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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發表100年,《鄉愁》50年:艾略特與餘光中比較論

《荒原》發表100年,《鄉愁》50年:艾略特與餘光中比較論

艾略特(1888-1965)。

深奧晦澀的《荒原》和平易明朗的《鄉愁》,風格差異極大,但都是極著名的詩。兩首名詩的作者艾略特(T.S. Eliot)和餘光中,都享有盛譽,雖然享譽的範圍大小不同:艾譽滿全球,餘馳名主要在漢語圈。在二十世紀,艾是英國文學最重要的詩人,至少是最重要的詩人之一;餘是漢國文學最重要的詩人,至少是最重要的詩人之一。筆者早就有意拿二人來作一比較論述,直到2021年5月我才在重慶西南大學的講座做了個嘗試。2022年是《荒原》發表100周年紀念,是《鄉愁》發表50周年紀念。100和50兩個數字如此整齊難得,似乎在呼喚我,是好好寫篇文章的時候了。不過,茲事體大,雖然寤寐在心,這裡的議論仍然隻是個初論。

對艾略特和餘光中的評價

艾略特(1888-1965)出生于美國,1927年入了英國籍;一人兩國,英美的文學史都給他顯著的地位。他一百年前發表的長詩《荒原》震撼文壇,1948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其作品除了詩之外,還有文學批評和詩劇。一生收獲各種頂級評價,如稱他為“那個時代最傑出的詩人”“英國最偉大的詩人”;甚至有人拿他和但丁、莎士比亞、巴爾紮克等并論;說他聲名如日中天的時候是“艾略特時代”,這個時代還會繼續下去。他的影響遍及全球的文學界,包括漢國文學界。1960年代在台灣,詩人們聽說歐美的艾略特或其現代主義嫡傳詩人打噴嚏,寶島的同行就急急吃感冒藥。1980年代,神州很多寫詩談詩的人,穿必喇叭其褲管,談必征引艾略特。名詩《荒原》的中譯,不懼其艱難晦澀的翻譯者代有其人,絡繹出現;名文《傳統與個人才華》也有多個中譯本。

餘光中(1928-2017)出生于南京,成年後在台灣居住時間最長,其次在香港,1990年代起通路内地從事文學活動先後有數十次。他書寫的文類包含詩、散文、評論、翻譯。其詩最為傳誦者莫過于《鄉愁》,散文則為《逍遙遊》《聽聽那冷雨》等,以及論“中文西化”諸篇。餘光中在世時已聲譽崇隆,辭世時悼念者衆,備受褒揚。對其評價包括:“最出色最具風格的散文家”; “右手寫詩,左手寫文,成就之高一時無兩”;“是兩岸詩文雙絕的單打冠軍”;“罕見的全能型的文學天才,其成就大略有如宋代的蘇轼”; “像餘先生這樣學貫中西、精通繪畫音樂的大詩人、大散文家、大翻譯家,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等等。

由青年到“華年”,我這個長期讀者,認為他名也“光中”實也“光中”:餘氏确實光耀中華文學。這裡所引盡是好話,文壇對他也有一些“壞話”:或貶抑其作品,或責難其為人。後者主要和1970年代台灣鄉土文學的論争有關。平情而論,餘光中所寫的相關評論頗為意氣用事,但指責者或惡意抹黑,或對他誤解,實在不幸。關于艾略特,歌功頌德之外,攻擊的言論也不少,比如說他有“反猶太”的偏見,還對法西斯主義态度暧昧。本文對二人作品以外的種種,點到即止,不加詳論。

