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國民謠歌手蘭布林·傑克·艾略特（Ramblin' Jack Elliott）積累了大量的故事，這些故事模糊了現實與幻想之間的界限。© Aubrey Trinnam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這位歌手和專業的平彈吉他（Flatpicker）手是 50 年代最後一位仍在路上的民謠複興者之一。
他曾與伍迪·格思裡（Woody Guthrie）一起學習，啟發了鮑勃·迪倫（Bob Dylan），并與傑克·凱魯亞克（Jack Kerouac）一起閑逛。阿倫·羅馬克斯（Alan Lomax）為他錄音，并與菲爾·奧克斯（Phil Ochs）、妮可（Nico）和普萊恩（Prine）一起演出。
加利福尼亞州托馬萊斯——在舊金山以北約一小時車程的一個小村莊的一位朋友家裡，蘭布林·傑克·艾略特（Ramblin' Jack Elliott）正試圖決定早餐吃什麼。但他忍不住要講一個故事。
“我吃過的最好的燕麥片是在洛杉矶縣監獄裡，”這位歌手在一頂舊氈牛仔帽下說道，他脖子上系着一條藍色手帕。1955 年，當他住在托潘加峽谷時，由于他的福特 A 型車的尾燈壞了，他在太平洋海岸公路上被攔下。“他們告訴我，我可以支付 25 美元的罰款，或者在牢房裡呆 6 天。”
他當時對宗教很感興趣，以為自己終于有機會讀聖經了，但獄友太吵了。“我非常無聊，警察需要空間容納更多真正的罪犯，是以他們在第二天就把我趕了出去，”他說。“他們甚至給了我回家的公共汽車費。”
在他幾十年的流浪民謠歌手生涯中，8 月年滿 91 歲的艾略特積累了大量這樣的故事，這些故事模糊了現實與幻想之間的界限，并被轉換為一種特殊的、日益瀕臨滅絕的美國民間傳說。自 1956 年以來，他單獨或與班卓琴演奏家德羅爾·亞當斯（Derroll Adams，2000 年去世）一起發行了近兩打專輯，，但直到 1995 年才得到格萊美獎。
他以诠釋者而不是作家而聞名，他演唱了蒂姆·哈丁 (Tim Hardin) 的《如果我是木匠》(If I Were a Carpenter)、傑西·富勒 (Jesse Fuller) 的《舊金山灣藍調》(San Francisco Bay Blues) 和傳統的《南海岸》(South Coast) 等深受歡迎的版本。盡管自 2009 年的《這裡的陌生人》（A Stranger Here）以來他還沒有發行過新的專輯，但他繼續進行現場表演。他今年秋天的演出包括 9 月 24 日在納什維爾萊曼禮堂舉行的一場演出；以及在喬治亞州、田納西州和北卡羅來納州舉行短期音樂會，随後是向約翰·普萊恩（John Prine）緻敬，并在加利福尼亞州結束演出。
這是一個受歡迎的回歸。艾略特在 2019 年舉辦了 44 場音樂會，之後新冠疫情迫使他暫停了 15 個月，這是他有史以來不在舞台上的最長時間。8 月，他在感染冠狀病毒後重新安排了兩場演出，盡管他在服用抗病毒藥物帕克斯洛維德（Paxlovid）後稱自己的情況“輕微”。
艾略特·查爾斯·阿德諾波茲（Elliot Charles Adnopoz，艾略特的出生名）出生于布魯克林的中産階級家庭，是立陶宛的猶太移民後代，他對我們國家的标志物非常着迷——像是牛仔競技表演、商船、扒貨車習俗（Boxcar-Hopping Folkies）、彼得比爾特卡車——以至于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四處遊蕩的牛仔、航海愛好者和一個追風的吟遊詩人。
今天，他是 50 年代最後的民謠複興者之一。他曾與伍迪·格思裡（Woody Guthrie）一起學習，啟發了鮑勃·迪倫（Bob Dylan），并與傑克·凱魯亞克（Jack Kerouac）一起閑逛。阿倫·羅馬克斯（Alan Lomax）為他錄音，并與菲爾·奧克斯（Phil Ochs）、妮可（Nico）和普萊恩（Prine）一起演出。他翻唱美國民謠偶像的歌曲，結識他們并一起工作了很長時間，以至于他已經成為其中一員。
“他身着美國吟遊詩人的鬥篷和權杖；他就是那個人，”感恩至死（Grateful Dead）樂隊的創始成員、艾略特的老朋友鮑勃·威爾（Bob Weir）說。兩人相識于 60 年代，當時艾略特在伯克利的一家俱樂部為萊特甯霍普金斯（Lightnin’ Hopkins）做開場表演，當時 16 歲的威爾為了避免被貼卡，從天窗沖進了更衣室。“他把我帶進了一場我們一直在進行的對話；他幾乎把我釘在了牆上，”他說。“我開始敏銳地意識到他是誰，以及為什麼他們稱他為蘭布林·傑克（Ramblin' Jack）。”
