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曆史最美作者團隊-原因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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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舊法租界恺自爾路敏體尼蔭路轉角上(今金陵中路1号)，曾矗立着一座上世紀三十年代的老建築——黃金大戲院。而程硯秋新戲《鎖麟囊》的首演則是黃金大戲院曆史上一件頂大的事。
而這場戲算是震驚了整個上海灘。程硯秋頭牌飾演薛湘靈，其他角色不是大名鼎鼎也是資曆甚高。南北名伶彙聚一堂粉墨登場，“秋雲閱厚，韻絕塵寰”。甚至于連演十場後，舞台下出現了奇特的一幕——台上台下大合唱。《申報》評價道：“硯秋最近新編的幾部戲，卻有不少改革而令人一新耳目的地方，這出戲可以說讓台下人過足戲瘾……”
那時候北京雖是平劇的根，但上海卻是平劇最大的，也是最有挑戰的市場。平劇屆有句話：隻有在上海唱紅了，才算真紅。
程硯秋這一紅，紅透了半邊天也紅透了上百年。
不過這一出經典的創作也不是一帆風順，為了這戲，程硯秋整整打磨了兩年時間。
1939年，翁偶虹受邀來程硯秋家中做客，程硯秋熱情的給翁偶虹看了一段《隻麈譚》中的“贈囊”。短短幾百字，想變成長篇巨制實在需要功夫，但翁偶虹看後沉吟片刻，答應可為。
平劇唱腔講究“以字生腔，因字行腔”。一般的平劇唱詞都是五字、七字、十字的上下句，如果按照傳統唱法很難有新腔出現。于是程硯秋特别擺脫翁偶虹：“您不必顧慮，您随便怎麼寫，我都能唱。越是長短句，越能憋出新腔。”這不破不立之态霎時即有大師風範。翁偶虹知心會意，寫出不少長短句，最典型的即是“三讓椅”。
能把長短句自由的合理的譜成平劇唱腔，實際的突破了平劇舊法，“從字生腔”，突破了“千部一腔”的格律，并且與表演身段融合在一起。這在中國聲腔藝術方面是一個重大的突破。并且後世稱：程派藝術是一個完整的藝術體系，它并不是指通過程派婉轉幽怨而又剛勁流利的唱腔來表現，而且也通過同樣具有程派色彩的其他表演手段，使得人物被塑造的豐滿、完美、獨具風範。
《鎖麟囊》如此大受好評也不光是是以戲新穎精彩，還是因為，當時中國也在經曆着相似的苦難。
1938年，蔣介石為了阻止日軍步伐，下令炸開了鄭州花園口黃河大堤。此緻民不聊生，怨聲載道。他親眼目擊了此次洪水造成的三省困境，百姓米水不進，流離失所。這場悲劇震驚了程硯秋先生的靈魂。而《鎖麟囊》中的登州洪水，便是這場洪水的演化。
▲花園口洪水圖
除了這些，他還表達了世事無常，人性散發的溫暖。他曾論：戲有四德，曰立品、曰智能、曰端莊、曰潔烈。薛湘靈施恩不圖報，趙守貞則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演出警世的正劇，這一做法，在當時的梨園界難能可貴。
而程硯秋之子認為，父親之是以能創出《鎖麟囊》，與他的人生經曆密不可分。
程硯秋三歲的時候，父親就故去了，家裡境況日下。于是六歲那年，程硯秋拜入了榮蝶仙先生門下學藝，成了手把弟子。當時學戲有三條路，第一條路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想學戲，家長請師傅到家裡來教，當着家長的面，吃着人家的飯，也不會太過嚴厲苛責；第二條路是進科班，學工種，有專門的行當老師來帶；第三種是手把弟子，也是程硯秋選擇的路。這類似于賣身契，吃老師家，住老師家，侍候師父起居，學徒期間打罵死傷改不追究，學好後上台演出，争得的幾年之内的所有演出費，都交給師父。
