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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記憶】孫中山和魯迅的足迹,今潮8弄,永恒與進步的對談

【海上記憶】孫中山和魯迅的足迹,今潮8弄,永恒與進步的對談
【海上記憶】孫中山和魯迅的足迹,今潮8弄,永恒與進步的對談

“有人經過的地方都成為劇場。”2021年末,随着一場演出在此地上演,“今潮8弄”老建築的牆面上出現了這一行字。

這一位于虹口區四川北路武進路口的區域,承接上海城市百年曆史截面,如今變身滬上新晉網紅地标。當媒體在采訪演出的舞台設計師時,對方透露創作靈感:“老建築對面的小草和樹葉是瞬間,經曆春秋變遷的老樓是一種永恒。演出不隻有一座舞台,而是多個演區把觀衆包裹在其中,讓觀衆一同融入這場跨越時間、地域和文化的對談。”

這的确是一個可以與時空對話的空間。早年許多“左翼”書店如南強書局、水沫書店、辛墾書店等在此開設,吸引了衆多追求新文化新思想的文化名人在此聚集。魯迅、郭沫若、茅盾、馮雪峰、葉聖陶、沈尹默、丁玲等大批文化人曾在這裡為進步文化呐喊、戰鬥。

今潮8弄内有8條弄堂。脫胎于私家園林的“扆虹園”、展現石庫門弄堂風情的“公益坊”,還有承載着粵商鄉愁的大宅門楣“颍川寄廬”都見證過無數奮鬥者,也見證過孫中山先生的足迹……在這裡,建築成為一本本打開的曆史書。

扆虹園:曾為孫中山舉行宴會

今潮8弄旁的武進路453—457号扆虹園,又名趙家花園,20世紀初由粵籍商人趙岐峰所建,是一家沒有熟人引薦不能進入的私家花園。當時,在上海的廣東移民中,約有八成居住在虹口,扆虹園在這一人群中的名氣很大。上海解放初期,這裡是虹口區肺結核防治所,後來一度改為工廠。據說,經過此番改造,不久後上海文學館即将入駐。

而這幢建築的前世今生,也如一部文學作品般跌宕起伏。

資料顯示,扆虹園占地面積約5畝左右,磚木石混合結構,是廣東樣式的中西合璧建築。建築坐北朝南,主立面上下兩層均設計為連續拱券的連廊,底層的連廊使用半圓的羅馬拱券,二層改為平拱。主建築分三進,第一進與第二進相連,中間設計為内置天井,上面建有高出于屋頂的天棚,設有氣窗,有較好的通風和采光效果。二進與三進之間設計為露天的天井,一些戶外的活動可以在天井裡舉行。

孫中山先生早年在虹口留下了許多足迹,也多次造訪公益坊,在扆虹園做客。1911年12月25日,孫中山先生北上南京就職前抵滬稍作停留,黃興等人到火車站歡迎。12月30日、31日,廣東同鄉會和廣東香山旅滬同鄉會在扆虹園為孫中山先生當選臨時大總統舉行宴會。宴會設在廳堂前的小花園,其間,大家說起孫中山從事革命以來,百折不撓,終得成功,感慨良多。席間舉觞稱賀,賓主盡歡。

1912年1月1日,孫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當晚,扆虹園的小花園臨時搭起的舞台上,一串串電燈照耀如白晝,由啟秀女校女生義演,支援革命軍。同年7月22日,孫中山再次到訪扆虹園,并在中華民國鐵道協會為他安排的歡迎大會上演講,發表“凡立國鐵道愈多,其國必強而富”“中華之地五倍于美,苟能造鐵道三百五十萬裡,即可成全球第一之強國”等觀點。1913年4月,孫中山第三次造訪扆虹園,出席全國鐵道協會成立一周年大會,其間就中國鐵路建設發表講話,并與會議代表在花園合影。

【海上記憶】孫中山和魯迅的足迹,今潮8弄,永恒與進步的對談
【海上記憶】孫中山和魯迅的足迹,今潮8弄,永恒與進步的對談

孫中山當年在扆虹園參加歡迎宴會。(虹口檔案館)

廣東弄堂裡的南強書局

孫中山先生最後一次造訪扆虹園時,邊上位于四川北路西側,海甯路以北、武進路以南的公益坊,尚未從農田變得繁華。

20世紀二三十年代,有位名為陳其澤的粵籍地産商來到此地,見這裡離上海火車站(老北站)近,便決定開發“公益坊”。開發後的公益坊有房屋119幢,建築面積約2.06萬平方米,每幢樓前立面有高矗的青磚圍牆,居住者大都為廣東籍人,因而又稱為“廣東弄堂”。

