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選擇地上的六便士？還是選擇擡頭看天空上的月亮？似乎每隔幾年，毛姆的書就會在大衆中掀起閱讀熱潮。毛姆還擁有衆多作家粉絲。作家毛尖就曾因撰寫《我的叔叔毛姆》而将毛姆從文學領域帶到大衆視野。在今天，我們為什麼依然熱愛閱讀毛姆？
01
毛姆初印象
相比于動辄磚頭一樣的大部頭，或者洋洋灑灑幾十頁寫一杯茶，毛姆可以說是非常容易上手讀的作家了。他的作品大多都有豐富的故事性，人物個性鮮明，情節跌宕起伏。
毛姆是公認的“非常會講故事”的作家
甚至于隐隐有種總是在慫恿大家突破道德和金錢的限制追尋内心的自由歡愉的意思——毛姆筆下的主人公們，各種突破枷鎖，各種分手離婚，然後跑去模裡西斯……總之人生各種驚心動魄，内心各種迎風淩亂……
同名小說改編電影《面紗》
這也難怪——用作家毛尖的話來說，毛姆一個人的人生，活了普通人的十輩子。1874年，威廉·薩默塞特·毛姆出生在巴黎，曾有過備受父母寵愛的幸福童年，但随着雙親的先後辭世，不滿10歲的毛姆被送到刻闆的伯父身邊撫養，孤寂凄清的童年生活，在他心靈投下痛苦的陰影，養成其日後孤僻、敏感、内向的性格。
年輕時的毛姆
成年後的毛姆，除了作家這個身份，也曾是劇作家，學過醫，做過間諜，開過救護車，做過助産士，結過婚，有孩子，也有長期相處的同性情人……此外，他的足迹遍布全球，從歐洲到遠東，從中國到拉丁美洲，從南太平洋到美國……毛姆曾被稱為“世界旅行家”，即使在交通異常發達的今天來看，這個頭銜對他而言也絲毫不為過。
根據小說改編的電影《情迷翡冷翠》
“僅僅說他是作家，都已經是‘窄化’他了。”熱愛毛姆多年的作家、華師大教授毛尖這樣說，“毛姆自己的人生，比他所有的書都更精彩。嚴格意義上，毛姆不是靠想象力寫作的作家，不是像博爾赫斯，也不是托爾斯泰這樣的作家。他所有的小說加起來就是他人生的總和。”
02
電影心頭好
或許因為這樣豐富的故事性，毛姆的書曆來都是電影改編的心頭好。他以中國經曆為背景創作的小說《面紗》曾被改編為由愛德華-諾頓主演的同名電影，《情迷翡冷翠》改編自他晚年的同名小說，《成為朱莉娅》則源自于他的《劇院風情》……
電影《成為朱莉娅》改編自小說《劇院風情》
據不完全統計，他的文本将近700多次被搬上各類舞台、戲劇、和電影，其中某個中篇小說就改編了30多次。不僅改變次數錯，毛姆作品的影視化中，很多都非常成功。但同時，似乎這也成為“毛姆是二流作家”的一種片面佐證。
“我們好像會有一個印象，就是越好的書，越容易難改編成電影，比如《紅樓夢》影視化就容易失敗，《包法利夫人》改一次敗一次。”毛尖說，“這就會容易産生一個相反的鐵律——你那麼容易改編成功，說明不是偉大的作品。其實這是個誤解。毛姆是個案，可以通過毛姆打開一流和二流作家的風格。就像可以通過張愛玲重新打開現當代文學一樣。”
03
一流與二流
說到“二流作家”，這恰恰是毛姆對自己的著名評價。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卻是在重新定義的二流，也重新定義了作家。
一生筆耕不辍的毛姆自诩為“二流作家”
在毛尖看來，毛姆甚至重新定義了道德。“在他的筆下，很多原來被我們認為有問題的人物，或者有問題的詞彙，比如說‘貞節’這樣的詞，被他重新書寫而改變。”
小說《面紗》取材于毛姆在中國的經曆
毛姆在創作中塑造了很多尋歡作樂的、背叛婚姻的、水性楊花的女性形象，有看法認為這是一種“厭女”，對此毛尖持有不同看法。