▲ 經過數十年的巡回演出，這位 90 多歲老人生命力依然頑強。他穿着精心挑選的服裝，大搖大擺地走着。© Aubrey Trinnam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正如傳說中那樣，艾略特的綽号源于民謠歌手奧德塔（Odetta）的母親。“我敲了敲門，門開了一條縫，我聽到她說，‘奧德塔，蘭布林·傑克（Ramblin’ Jack）來了，”艾略特說。“我馬上就決定采用這個名字。”
從那以後，艾略特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東海岸和西海岸之間穿梭，中間還夾雜着一點德克薩斯。他最終在西馬林鄉村的一處簡陋的出租屋中安頓下來，這是一号沿海公路沿線的一段引人入勝的路段。在這些地方，艾略特成為了一種神話式的人物，因其職業而廣為人知，但更廣為人知的是他的氣質，一個穿着西部服裝的善良的靈魂，對當地郵差的關心就像他對“滾雷巡演”（Rolling Thunder Revue）的日子的關心一樣多。
“他不區分瓊·貝茲（Joan Baezes）和鮑勃·迪倫，也不區分駕駛公共汽車或卡車的人，”他的女兒艾亞娜·艾略特（Aiyana Elliott）在加利福尼亞州附近的馬歇爾接受采訪時說。“他愛勞動人民，但也愛所有與他接觸的人。”
2000 年，艾亞娜制作了一部關于她父親的紀錄片《蘭布林·傑克的歌謠》（The Ballad of Ramblin’ Jack），探讨了建立一個神話般的藝術形象的現實成本，并發現艾亞娜正在努力應對艾略特持續的煩躁不安。在一個沮喪的時刻，她乞求與他單獨相處，但他從未答應。她透露，這條情節線比它看起來更有意義。“如果有什麼讓我遠離我父親，”她解釋說，“那就是他幾十年來對女人的品味差得令人發指。”
在他女兒的要求下，艾略特一直在他的朋友彼得·科約特（Peter Coyote）的家中錄制他的故事，以供後人參考，他是演員、作家和 60 年代的反文化活動家。“他們相信我可以讓他保持正常狀态，” 科約特在他家接受采訪時說。“他帶着一個非常好的音響師來到這裡，像鮑勃·威爾、彼得·羅文（Peter Rowan）和他所認識的所有其他音樂家都會光顧。”
▲ “他的生活相當簡樸，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有多簡樸，”艾略特的女兒艾亞娜說。“但我從沒見過誰像他這樣有這麼多的朋友。” © Aubrey Trinnam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威爾強調了記錄艾略特的曆史的重要性：“我非常贊成在史密森尼博物館為他留出一些空間，”他說，“因為美國音樂遺産的很大一部分都存在于這個機構中。”
艾略特以其講故事和超凡脫俗的舞台表演而聞名，他最強大的超能力可能是他對吉他的演奏方式。“他彈奏它的方式，我隻在他身上聽到過，”威爾說。艾略特非凡的平彈吉他（Flatpicking）也是讓弗蘭克漢密爾頓（Frank Hamilton）在美國民謠複興中注意到的原因，當時這兩位音樂家被華盛頓廣場公園所吸引。這位前紡織工（Weavers）樂隊成員和芝加哥老城國樂學校（Old Town School of Folk Music）的創始人稱艾略特是“卓越的民謠吉他手”和“非常出色的故事講述者”。“他和我，以及當時的許多其他年輕人，都被一種開放道路的浪漫主義所熏陶，”他在電話采訪中說。
雖然艾略特寫的歌不多，但他和漢密爾頓的一次公路旅行激發了他最有名的原創歌曲“912 Greens”，靈感來自他們在新奧爾良擅自闖入的一位民謠歌手的房子。“那是一首會說話的歌，”艾略特說，意思是他正在用原聲吉他講述一個故事。“蓋伊·克拉克（Guy Clark）告訴我他偷了我為他的一首歌彈奏的吉他部分，我感到很榮幸。” 約翰尼·卡什（Johnny Cash）在他 1966 年的新奇歌曲專輯《人人都愛堅果》（Everybody Loves a Nut）中翻唱了另一首對話作品《一杯咖啡》（Cup of Coffee。
回憶起他最早與迪倫的相遇，艾略特形容他是“一個長着桃子絨毛的漂亮小孩，他還不會刮胡子。” （這位未來的諾貝爾獎得主當時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他在紐澤西州格雷斯通公園精神病院探望格思裡。） 1997 年，艾略特為迪倫寫了《布裡克街藍調》（Bleeker Street Blues），當時這位創作型歌手因組織胞漿菌病（一種真菌感染）導緻的嚴重胸痛而住院治療。“以後，我們會加入伍迪、傑瑞（Jerry）和湯斯（Townes）的行列，但現在我們都需要你，是以堅持下去，”艾略特用原聲吉他邊唱邊說。
