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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諾依:京西古道|詩人自選

編者按 2021年1月31日,中國詩歌學會第四次全國會員代表大會順利召開,170人當選中國詩歌學會第四屆理事會理事。本微信公衆号将擇優推介理事和會員們的自選詩篇,以飨讀者。

艾諾依:京西古道|詩人自選

艾諾依,青年詩人、作家,《讀者》新媒體簽約作者、金牌講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36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老舍文學院第3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出版《山河萬朵》《且來花裡聽笙歌》《追光者》等,獲冰心散文獎,《讀者》新媒體年度最受歡迎作者獎,全國政法題材優秀原創劇本獎,入選中國公安文學七十年精品文庫等選本、中國小國文主題學習課外輔導叢書,獲中國作協扶持項目。

京西古道

艾諾依

線 索

所有關于早春的開始

不過是一場溫度計的預謀

無人察覺,春天已經掌握了更多線索

破解戲劇化的表達,以及更多

涉及雨雪的黎明

你熟悉的任何一種主題,意味着

剩下的風景無法滲透遠道而來的呼應

另一場混沌中,衍生季節的裂縫

一個靈魂渲染底色

一個靈魂張開虛空

而陳舊的病體還扯着

春日的衣角

那些蘊藏風景的冷峻

引領我們确認心中的缺口

追逐着失憶性的遷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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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 外

坐在高樓臨街的視窗

時間的流蘇在漩渦裡蕩漾

地平線緩緩亮起

惟有光在深淵裡生長

樓群間,黃馬甲的人走出來

接着三三兩兩是黑衣、紅衣、藍衣

一輛腳踏自行車繞過

慢速的汽車消失在拐角

凝望着離家遠去的人群

幾十年的肉身與天空重新并膝而坐

脫離土地的桎梏

此刻,不再沉重、蹒跚

無限的鳥群

瞬間轟然盛開

寫下這些字句的時候,我也忘了

所謂漫長的一生

正在剝離與泥土的血骨

艾諾依:京西古道|詩人自選

本期攝影:孤城

氣 息

偶爾,搬來他常坐的椅子

樓群有幾種顔色

點燈的窗戶有多少個

甩幹疲倦,等待聆聽啪嗒的腳步聲

有時,在他的桌前停頓

時光裂縫的橡皮,已将滑鼠和墊子摩擦

台燈的按鈕關掉了月光

手指輕觸鍵盤,淡化風雨來去的餘味

那些舊衣服的纖維,從看不見的縫隙

種出瘋長的失眠與呢喃

折射的雲霞,卧在木地闆上

接納一生的宿命

路啊,長得凝聚了身影

最後三分鐘留給黑夜

我們如此相像

比彌漫的花香更濃

比冬日的枯枝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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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 地

