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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未了|庭院深深“椿”意濃

文/任繼生

青未了|庭院深深“椿”意濃

遠聞而近思,第一次新冠疫情突來時,僥幸勝過惶恐,焦慮大于壓力,甚至在撥雲見日之時,仍殘留以“疫”代勞的倦怠。但草木榮枯又一春,變異病毒卷土重來,打破了這個寂靜春天一方獨好的風景。從城市到鄉村,目睹了一幅幅匆匆忙忙的抗疫群像,與往年田野裡的欣欣向榮相比,這是一場别樣的春耕。

“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今年因出行受限少了很多的野趣,但抗疫與春耕仍然在山山水水間和諧變奏。杏花開在乍暖還寒時候,然後是桃紅柳綠,荠菜、苦菜、榆錢、白楊莽子等次第撤退後,最濃郁的期待,就屬“隻此青綠”的香椿了。這裡說的是作為樹的村上的椿樹,而不是作為人的村上春樹。

我的小村莊坐落在向陽坡上,家家戶戶都或多或少有一些香椿樹,每年冒出的香椿芽,能填充空蕩已久的瓶瓶罐罐。但填充之前,總要奢侈幾頓油炸香椿,來回饋一下過年才有的貴如油的煙火氣,我隻記得,小時候的炸香椿,油少面多,小孩直接迫不及待抓着吃,大人卻要煎餅卷起幾根意思意思,難道隻吃炸菜不香嗎?醉翁之意不在椿嗎?非也,在乎貧瘠年代舍得、舍不得之間也。

青未了|庭院深深“椿”意濃

近日,父親從老家挖來大袋子蔥花、韭菜和香椿,還分别作了标記,給誰這份、給誰那份一目了然。蓬勃而香氣四溢的香椿,青紅相間、粗細不一,一看就不是掰的同一地塊樹上的,父親如數家珍,紅的是後坡的,嫩的是牆東頭的,長的是十畝地大路邊上的,母親還若有所思地說,老宅子那邊還有幾棵,樹太高,也好多年不去掰了,現在也沒稀罕的了。其實,如同這幾棵老朽的椿樹,村子好多樹比如柿樹、軟棗、杏樹、山楂,也早成為人們視而不見的樹種,隻因它們給不了父老鄉親豐盈的“錢”程。

母親讓我買幾包粗鹽揉香椿鹹菜,但跑遍大大小小超市,幾乎見不到粗鹽,想來也對,百姓對于營養的需求早已大過對實用的考量,除了特殊行業還對粗鹽有需求,恐怕隻剩下香椿芽還有這個偏好了,好像香椿天生不喜歡細鹽,既能耐得住粗鹽揉搓,還能入味均勻且存放許久。

中國人食用香椿久已成習,漢代就遍布大江南北。但香椿的地位,遠不及蘋果、櫻桃、桃子、闆栗、核桃,甚至不及被時代淘汰的花椒,它隻是房前屋後的一種點綴,一種昙花一現的點綴。但香椿芽營養豐富,煎、炸、炒、拌不改其香,習慣了說小蔥拌豆腐,其實香椿拌豆腐才是故鄉行走的味蕾。汪曾祺曾這樣寫香椿拌豆腐:“嫩香椿頭,芽葉未舒,顔色紫赤,嗅之香氣撲鼻,入開水稍燙,揉以細鹽,候冷,切為碎末,與豆腐同拌,下香油數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汪曾祺善寫《人間草木》,筆觸所至,雅俗共賞,此一段描述不知能縮短多少遊子的歸期,比如,近期“封”嘩絕代的上海解封後,肯定有數以萬計的返鄉人,會面對久違的香椿落淚。

青未了|庭院深深“椿”意濃

與香椿對應的,還有一種臭椿,其葉片、枝條和花粉等全都散發着刺鼻的臭味。難怪古代隻有香椿才稱“椿”,臭椿為樗,也就是惠子向莊子所講:“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大而無用,衆所同去也”的樗樹,其外形醜陋、木瘤盤結,枝杈凸凹扭曲,完全不合乎繩墨規矩。但“三春花發惟樗樹,二月莺啼是老鴉”,對于樗樹來講,“無用之用”正是它本身最大的用處,大自然中也有很多類似的無用之木、無用之物,多能順其自然得其天命。

人與草木共生,多有性情可類比。譬如紫薇,六瓣皺縮的花瓣讓人心生憐愛,白居易也說它“獨占芳菲當夏景,不将顔色托春風。”以紫薇作為女孩名字一度泛濫而綿延不絕,不約而同隐含着盼女成鳳、成格格的期許。相比之下,以椿樹為名的,我隻知道如上所聞的村上春樹,還不是椿樹,更沒見過香椿直接當名字的,也許有,但肯定寥寥無幾。椿樹枝幹單薄、形銷骨立,酷似少年青春易折,椿樹成年後木紋多樣,豐富的紋理生動自然,做出的家具也價值不菲,好比成年人的世界多姿多态卻際遇無常。

青未了|庭院深深“椿”意濃

“山丹丹花開花又落,一年又一年……”香椿成為嬌寵的時間極其短暫,掰過幾茬過後,香椿的嫩枝嫩葉就變硬變老,全無嘗新嘗鮮的功效,但枝幹還會堅挺地度過很多個春秋。《莊子·逍遙遊》裡有:“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以八千歲為秋”,故有椿齡之說,以此引申的“椿萱并茂,蘭桂齊芳”,大抵是祖祖輩輩執着不變的願景,山一程、水一程,春風過處,那股特有的芳香總在五髒六腑間回蕩而悠長。

(圖檔源自網絡)

【作者簡介】任繼生,淄博市沂源縣人,文學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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