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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起鄉愁的藜蒿炒臘肉

作者:深夜談吃
勾起鄉愁的藜蒿炒臘肉

這季舌尖有很多江西的美食,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藜蒿炒臘肉。

若要說什麼最能勾起鄉愁,除了美食别無他想。小時候奶奶總會買上一斤藜蒿,坐在闆凳上,細細地篩洗,剝去不可食用的枝葉。那時候的時光是舊舊的,讓人不覺犯懶,我這小小孩童更有數不清的空閑,便也搬了闆凳,坐在奶奶邊上細細觀看。奶奶極瘦,一雙手掌無肉,與老樹根類似。便這樹根也似的手掌,卻充滿了魔力,任何食材被她施過法術,俱都化作一道道令人垂涎的美食,喂飽家中上下近十數人口。奶奶抓起數根藜蒿,便開始施法。何處有爛葉,哪兒是老枝,就像爛熟于胸,手指翻飛間,去蕪存菁,隻留下根根青翠欲滴。

剝好了藜蒿後,便要把藜蒿切成一寸左右長短,刀起刀落自有一番韻律。切成的藜蒿長短一緻,便如用尺子量過一般,頗見刀功。

另一項重要的食材是臘肉。奶奶在時,從不買外面的臘肉。老人家信奉的就是親力親為,自家做的東西放心,且無論是入自家人的口,抑或拿來招呼客人,亦有一番說辭,言語間不自禁的驕傲。冬至前後奶奶便要去菜場買上二十斤肉。奶奶家近菜場,數十載寒暑朝夕相見,與菜販們自是熟的不能更熟,故而老人家去買菜,零頭自然是要抹去的,往往還要多添上一大把,恨不得白送。奶奶人好,有口皆碑,是以人家賣給她的菜也必然是精挑細選,不敢有欺。

臘肉一物現在看來地位不甚崇高,但是在奶奶所屬的年代,确是了不得的東西,每到年關,可是上得了台面的大菜,自然馬虎不得。肉要選上好的五花,肥肉瘦肉之間雖是泾渭分明,卻又交錯纏綿,其紋理竟與價格高昂的雪花牛肉相類。江西人腌制臘肉極少熏制,塗抹好各類香料,鹽粒,腌制數天後便挂在室外,日夜接受太陽的熏烤。故而雖無川湘臘肉被松柏枝葉熏後的煙香,但自有一股太陽的味道,豈不更加大氣?

每當要做藜蒿炒臘肉,奶奶便取下一塊臘肉,切下一寸左右寬度的一條。非是舍不得放臘肉,而是這道菜臘肉與藜蒿需得相輔相成,互相之間誰也不能壓制了誰,藜蒿借臘肉的脂香鹹鮮,臘肉卻又要靠藜蒿的清香素味收斂自身的滋味,否則香氣全露,便又落了下乘。臘肉切做薄薄的片狀,精肉色紅,肥肉透得發亮,遠遠望去,更如羊脂玉一般。年輕女子的配飾珠光寶氣,卻又哪裡比得上奶奶勞作數十年的廚房裡這些彌足珍貴的食材了?

做這道菜無需太多作料,僅需熱油,細鹽,少許料酒,以及江西人必不可少的紅辣椒。油燒得滾熱,把臘肉下鍋,噼啪作響。正在竈前觀摩的我往往被吓一大跳,但奶奶總是沉着冷靜,運起那“左右互搏”之術。右手兵刃喚作鍋鏟,乃是一門奇門武器,在鍋中左右撥炒,上下翻飛,片片白光閃過,直如傳說中的“劍芒”。左手使暗器,何時下藜蒿,何時撒細鹽,何時烹料酒,時刻精準,分毫不差,至于分量,更好似用天平稱出來一般,濃淡适宜。奶奶是天下最高的武林高手,她的江湖,就是那三尺竈台。而她的孫子我習慣自幼就耳濡目染,什麼煎炒烹炸我都學得有模有樣,長得厚實,也就必然。

一斤多藜蒿剝剝撿撿後也就将将炒成一盤,白玉般的瓷盤裡,綠的是藜蒿,紅的是尖椒,褐色的是精肉,潤黃的是脂油。就這麼一盤上桌,便熏得滿室生香,令人口頰生津,腹内更好似瓦釜雷鳴。顧不得菜剛上桌滾燙火熱,家長無論老小,都頻頻朝此菜伸箸。女眷們還好,自然是攏在嘴邊輕輕吹涼後,再放入口中細嚼慢咽。我和哥哥就不同,恰似猛虎下山,好比蛟龍過海,往往嘴裡來不及下咽,眼中未瞧準目标,筷子就已然伸出,生怕落後于人,少吃了一口。個中滋味不與人言,蓋因豬八戒食人參果,不知其味也!

每每不過半晌,盤内便隻剩下少許香油。懂吃的不會放過這瓊漿玉液,以之拌飯,又是一碗下肚。我就是那懂吃之人。飯後也不急着離開飯桌。男人們點支煙,不自覺地變成那諸葛武侯,談笑天下大事;女人們倒碗水,自然就好比這鄉裡靈通,言語鄰家細瑣;孩童們或支額旁聽,或趁機猛瞧電視,忘記了要幫奶奶洗碗收拾。其樂也融融,其景也難再。唏噓。

思及于此,對家鄉又生想念。卻不知今年何夕得以歸鄉,慰藉愁思之餘,也好一飨被元素周期表塞滿的肚腸。

文 sch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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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了份魚翅炒飯,用三雙筷子楞沒找着魚翅,你能告訴我魚翅在哪嗎?廚師說,我叫魚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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