▲ 迪倫和艾略特，1964年前後。© Douglas R. Gilbert via ramblinjackelliott.com
當他們在格林威治村的厄爾酒店成為鄰居時，他們因共同喜愛格思裡和其他新興的民謠複興音樂而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從那時起，歌迷們指責迪倫在早期模仿艾略特的風格，特别是他的鼻音，但這并沒有困擾這位年長者。“我幫助他加入了音樂家工會，”他說。今天，這對搭檔并沒有經常聯系，但當他們有交集的時候，就會很有熱情。“愛你，傑克，”艾略特回憶起迪倫 2014 年在奧克蘭的一場演出後說。“我想，‘哇，你以前從未對我說過，’”艾略特說。
與迪倫和他的許多其他同行不同，艾略特并沒有看到多少商業上的成功——部分原因是他從事的音樂流派太過于小衆，但也因為“他本身并不擅長管理自己的職業生涯，”艾亞娜說。因為他寫的歌不多，是以他在專輯銷售和流媒體上獲得的版稅要少得多。他的大部分收入來自巡回演出，這有其自身的風險。最重要的是，艾略特尋求自由以及人與人之間的聯系。“他的生活相當簡樸，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有多簡樸，”艾亞娜說。“但我從沒見過誰像他這樣有這麼多的朋友。”
經過數十年的巡回演出，這位 90 多歲老人生命力依然頑強。他已經從三次搭橋手術和兩次“小中風”中恢複過來，這使他在大約一周内無法彈奏吉他。他的聽力由小型助聽器輔助，但他的行動力和耐力更像一個年輕人。他穿着精心挑選的服裝大搖大擺地走着。
在吃過加了漿果和切碎的胡桃的燕麥早餐，以及關于雙桅船、詹姆·斯迪恩（James Dean）、大卡車、萊昂·羅素（Leon Russell）和其他主題的大量故事後，艾略特裝上他的沃爾沃旅行車，蜿蜒穿過柏樹成蔭的道路，俯瞰托馬萊斯灣的入海口。他經過他朋友南希（Nancy）的薰衣草田，經過他和他的朋友文塔（Venta）徒步旅行的狄龍海灘的沙丘。在一個脆弱的時刻，他回憶起他的妻子簡（Jan），她是五個兄弟姐妹中的最後一個，于 2001 年死于酗酒。“當她離開我們時，我非常崩潰，”他說。
1995 年，這對夫婦住在雷斯角（Point Reyes）的一個房車裡，當時她為 Ridgetop 音樂公司工作，該公司由熱血青年合唱團（Youngbloods）的赫塞·科林·揚（Jesse Colin Young）擁有。有一天，他們決定往北走去看風景。“我正在開車，欣賞左邊的海灣，而她坐在副駕駛座上，看到右邊的一個标志，”他說。“我們把車停在那裡，當場就租下了房子。” 從那時起，他就一直住在裡面。
▲ “美國音樂遺産的很大一部分就存活在這個身體裡，”鮑勃·威爾談到艾略特時說。© Aubrey Trinnam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長達一小時的車程中，艾略特的身影映襯着綿延起伏的田園牧場和壯麗的海景，他回憶起這些年來他認識的其他朋友和熟人，有些人已經搬走或去世。他指着一座破舊的農舍，想知道它的主人發生了什麼事：“我好幾年沒見過他了，希望他沒事。” 雖然艾略特住在美國最美麗的地方之一，但很明顯，對他來說，風景是一個額外的好處。真正滋養他的是這裡的人。
後來，在尼克斯灣（Nick's Cove）——一家擁有延伸至海灣的碼頭的當地餐廳，艾略特與一位在吧台前觀看棒球比賽的女士聊了起來。“她經營着一家大型乳品店，”他一邊解釋說，一邊走向一張面對當晚表演者的桌子。“嘿，我認識那個人！” 他看到丹尼·蒙塔納（Danny Montana），一位穿着帽子和靴子的牛仔民謠歌手。在這個九月的晚上，他翻唱了艾略特的許多朋友，比如約翰·普萊恩、傑裡·傑夫·沃克（Jerry Jeff Walker）和蓋伊·克拉克，艾略特一邊吃着漢堡一邊哼着歌。當他結束表演時，艾略特邀請蒙塔納坐在我們的桌旁，然後在他收拾裝備離開時稱贊他的“裝備”。
再過幾周，艾略特自己的節目将再次上路。他對他的旅伴感到特别興奮，他是一名前海軍飛行員，也喜歡馬。“他剛買了一輛全新的紅色福特 F-350 柴油皮卡車，他将成為我的司機，”他笑着說。“他是個好司機，也是個好人。”（完）
原文：At 91, Ramblin’ Jack Elliott Still Wants to Tell You a Story
作者：Erin Osmon
發表：nytimes.com
翻譯：林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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