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經常聽家裡老人說這樣一個故事:在一個村裡,村東和村西兩戶人家同一天皆生的一個兒子,兩家長輩關系又十分要好,覺得這是老天賜予的緣分,便約在了同一個日子給兩個娃娃辦滿月酒。

滿月酒這一天,來了個算命先生,兩家人便呦呵着他前來給兩個孩子算上一卦,這位“半仙”了解完孩子們的生辰八字,又看了看面相,給兩家長輩說道,村東的孩子八字中“官财”皆全,日後必中狀元,而村西家孩子額小眉垂,将來隻能吃“百家飯”。
“狀元命”孩子家的長輩,心裡想着自己的孩子是有福之人,不能讓他吃半點苦,受半點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事事由他,後來因為家中變故,剩下孩子和母親兩人,在溫室中長大的孩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最後娘倆過着沿街乞讨的日子。而“乞丐命”孩子家的家長生怕算命先生的預言成真,更加嚴厲地教導孩子,讓他從小吃苦,不斷提升自身本領技能,後來考中狀元,高官厚祿。
故事其中蘊含的道理通俗易懂又耐人尋味,而在我們村,也有這樣一個故事。1973年臘月,在湖南的一個小村莊,凜冽的寒風中夾雜着些許的雪花,村裡頭陳家和王家這天格外地熱鬧,兩個大胖小子在歲末年前同一天降臨到兩個家庭,忙活了一年的莊稼人在這段日子也閑了下來,紛紛擠到陳、王兩家看看寶寶,沾沾喜氣。
陳阿婆家媳婦連生兩胎都是女子,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這個寶貝疙瘩盼來了,臉上的皺紋笑得都擠巴到一塊去了。
村東頭有個張瞎子,十裡八鄉的大事小事都喜歡找他算上一卦,張瞎子眼瞎心卻靈活得緊,凡事都能一知半解的說得讓人信服,時間一久,他在這片區域也算頗有名氣。
陳阿婆在古稀之年能盼來這個大胖孫子心裡早樂開了花,加上她一直信奉封建迷信這一套,心裡早就琢磨着找張瞎子算上一卦,問問前程。
這天中午吃過午飯,陳阿婆便提着一簍子雞蛋帶着娃兒登了張半仙的門,張瞎子問過生辰八字,又瞧了瞧孩子面相,挑起大拇哥直誇贊道,這孩子是個有福之人,将來保準要當大官。
回到家中,陳阿婆便将這大喜事奔走相告,三兩天後,街坊鄰裡都知道了陳家娃兒是個“狀元命”,于是,就有人撺掇着王家孩子家長也去問問前程,王家媳婦本不太相信這些算命補卦的事,但在左鄰右舍的言語鼓動下,還是登上了張瞎子的門。
張瞎子連忙拿出那副泛黃的算蔔簽招呼着來客敬簽,王家媳婦在左手邊抽了一支,握在手裡端詳,隻見紙皮簽上寫了這麼四句話,“百家堂前赴粥壇,何須妄想苦難堪,艱難險阻路荊棘,百事不亨落難家”。
這四行字如芒在背地紮進王家媳婦的眼睛裡,張瞎子的臉色也沉了起來,想要再解釋點什麼,但還沒來得及開口,王家媳婦便扔下一點零錢邁出了大門。
從此,兩個孩子占蔔的事情便成了街坊四鄰茶前飯後的談資,真可謂有人歡喜有人憂……
時間如沙漏般緩緩地,慢慢地悄然逝去,桃花紅了落,柳條兒壯了又枯,人們偶爾還會談及到這件事,但對于本家來說,這件事深深的在他們心中紮下了根。
陳家孩子本就是三代單傳,加之天生“富貴命”,家裡邊哪裡肯讓他受一點委屈,不管大事小事都由着他的性子來,不管是與街坊鄰裡的孩子打架鬥毆,還是跑到集市上去偷東摸西,家裡人都會想方設法地為他擺平。
随着年齡的增長,陳家小子便越來越放肆,因為總有家人是他堅強的後盾,也是他胡作非為的“擋箭牌”,十八歲那一年,他跟着鄰村幾個痞小子趁着酒勁把村長家的女子輪奸了,這一次,最也沒有人能夠護着他了,直到這一刻,陳家的狀元夢徹底地破碎。
說巧不巧,就在陳家小子被抓的那一天,王家卻熱鬧非凡,王家孩子打小就刻苦努力,可能是對那支泛黃的蔔簽有所忌憚,家長也對其要求格外嚴格,孩子從國小到國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最後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國防科技大學。
臘月的寒風依舊如約而至,時間走過了快半個世紀,兩個孩子也都年近半百,村裡的老人好多都已經辭世,又換了好多副新的面孔,陳家孩子被判刑18年出獄後靠打零工勉強度日,王家孩子在部隊晉升成了師級幹部,成了十裡八鄉響當當的人物。
村邊的拐角有一棵大楊樹,樹下坐着兩個老人,白胡子老頭抖了抖手中的煙鬥,又講起了四十多年前算卦的事,破氈帽的老頭微微笑了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唉,哪有什麼命中注定”!是啊,哪有什麼命中注定,人一輩子就是這樣,前方的路迷霧重重,我們誰也不知道是荊棘滿布還是康莊大道,隻有腳踏實地地走好每一步,才會撥開雲霧現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