《荒原》發表100年,《鄉愁》50年:艾略特與餘光中比較論

餘光中(1928-2017)。

艾略特的文學批評

本文比較論述艾略特和餘光中文學的成就,側重點在詩歌。先說二人的文學批評。艾略特著名的文學理論見于他的《傳統與個人才華》《漢穆雷特及其問題》等文章。他主張詩人應有“曆史感”(historical sense),要認識傳統才能憑個人才華有所創新。他認為寫詩須用形象性語言,不要任由感情泛濫,為此他用了objective correlative(通譯“客觀相關物”,我譯為“意之象”)一詞,後來成為現代文論的經典術語。艾略特及其現代主義追随者,把這幾個概念加以發揮,加上《荒原》的刁鑽技巧“示範”,合起來被奉為寫詩評詩的圭臬,影響遍及世界各地。

考察“曆史感”和“意之象”二說,我們發現其理論并不石破天驚。17世紀初英國作家班·姜森稱贊莎士比亞之餘,認為莎翁隻稍懂拉丁文、不懂希臘文是憾事;為什麼這樣認為,因為古典修養愈好,融會貫通後對古典有所突破的機會才愈大。其實一千五百年前中國的劉勰早有“通變”說,勉勵作家“積學以儲寶”,這樣才能推陳出新;降至當代,王蒙曾呼籲“作家學者化”。這些都與艾略特的“曆史感”說法相通。至于“意之象”說,其實文學是形象思維的說法,源遠流長,早就存在。此詞本身也不是全新的鑄造。

為了反對浪漫主義者如雪萊的濫情,艾略特推崇以機智見稱的玄學詩人約翰·多恩;論者誇張地說艾略特改寫了半部英國文學史。著名批評家弗萊說這隻是艾略特鑒賞口味的變化,而“口味”說可遠溯至希臘羅馬時代。還有艾本人對于彌爾頓,曾貶抑在先高揚在後,弗萊更戲稱這與股市的升降并無不同。此外,韋勒克在其批評史巨冊裡,則謂艾略特的理論性文章裡,語義常有含糊處,某些理論的前後說法也每見龃龉。盡管如此,憑其大詩人的盛譽,憑其諾獎得主的大名聲,憑着英語雄霸天下的語言威力,艾略特詩論詩評的影響無遠不至。

餘光中的文學批評

餘光中一生中,既評論中西古今文學,還評論音樂、繪畫、書法,而繪畫是兼顧中西的。他的文學評論,涉及的文類也多:詩歌、散文、小說、戲劇,全包。餘光中寫詩有過短期的“準現代主義”嘗試,但他迅速回顧傳統,兼采中西,并發表宣言性的《再見,虛無》一文,這簡直是和艾略特及其現代主義的徒子徒孫對着幹。“藍墨水的上遊是汨羅江”是他尊重中國傳統的一句名言。

散文理論方面,餘光中有“速度、密度、彈性”說,和“煉丹”說,強調詞彙和句法靈活新變的重要。他又提出散文語言 “白以為常,文以應變,俚以傳真,西以求新” 的多元融合主張。太陽之下少新事,餘光中這方面的理論,也非完全簇新:孔子早就認為言辭應有文采,《文心雕龍》強調情與采不能偏廢;杜甫主張“轉益多師”,餘光中的“白文俚西”可說是兼采多類語言之長而已。餘光中表現傑出的是其實際書寫。他中西文學修養深厚,想象豐富;所寫散文記人叙事述遊評藝,有知識有情趣有文采,造句更是長短開阖另創一格,号稱“餘體”。其作品又叫座又賣錢,我曾說他用五彩筆中的金筆寫散文。

餘光中精通中英文,中譯英、英譯中,成果豐碩。中文和英文文法多有不同,餘光中深感中文寫作亦步亦趨英文句法的流弊,認為國人可擇英文句法之善者而從之,對“惡性西化”的夾纏冗長則必須避而遠之。他撰文批評五四以來多個名家的作品,詩與文都有,包括批評其文字的“惡性西化”。改寫文學史自然談不上,卻真的要拉低某些作家的文學史地位。餘光中論“中文西化”諸文,1960年代起陸續發表,一片苦口婆心,産生廣泛影響。馬英九十多年前曾購買二三百冊餘氏《分水嶺上》發給辦事人員參考,希望下屬筆下清通,戒掉“惡性西化”的文字。

