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田棟梁
來源 | “醫學界”公衆号
年近五十，蔺宏偉醫生決定跳槽。
他離開工作了10年的北京清華長庚醫院，加入中國醫學科學院整形外科醫院（八大處整形醫院），建立了肥胖與代謝病中心，并擔任主任。
從4月開始，每周日的上午，蔺宏偉主任都會在八大處整形醫院出門診。進入中國醫學科學院系統，有人将他這次工作調動視為高升了，蔺宏偉主任自己也很重視這次機會，他也清楚，這也許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後的機會。
長庚十年
2011年蔺宏偉入職北京清華長庚醫院，那時候醫院病房大樓還在挖地基。是台灣長庚醫院的管理模式吸引了他。“清華長庚借鑒并本土化了台灣長庚的管理模式，實施醫師費制度和主治醫師負責制，這些都很吸引我，讓我感到熱血沸騰。”
入職清華長庚後，因為醫院還在建設中，是以蔺宏偉先被派到廈門長庚醫院體驗學習，一年後又回到北京，在北京301醫院肝膽外科和胃腸外科進修。
清華長庚醫院開業後，蔺宏偉進入胃腸外科工作。他敏銳地發現，肥胖的人越來越多，肥胖除了在日常生活中會遭受歧視，也是代謝性疾病、心腦血管疾病等的高危因素。早在1997年，世界衛生組織（WHO）就在日内瓦召開首屆全球肥胖大會，明确指出“肥胖本身就是一種疾病，并正式給予肥胖一個獨立的疾病編碼——278.00号”。
蔺宏偉希望用自己的微創外科手術的專長幫助到被肥胖所困擾的人。
蔺宏偉博士畢業于中國醫學科學院惡性良性腫瘤醫院，在北京大學醫學部普外科做博士後科研工作，專業方向都是胃腸外科，在清華長庚醫院最初的臨床方向是胃腸道惡性良性腫瘤。經過深思熟慮，蔺宏偉選擇了減重與代謝外科方向。當時減重手術在國内做的還不多，一些起步較早的醫院，手術量也不大，他判斷，這個專業方向将前景光明。
“我的思路是對的，但現實很殘酷，最初不僅患者不信任，同行也很不了解，“有些同行很反對這個手術，他們說良性疾病你做什麼手術啊，這是瞎鬧”。盡管阻力重重，蔺宏偉從未想過放棄。他一邊努力學習，精進技術，一邊等待機會，科室主任李元新教授也幫他做了很多推動工作，經過漫長的等待和努力，他終于等到了參加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答辯機會。
這次答辯充滿了戲劇性。内分泌代謝科主任肖建中是清華長庚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的副主席，在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上，很多評委質問，這個良性疾病為什麼要做手術呢？打針吃藥不可以嗎？反對的聲音很多。
此時，肖建中主任挺身而出，他闡述了代謝外科手術的原理、發展曆史、适應症、禁忌症、手術的安全性和國際指南等等。并且重點講述了這個手術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在歐美國家早就盛行多年，國内的代謝外科手術尚屬起步階段，需要大力推廣。經過内分泌代謝科學科帶頭人這麼一講，其他評委也就不再反對了。蔺宏偉表示，如果沒有肖建中教授的大力支援，幫他力挽狂瀾，也就沒有他的今天。
萬事開頭難，蔺宏偉還清晰記得他做的第一例減重手術的患者，那是個26歲的女孩，體重有280多斤。她經常找蔺宏偉醫生聊天、咨詢，但一直沒下決心做手術，蔺宏偉知道，她還信不過他。“後來有一天她哭着來找我，說和她同歲的堂姐，也和她一樣胖，突發急性腦血栓，很快人就沒了，她很害怕，是以下定決心來做了。”蔺宏偉說，“這是我的第一例減重手術患者，然後有了第二例、第三例，慢慢就做起來了。”
減重手術
2017年蔺宏偉做了第1例減重手術，2018年就做到了50多例。2020年，他開了400張住院證，因為新冠疫情影響，隻做了200台減重手術。
正如蔺宏偉當初選擇這個專業方向時判斷的一樣，減重手術正在國内高速發展，2021年，中國内地減重手術量比2020年翻了一倍，達到2萬多台。
2021年，蔺宏偉做了350多台減重手術，其中由兩百多台手術都是單孔手術。根據《大中華減重與代謝手術資料庫》顯示，蔺宏偉手術量連續兩年在北京地區排名第二。
但因為缺少助手，以及床位和手術室資源的限制，這已經到了他的極限，這也是他選擇離開工作了十餘年的北京清華長庚醫院的主要原因。