我記得,身邊的那些花兒

開在想落腳的任何地方

我記得,不能重新擁有

舊日子多麼美好

那時候,簡單的屋子,爽朗的笑聲

點燃一層層的竈火

白天挨着夜晚

黃昏都是一個黃昏

那時候,位置空出一個

誰也不想去坐一坐

漫過大風稀釋的憂傷 面對微小的事物

我看到它默然敬禮

那時候,在陌生的故事裡

聽過鳥鳴,我無法為它們

一個個起出好聽的名字

古老的方言成為大片燈光

照着一粒土,它有它的死去和活着

艾諾依:京西古道|詩人自選

落 櫻

三月的最後七天

風止息在異常寬大的河床

在冬的渡口挪開步子

繁蔭下流水清清浸染綠意

以櫻花的招搖

濁洗塵世的苦難

容不得半點虛情假意

斑駁的花裳扶起我的影子

給它重生的力量

綿軟的粉,缥缈的白

雲朵與雲朵一樣的邂逅

飄往落日的地方

滑落,滑落

目送歸去的征程

注定是片片耀眼又短暫的流星

随歲月,搖晃的鈴

封存在衆人的祈禱中

而春天,已在夢醒的路上

春日宴

想到春天

就想到了枝頭翹起的嫩芽

想到了暖陽落在花瓣的側面

想到四月第一場雨

浸潤着千年古樹

每一個春日似乎緊密相連

浣紗江邊、苎籮山下

走過弄堂,或在青石闆上駐足

總可以聽到曾經的回音

每一個春日似乎有所不同

細小纖弱的茶葉看起來

那樣的無足輕重

卻又是妙不可言

緩慢生長的香榧林結着千年的果子

相伴而生的茶葉靜心度着紅塵

沉于紫砂壺底的舒展,便完成一生的使命

清香馥郁,于心中漸次彌漫

浮沉之間,打開記憶的窗

有一些古舊。一些單薄

春日的盛宴如此浩蕩

今生擦肩而過的壺與茶,重歸歲月

端午問塵

你從山廟門前經過

受過的苦,流過的淚

颠簸遠離的夢魇

在江水蕩漾中尋不到一絲痕迹

此刻,内心亮起的燭焰顫動

龍舟慢下來,麥兒正黃

艾葉的香味淡淡

不再着急赴約。剩下的時光

一些事物嘗試重新開始

登高,遠行,亦或藏在屋中

剪斷纏繞的絲線

米粒沉澱出綿長的味道

木梳小心地藏起白發

低吟淺唱着曲調,端坐如遠方的暮鐘

燈已熄滅,生活擺脫面具

呼喚天地默契的剪影

今夜啊,身體是真正的山河

月光陪伴你一起還鄉

艾諾依:京西古道|詩人自選

千百年的記憶似一扇窗

推開了就難再合上

于是,我來看一看你

千山拱護的神京右臂

薄霧籠罩下的古道透着神秘

縱橫交錯間,更能觸摸

那曆經風雲變幻的厚重與滄桑

我來看一看你

已經在照片中看過了很多次

走進還是忍不住驚呼

狹窄的小道陡峭的山坡

是祖祖輩輩用雙腳磨出來的路

馱隊晝夜不停

無數個日月星辰相随

堅硬的石面上留下深深的蹄窩

當城市的瞳孔,找到一種高度

我來看一看你呀

掩映于山腰與霧霭之間,幾無行路

古道蹄窩更顯密集、清晰

昔日賴以長途運輸的駝馬浩蕩而至,

千磨萬擊

不知曆經多少年

走過多少運煤的騾馱

往北京運送過多少煤炭

才能創造出如此奇觀

時光回轉,天剛放亮

那時的北京城遠山近水一片靜谧

駝鈴聲聲十裡相聞

騾馬嘶鳴縷縷飄傳

店家迎來送往,商隊絡繹穿梭

山回人聲,水返駝影

古道一路西去

翻山越嶺串起一個又一個古老的村落

遠眺峰巒深處,隐沒于荊棘叢林

千古驿道密如織網般盡現眼前

眨眼間,隐匿的歡喜與憂傷不再重制

琉璃磚窯的爐火一直旺盛到了今天

瞧!爨底下幾乎家家開客店、戶戶飄酒旗

一如舊時的古道驿站

從昨日漫步而來

如今,現代化公路帶走了京西古道曾經的車來人往

那條被108國道覆寫的山路

斷壁殘垣,周圍的一切也被遺棄

險峰峻嶺之上,銅牆鐵壁矗立

重關壁壘間,前輩的勤勞艱苦讓人澎湃不已

再大的阻礙也無法阻擋前進

那些經年累月人力的堆積

才賦予镌刻山河的力量

在最靠近太陽的地方,頂天立地

古道延伸,直到消失在薄霧裡

勞動者啊,你無怨無悔執着創造新的生活

讓歲歲春風撫摸大地鮮活的脈絡

那些古老的故事就此蔓延開去

任憑思緒飄得多遠,想象多麼豐富

都能同光陰滲進泥土

無窮無盡 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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