反觀艾略特,他的文學評論集出版了多本,卻不見他有餘光中那類音樂、繪畫的評論文字,更無餘氏那些記人叙事述遊的美文式散文。餘光中“中文西化”那類帶有實用意義(或謂廣義的“經邦濟世”意義)的文章,也付阙如。艾略特倒是寫過好幾本詩劇,即《大教堂中的謀殺》《家人團聚》《雞尾酒會》等。餘光中沒有寫過詩劇或一般的劇本,倒是翻譯過王爾德的《不可兒戲》(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arnest)等四個喜劇,每個翻譯劇本都附有評論和翻譯得失的議論。餘光中還翻譯過《老人與海》和《梵谷傳》;詩歌的中英互譯數量不菲,加起來有四五個集子。

《荒原》發表100年,《鄉愁》50年:艾略特與餘光中比較論

餘光中詩集《鄉愁》

艾略特的詩

艾略特從1915年發表《普魯夫洛克的戀歌》到1944年發表的《四個四重奏》,接近三十年間成詩約一百七十首。詩有長短,有單篇也有組詩,如計算其總共詩行,則約為五千行。在古今中外詩人中,艾略特并不多産。《普》一面世就得好評,1922年《荒原》一發表即備受矚目,各種評論洶湧而至;1944年《四個四重奏》發表後四年,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以上三首可說聲名最大。此外入選多種選集的名詩還有《一個女士的畫像》《序曲》《空洞人》《聖灰星期三》等。

《普》為艾略特前期的詩定下基調,至《荒原》出現,他以詩作為“文戰”的各種“武器”粲然大備。1930年出現的《聖灰星期三》,為艾略特詩作後期的開始,自此宗教意味更為濃郁。《普》和《荒原》諸詩,涉及的人物行為思想,幾乎都是憂郁痛苦怯懦嗫嚅虛無的,或是粗俗的衰老的。“詩可以怨”,悲劇可以引起觀者的憐憫與恐怖,而淨化其情緒;艾略特的詩自有其特色,有其“效用”。艾詩的名句頗能作為“詩可以怨”的縮影,如《普》的 “黃昏背着天空匍匐伸展,好像一個病人麻醉在手術台上”,如《荒原》的 “四月是最殘酷的月份”,其中“黃昏”“病人”“麻醉”“殘酷”等字眼即傳達這類情緒。《普》的“我用咖啡勺子量度我的生命”一句,情懷無奈,而名氣奇大;1965年《時代》周刊所登的艾略特訃告就引用了此名句。

不少評論家研析《荒原》等詩的思想意識,大加好評,以為艾略特反映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歐洲及其文化的失落虛無,以為艾詩反映時代。研究者偵查艾氏生平事迹,發現1915年詩人為一同性摯友死亡而悲傷;同一年與新認識不久的一女士結婚後,魚水不歡,夫妻不睦。此與著名哲學家羅素這第三者大有關系。這方面的“八卦”甚多,連華人學者夏志清也曾撰長文述說之,文首有這樣兩個句子:“人馬獸馳騁情場,相思樹枯萎荒原。”人馬獸指羅素。《荒原》之荒,之枯萎,之“四月殘酷”,之“隻有石頭沒有水”,之“今晚我神經壞透”,等等,原來與艾略特的痛苦婚姻最有關系。細按此詩,其實讀者難以直接讀到和歐戰有關的事物。