“我隻有5張床位，好的月份能有7張，床位數量嚴重限制了我業務的發展，不管我如何努力，也隻能做這麼多手術了，雖然這幾年每年手術量都在增長，但壓榨的都是我個人的體力和時間，達到了一個極限後，再要提升就很難了。”蔺宏偉說，這些年清華長庚醫院也在高速發展，各個科室患者都在排隊住院，醫院也沒有多餘的空間給他，他已經能夠看到他退休時的樣子了。
這時，中國醫學科學院整形外科醫院蔣海越院長聽說了他的故事，了解了他是如何從零起步，把減重與代謝外科做了起來，蔣院長向他抛出了橄榄枝，願意給他提供好的平台和更多的資源。“床位擴張後，我可以組建一個穩定的團隊，從臨床、教學再到科研都做起來。”
除了手術量多外，蔺宏偉主任在減重手術方面，最主要的特色是“經臍單孔腹腔鏡袖狀胃手術”。在國内很多醫院，盡管也是做微創的代謝外科手術，但是還需要在患者腹壁切開4-5個洞。蔺宏偉隻需打一個孔，并且隐藏在患者肚臍内，術後疤痕隐蔽。
“我最初學這個手術時，就卯足了勁，我說要做就做到最好，從一開始我就隻打3個孔，幾乎從來沒做過4個或5個孔的袖狀胃手術。2000年我就開始主要做單孔腹腔鏡袖狀胃手術了。”
減重手術在中國正在高速發展，市場需求很大。超重患者如果接受規範的減重手術，确實能降低體重，減少與肥胖相關的合并症，例如：高血壓、高血脂、2型糖尿病、睡眠呼吸暫停、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甚至心腦血管意外等等。
但蔺宏偉主任也指出，減重手術也确實存在濫用現象，很多人跟風做。他見過一些不符合規範的手術，有些患者甚至在術後出現了胃漏。也有一些醫生給一種不符合标準的患者做了不該做的手術。
蔺宏偉在臨床工作中觀察到，目前國内做減重手術的以女性患者居多，其中有很多并不符合手術指征，蔺宏偉都會勸退。而做這個手術的男性患者，基本都是剛需，很多都已經産生了嚴重的并發症。是以他勸退的男性患者，往往不是體重不達标，而是嚴重的心衰、心肌梗死和腦血栓的患者，這樣的患者手術風險過大，很難保障手術安全。
所有找到蔺宏偉做減重手術的患者，都被要求看兩個多小時的關于減重手術的科普資料，其中包括1小時21分鐘的科普視訊。“這個視訊我還傳到了網上，所有找我做手術的人都必須把這個視訊看完，光看完還不行，還得看懂了，充分了解這個手術的适應症和禁忌症，你能從這個手術中的獲益，以及術後可能發生的并發症等。”
減重手術的另一個很重要問題是，很多醫院隻管做手術，缺乏術後的健康管理。術後健康管理，也是蔺宏偉主任非常重視的一個方面。
在蔺宏偉的規劃中，他在中國醫學科學院整形外科醫院首先要組建團隊、培養團隊，把肥胖與代謝病中心安全平穩的運作起來，收治更多的患者，逐漸實作平穩高速運轉。
随着積累的病例越來越多，他要把這些年在臨床工作中積攢的科研思路變成研究成果。“在醫科院系統光會做手術不行的，我也不願隻是一個手術匠，我們要向科研和學術轉化。”
而蔺宏偉最想搭建的一個平台是科學的術後管理平台，因為減重手術如果隻做手術，不做術後管理，100個患者中可能會有90個患者術後出現問題。“讓所有做過減重與代謝外科手術的患者，不管是不是在我們這做的手術，都能有一個可信賴的平台，去進行科學規範的術後管理，不僅要瘦下來，還要避免營養不良、酮症酸中毒、以及由于營養不良帶來的中樞神經不可逆的損害等術後并發症。”
蔺宏偉主任現在有了30多張床位，等他組建起一個具有高度凝聚力和戰鬥力的團隊後，他預計肥胖與代謝病中心每年可以完成1000台代謝外科手術。他說，他現在又找到了當初入職北京清華長庚醫院時熱血沸騰的感覺，幹勁十足。
而隸屬于中國醫學科學院、中國協和醫科大學的八大處整形外科醫院，改擴建後的新門診病房大樓即将投入使用，從肥胖與代謝病中心開始，這家整形專科醫院将逐漸建立起神經外科等近10個學科，踏上“強專科、優綜合”的發展道路。
專家簡介
蔺宏偉
中國醫學科學院整形外科醫院肥胖與代謝病中心主任；
主要從事微創肥胖與代謝外科手術。曾在北京清華長庚醫院首次開展肥胖與代謝外科手術，治療病态性肥胖與代謝綜合征，并在國内率先大規模開展經臍單孔腹腔鏡胃減容手術，每年開展單孔減重手術300餘台。2017年11月代表北京清華長庚醫院加入大中華減重與代謝外科臨床資料聯盟。2022年入職中國醫學科學院整形外科醫院。
來源：醫學界
責編：鄭華菊
校對：臧恒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