1928年,公益坊38号門口,頻頻響起廣東話、福建話。

這一年,南強書局在此成立。當時,南強書局出版的出版物,在發行時皆署“上海北四川路公益坊三十八号”。此後一直到20世紀30年代中期,公益坊一度成為潮汕籍、閩籍進步文學青年的聚集地。青年人的身影中,就有“左聯”的潮汕籍作家柯柏年、閩籍作家馬甯等。

出生于廣東潮州市的柯柏年,原名李春蕃,1924年加入中國共産黨,是馬列著作翻譯家、外交家、革命家。1929年,柯柏年攜妻輾轉來到上海,被編入中共上海閘北區第三街道支部,并擔任書記。同年,他加入了左翼文化組織中國社會科學家聯盟。柯柏年編寫和翻譯了大量的社會科學書籍。1929年,柯柏年翻譯了凱尼斯博士的《經濟學方法論》和德國勞工哲學家狄慈根的《辯證法唯物論》;1930年後,柯柏年與人合編了《新術語辭典》《經濟學辭典》;1933年8月,柯柏年編寫了《社會問題大綱》《怎麼研究新興社會科學》等叢書;此後,他還編譯了《世界社會科學名著精要》。這些論著,均由南強書局出版。

閩籍“左聯”著名作家馬甯的筆名是從馬克思、列甯的名字中各取一字。1930年3月參加中國左翼作家聯盟,同年加入中國共産黨。成為“左聯”成員後,馬甯便以文學青年的身份經常到訪公益坊南強書局。裴毅然所著的《紅色生活史:革命歲月那些事(1921—1949)》中寫到,青年馬甯在寫完《鐵戀》一稿時,曾急切地等待回應。以廣州暴動為背景的中篇小說《鐵戀》,後來便由南強書局出版。

同一時期,位于公益坊45号的“颍川寄廬”,則顯示了頗有财力的大戶人家格局:以甯波紅石作門樓,門口采用石條框,上砌半月形花紋,内裝烏漆厚木大門。整幢房屋面積100多平方米,高牆厚門,給住戶以安全感。(《虹口區志》)

左翼文學的大學營水沫書店

在南強書局成立的同一年,1928年,戴望舒、施蟄存、杜衡、劉呐鷗在北四川路、東寶興路口創辦了“第一線書店”。一個多月之後,警察局送來一紙公文,内容大約是“查該第一線書店有宣傳赤化嫌疑,着即停止營業”。

書店被查封後,年輕人并未氣餒。日後施蟄存曾撰文回憶說:“我們在北四川路海甯路口公益坊内租了一幢單開間二樓的石庫門房屋,開設了水沫書店。樓上前間是辦公室,後間給兩個中學生做卧室。這兩個中學生專做跑腿的事,買紙,聯系印刷所。樓下前間是營業室,兼堆存印書紙。”

水沫書店開設在租界内,不用登記,店設在裡弄内,隻在門上挂一塊很小的招牌,也不會引人注意。1929年和1930年這兩年中,水沫書店出版事業辦得非常熱鬧,胡也頻、丁玲等許多文學作者常到書店裡來閑談或聯系稿件。施蟄存回憶說:“最常來的是馮雪峰。有時他白天到店裡來閑談,晚上從景雲裡看了魯迅之後,又順便到這裡來坐一會兒。”

陳赓大将當年也曾到過公益坊。在《黃源樓适夷通信集》一書中,樓适夷與黃源通信時叙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曾陪同魯迅與陳赓會面:

“有一天,雪兄(馮雪峰)來找我,告訴我:‘魯迅先生要見一位蘇區來的負責同志,他是來上海看病的,魯迅先生有意寫以紅軍為題材的小說,要請他談談……’約定的時間,我在公益坊已關門的水沫書店前樓去等。朱鏡我同志帶來一位我并不相識的同志,穿的是很樸素的服裝,臉孔帶有方型,有風霜之色,大約像一位鄉村教師。”

水沫書店當年還出版過大量在中國文學史上有影響的作品——劉呐鷗的小說集《都市風景線》、戴望舒的詩集《我底記憶》、施蟄存小說集《上元燈》、林疑今翻譯的德國作家雷馬克的名著《西部前線平靜無事》、杜國庠翻譯的馬克思的《哲學的貧困》等,直到1931年水沫書店停辦。

也是在虹口長大、小時候住在東餘杭路的滬上學者陳子善在《上海的美麗時光中》中有關于水沫書店的評斷:“(它)理應在中國現代文學史和文化史上占有不容忽視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