榮先生第一次看見程硯秋就覺得是個好苗子，收進門來後第一天就帶着練基本功。
但凡您對平劇有一點了解，也會知道，學戲受得不是一般的苦。經常天寒地凍餓着肚子撕腿，練跷，跑圓場。一絲一毫都出不得錯，越是出錯越要打人。若您看過《霸王别姬》的電影，其中的嚴厲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程硯秋是個要強之人，苦練基本功。一年後，榮先生覺得功課不錯，但嗓子不能确定。于是教了幾出花旦戲，請來陳嘯雲先生教了程硯秋一出《彩樓配》。日子不多，程硯秋一段西皮二六闆，再搭上胡琴，陳先生頓覺程硯秋的嗓子太有期望了，學花旦都浪費，應該改學青衣。
從此，程硯秋就走上了大青衣這條路。
十三到十四歲這一年，程硯秋就開始登台營業，得到了不少舞台實踐的經驗。十五歲的時候，甚至和鴻奎社、孫菊仙先生都搭過戲。
但才唱了一年，程硯秋就倒嗓了。
若是休息是可以緩過來的，不過此時上海許少卿來約戲，每月六百元包銀，這個價格可不少。榮蝶仙主張讓他去，王瑤卿先生、羅瘿公先生則認為他應該休息。經過羅瘿公的磋商，羅先生陪了榮先生七百元損失費，把程硯秋接出了榮家。
▲左程硯秋右羅瘿公
因為倒嗓，程硯秋甚至想過死亡，但對于人生，他又不想如此就放棄，于是程硯秋走上了自己的“程派”之路。
演出的工作暫時停了，學習的時間就增多了。羅瘿公給程硯秋列了個計劃表，請了許多有名的先生給程硯秋上課，其中就有“通天教主”王瑤卿先生。
十七歲那年，羅先生又将程硯秋引薦給梅蘭芳做徒弟。程硯秋倒嗓後第一次登台唱的一出《貴妃醉酒》就是梅先生親自教的。
▲左梅蘭芳右程硯秋
而且因為程硯秋倒了嗓子，高音上不去，于是在潛心研究下，他研究出了另一種低回婉轉的唱腔，終自成一派。
數年的時間裡，羅瘿公對程硯秋的日常生活，學戲登台無不悉心照料，但在程硯秋榮登四大名旦之前，羅瘿公辭世了。
羅瘿公的辭世并沒使程硯秋消沉，他自述：為了紀念羅先生，我隻有繼續學習，努力鑽研業務，使自己真的不至于垮下來。
但亂世之中，誰又能安然度日？1942年10月的一天，街頭巷尾都在談論一件事：名滿華夏的程老闆在火車站打人了。
這天，程硯秋剛下火車，便有幾個人毫無緣由的上前騷擾。原來，抗日戰争正十分激烈，全民愛國熱情都空前高漲，梨園界也是如此。但這種愛國情懷遭到了日本特務的強烈關注。幾人騷擾程硯秋就是為了恐吓四大名旦為首的平劇界人士。
特務們本以為自己人多勢衆，哪曉得程學過太極拳，幾個人一下子就被他打倒在地。程硯秋經此事，宣布退隐，不再登台，與梅蘭芳蓄須明志遙相呼應。直到抗戰結束，在青龍橋種地的程硯秋才宣布結束“三避主義”。
在程硯秋最後的日子裡，他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新中國的建設之中，他就任了中國戲曲研究院副院長，走到大西北地區考察戲曲音樂，跑到歐洲去研究異域的戲劇，甚至在辭世前幾天他還準備帶領中國藝術團去巴黎參加國際戲劇節。
現如今，北京西四北三條39号還保留着程先生曾經生活的樣子，而留下來的不僅僅是他的故居，還有一段段梨園佳話，他用他的一生，告訴了人們什麼叫德藝雙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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