艾略特詩的技巧,以“創新”取勝。我發現他征服學院派批評家的“武器”有二:一劍,一鑽。叙事性文本涉及時空,艾略特最擅于揮動利劍,把詩中叙事時空轉變的紐帶全部斬斷,緻使不同時空的場景成為一段段不連接配接的“斷章”,《荒原》即遭利劍所殘。艾略特主張詩的戲劇化,其詩中角色所戴的“面具”(persona),他用利劍逐一揭掉更換,角色變來變去,用的仿佛是四川的“變臉”手法。《荒原》中固然“變臉”頻頻,後期的詩如《聖灰星期三》亦然。《聖》中的Virgin,Lady, Mary, Mother究竟是誰,是一角色,是幾個角色?讀者隻能玩猜謎,隻能玩捉迷藏。故弄玄虛是艾略特寫詩的政策——“新批評學派”所謂的strategy。另一件“武器”是鑽。詩常用典,典有生、熟之分;艾略特的《荒原》多用生僻典故,詩中還夾雜多種外文,簡直鑽入西方文化的牛角尖。劍法和鑽法,在後期的詩有程度上的弱化,但沒有換掉。

後期的詩宗教和哲學的色彩加濃,組詩《四個四重奏》更徘徊糾纏于過去和現在、生命與死亡、暫時和永恒等概念。艾略特早年在哈佛和牛津讀哲學,詩人“學以緻用”,寫法玄之又玄。《四個四重奏》發表時,艾略特已大名垂天下,諸多論者對它大加“點贊”;卻也有不少抨擊:以《1984》等書名噪一時的喬治·奧維爾,就對它“大肆咆哮”加以痛擊。

其實自《荒原》開始,好評與劣評就兩極化了。褒之者上面略引過,不贅。多個文壇的知名人物,都說看不懂《荒原》,說它是“斑斓的萬花筒式混亂”,質疑“它可有個完整的結構”;艾米·洛厄爾直指“它胡說八道,是一堆廢話”(“I think it is a piece of tripe”)。艾略特式“創新”讓他成為詩界宗師,影響一群現代主義者,他們至今不怕或不理會或根本不明白“祖師爺”的“斷”“鑽”“難”,而“迎難而上”加以研析。艾略特享譽至今,也挨罵至今。

艾略特詩的仁智褒貶之争不斷,一個不争的事實是:他的詩題材狹窄,例如著名選本《諾頓英國文學選集》的編者就寫道:“作為詩人,他艾略特的題材範圍有限;人世間涵蓋寬廣的種種經驗,他興趣缺乏(隻對聖人和罪人兩個極端有興趣)。”艾略特的狹窄正好和餘光中的廣闊構成強烈的對比。

《荒原》發表100年,《鄉愁》50年:艾略特與餘光中比較論

《荒原》書影。

餘光中的詩

餘光中發表過一千四五百首詩,多元的題材很難妥善分類,姑且勉強劃分為:愛情親情,如《等你,在雨中》《珍珠項鍊》《母難日》;小我大我,如《當我死時》《如果遠方有戰争》《鄉愁》《歡呼哈雷》;古今人物,如《尋李白》《戈巴契夫》;文學藝術,如《白玉苦瓜》《向日葵》;山川自然,如《墾丁十九首》《問海》;政治社會,如《慰一位落選人》《石器時代》;植物動物,如《太陽點名》《火金姑》;環境保護,如《控訴一支煙囪》《貝殼砂》;等等。

餘光中的詩感應時代與人生,他有信有望有愛,生命體會有哀愁有歡樂,對國家民族的感情有憂有喜,對社會世事有針砭有諷刺有鼓舞有頌揚;風格婉約處如宋詞,陽剛處近史詩;合起來大體上映照出積極豐盛惜福感恩的人生。1960年代現代主義在台灣詩壇風起雲湧卻又是月黑風高之時,餘光中祭出《再見,虛無》的檄文。他的詩表現的思想和情懷,與艾略特大異其趣。

餘光中熟悉中英兩個文學傳統,知道詩是形象的思維,寫詩有其章法有其技藝;知道怎樣繼承與創新,行走詩歌創作的大道;其詩明朗而不淺陋,耐讀而不晦澀,有篇兼且有句。推崇者衆,如流沙河極愛其詩,設壇講授其詩如傳播詩的福音;謂其詩可讀可解更可講,可講的意思是其詩可讓批評家細細講出其精彩高妙的藝術。餘光中新詩的形式,有格律體,也有自由體,而以自由體為主。他的自由體甚有節制,我認為他創出了一種“半自由半格律”的新詩體,并稱其創體的成就有如唐代杜甫之确立律詩體式。

