我明顯看到了她臉上的一絲輕松，期待的眼神看向獅子媽媽，獅子媽媽肯定不會知道身後也有幾雙期待的眼睛看向了她。
然而，她讓我們失望了，“你在得意什麼，炫耀你會兩周嗎？落地後腳能别往裡彎嗎？這樣你站得穩嗎？”小姑娘失落地低着頭又滑出去。
兩圈以後小姑娘落地可以站穩了，她臉上藏着一絲笑意回到場邊，誰知道獅子媽媽的評價變成了“你夠兩周了嗎？我怎麼覺得你沒轉到位，起跳的時候，你的胳膊也在用力嗎？你别使那麼大勁兒行嗎？”小姑娘開始重新摔倒，等我娃結束了半小時自由活動，換了裝備離場，獅子媽媽仍然一個姿勢站在場外，巋然不動。
娃滑冰斷斷續續也學習了一年多了，從一開始在冰上站也站不穩的醜小鴨，終于變成了一隻可以飛速往前沖的大笨鵝。每當我看到冰場上那些搖曳多姿的小蝴蝶，小天鵝，我就又羨慕又憧憬，我娃如果滑成正在摔跤的小姑娘的樣子，我大概會非常得意和開心。
我了解不了這樣沒有溫度的練習，看着場外咬牙切齒獅子一樣用力的媽媽，我反思我自己似乎也犯過這樣的錯誤。
娃上一年級開始學英語，為了完成每次的背誦作業，我不斷地摁手機的錄音開始、結束鍵，惡狠狠地說“重新背，重新背。”“不熟練，再來。”我娃至今還翻我當年的舊賬，說我就像個巫婆。
前些天，我娃眼巴巴地站在書桌前，看我在她的作業記錄本上認真地簽字，試探着問我“媽媽，你可不可以不要隻在作業記錄本上批評我？能不能表揚我一小下？”我忽然意識到，我好像越來越“認真”對待簽字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比對着作業記錄看她有沒有寫完，有沒有認真寫，然後不無發洩地寫一些諸如“今天效率太低”、“英語作文需要重寫”、“讀書時長不夠”等評語，很少會寫某一項、某個字寫得很不錯。越重視，越會挑毛病，哪裡還記得有表揚這檔子事兒。
陪娃的過程，經常走着走着就忘記了初心。我以為“獅子媽媽”是我讨厭的樣子，但一不留神，我就可能往那個方向滑落。是以，不時地，回頭看一看，往别處看一看，提醒自己耐心陪伴，給娃一些表揚，給自己一些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