根據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面紗》
“尋歡作樂的女性有什麼錯？她同時可以尋歡作樂，也可以同時非常天真。某種意義上而言，毛姆把人類‘兩極’或者說‘二進制’的概念——天真和淫蕩，世俗和世故等等都放在一個人身上，他同時集合了非常純潔的東西，又有欲望的東西。”毛尖如是說。
在毛尖看來，毛姆為二流作家帶來榮譽。就像張愛玲說“我喜歡錢”一樣，張愛玲把榮譽饋贈給了錢，讓人們覺得喜歡錢很正常。毛姆也同樣，“當他說二流作家的時候，全世界的二流作家都被他平反了，當他說這個女人很淫蕩的時候，淫蕩本身又獲得了新的道德感，這些東西都是通過毛姆調整的。”
毛姆筆下的女性往往有有着多元度的性格
有意思的是，張愛玲就是毛姆的粉絲，在寫作方式上，無論是旁觀者視角，還是遊刃有餘地将八卦變為寫作素材，都深得毛姆精髓。毛姆寫《刀鋒》把周圍很多朋友都得罪了，而張愛玲的大量文本都建立在家族真實事件的基礎上，乃至她一直不敢把《小團圓》拿出來出版……
Q&A
毛尖
作家、華東師範大學教授
MW:為什麼《月亮與六便士》一直火到現在？
毛尖：《月亮與六便士》在當年指向很明确：有理想的人看月亮，忙着賺錢的人守着地上的六便士，對比非常明顯。而今天月亮和六便士的關系重新設定，或者說重新修訂了。在他的小說中，追求理想的人，今天看來反而是比較躺平的人。《月亮與六便士》裡面的主人公，光想着作畫，什麼都不想幹，就像《刀鋒》的主人公就想一直看書，這在毛姆的時代可能是追求理想，但在今天的語境來說也是一種躺平。是以《月亮與六便士》在今天已經被重新設定了，今天重新來看毛姆，還是很有意思的。這也是毛姆一直被當代化的原因，他設定的議題，永遠可以拿到新的語境中來做對比。
MW:小說家很多，毛姆如何産生那麼多的金句？
毛尖：毛姆裡面有很多話都非常經典，都帶着一些諷刺，比如他說，‘那些死人，當他們死的時候，他們看上去特别死’，這種話要怎麼了解它？它是金句，也是格言，還是一種諷刺。它是毛姆的幽默感，英式幽默感。毛姆在那時候，已經有一種今天的‘彈幕話語’，或者說這個時代的金句。托爾斯泰的話不會出現彈幕上，托爾斯泰的話要大段才能get，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不會是今天的彈幕。但毛姆的話每一句都可以放在彈幕上，他有一種掌握未來氣場的東西。
MW:毛姆自己的人生就很有傳奇性，怎樣看待他的兩面性？
毛尖：毛姆一年有6個月以上的時間在遠東，各種尋歡作樂，但他的勤奮和自律，又到了恐怖的地步。每次去旅行都要帶一箱書，他大學學醫，做過間諜，這兩個職業都非常枯燥，需要異于常人的耐力。他的晚年，我們70歲早就跳廣場舞了，但毛姆在70歲以後依然每天還寫3個小時。他從來不掩飾自己追求奢華、聲色犬馬的生活，同時他又把自己關在一窗子裡面一直寫作，這也是毛姆的一體兩面，他本身比他的小說更有價值，更有意思，他本人有很多元度。
“閱讀毛姆”書單
The Moon and Sixpence
《月亮與六便士》
姚錦清 譯
讀客經典文庫 | 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The Razor's Edge
《刀鋒》
武書敬、宋宗偉 譯
The Painted Veil
《面紗》
劉勇軍 譯
編輯—2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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