餘光中的詩,讓各地的讀者和批評家講之不盡。情詩如寫蓮花池畔小情人,步“雨後的紅蓮……從姜白石的詞裡,有韻地……走來”,其典雅情調迷倒了多少年輕讀者。其《珍珠項鍊》柔美抒情,用露珠、雨珠、念珠概括夫妻的恩愛生活,曾使一群女性聽衆是以詩而埋怨夫君,謂在結婚紀念日其财能饋贈珠寶,其才卻“稍遜風騷”。面對空氣污染,餘光中詛咒工廠的大煙囪,是“毒瘾深重的大煙客……把整個城市/當作你私有的一隻煙灰碟”。詩人的一生和國家民族分不開,《鄉愁》和《民歌》朗朗脍炙人口不用說;寫每七十六年“來臨”地球一次的哈雷彗星,餘光中聯想到國家,昂揚表示“民族的意志永遠向前/向着熱騰騰的太陽,跟你一樣”。《當我死時》首三行“當我死時,葬我,在長江與黃河/之間,枕我的頭顱,白發蓋着黑土/在中國,最美最母親的國度”,充滿自信與豪氣。

今事或典故繁富的詩,如《湘逝》《慰一位落選人》,波瀾起伏沉郁頓挫,這裡隻能草草點名。在此知識分子“不眠憂戰伐”的時刻,我略述其《如果遠方有戰争》。此詩以越戰為背景,扼要描繪戰争和反戰示威的場景,用歡愉的性愛巧妙地反諷殘酷的戰争;篇中小我心靈和大我時局交織,氣氛層層推進,深沉抒發知識分子的悲戚無奈之感。這裡舉它為例,有另一個原因。某讀者認為一向風行的《鄉愁》,藝術性不過爾爾,偶然讀到《如果遠方有戰争》,馬上對餘光中的評價大大提升。

艾略特專狹,餘光中博大

《鄉愁》有家國情懷,平易可誦,但它不能代表餘光中詩的繁富内容和高妙詩藝。《荒原》則既能概括反映艾略特詩的内涵,也折射其“詩藝”的極緻。《鄉愁》是獨幕喜劇,形同“一枚小小的郵票”,讀者與它暢順通郵;其他的詩篇幅或短或長,也都能與讀者“通郵”;《荒原》是長詩,展示大荒之地,其上怪石猙獰,讀者艱險難行。艾略特與餘光中兩大詩人的名望,一屬全地球,另一隻屬漢語圈,其懸殊有如《荒原》篇幅之大和《鄉愁》篇幅之小。然而,兩人的文學成就,可比較之處頗多。前文在文學批評方面已做過比照,散文、詩劇、翻譯方面也略為參差讨論過。

無論多受尊崇,艾略特“創新”的崎岖曲折詩路,讀者跟進唯艱。上面我說的“劍”,可另做解讀:憑“劍”(和“鑽”)舞出新派,而此劍有雙刃;立派之外的另一刃,大大刺傷了本尊的詩,使詩變得晦澀支離。艾略特經營詩作是否屬于苦吟派,我們不得而知;其手法之刁鑽奇崛,則導緻讀者都成為“苦讀派”。至今服膺現代主義、認為作品難懂才有偉大可能的教授及其研究所學生,苦苦鑽研艾詩之後,受折騰之後,有了發現,解了難題,自然有獲得感,有樂趣。具備一般新詩鑒賞能力的讀者,讀餘光中“可讀可解可講”的詩,正襟危坐地讀也好,閑适舒服地讀也好,發現其詩明朗而耐讀,繁富的作品詩意盎然,詩藝卓然,都會是悅讀,是享受。無論國際性名聲與影響如何懸殊,以言文學格局,則艾略特可謂專狹,而餘光中顯然博大。

黃維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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