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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百年|倫敦用六天節日紀念這首詩,主題:碎片

在所有現代主義文學作品中,正如無數惆怅的文學系學生所意識到的那樣,T.S.艾略特的《荒原》是最難拼湊的作品之一。如何破解其影響力和成倍增加的腳注的密碼?詩中有部分是自傳體的,是描寫了詩人的精神崩潰和不穩定的婚姻嗎?為什麼這首詩的開頭幾行斷言四月,這一充滿了春天和新生的美好希望的時節,是“最殘忍的一個月”?它真的是最偉大的語言作品之一嗎?還是像詩人曾經宣稱的那樣,隻是“一段有節奏的抱怨”?

《荒原》百年|倫敦用六天節日紀念這首詩,主題:碎片

艾略特 人民視覺資料圖

今年4月,讀者将有機會重新思考這些問題,甚至可能找到一些答案。為了紀念《荒原》的100歲生日,倫敦舉辦了一個為期6天的節日,22座教堂擠滿了對艾略特這首詩及其後世影響的回應。這一節慶活動的主題名為“碎片”(Fragments)。

“碎片”節的聯合策展人肖恩·多蘭(Séan Doran)說:“《荒原》有很多不同的元素,有很多不同的反應方式。對我來說,這是一份夢寐以求的工作。”

如果你隻想得到枯燥的文本分析,那“碎片”節滿足不了你的期待——這裡沒有對《荒原》一詩的直接解讀。相反,多蘭和他的同僚導演利亞姆·布朗(Liam Browne)安排了一個藝術重新想象的聚會,其中許多是音樂的,正如詩歌一樣,融合了最低俗的流行文化與最高雅的藝術。其中一個活動的重點是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的鋼琴曲,艾略特在這首詩發表的前一年聽過,對他産生了深遠的影響。另一首曲目則是梅西安(Messiaen)的《世界末日四重奏》(Quartet for the End of Time),這是在納粹戰俘集中營裡寫的——在最黑暗的環境中,也帶着一種不穩定的信念。音樂會以向威爾頓的音樂廳明星瑪麗·勞埃德(Marie Lloyd)緻敬而結束,艾略特熱情地——也許是不和諧地——稱贊她為“天才”,他在《荒原》第一次出版的一個星期前就為她寫了訃告。

節慶活動被劃分為五項晚間活動,鼓勵遊客在不同的活動之間随波逐流。比如,在去聽海上小屋音樂會或福音音樂會的途中,從奧克尼出生的作曲家厄蘭·庫珀(Erland Cooper)的詩中選取一段新台詞。女中音歌唱家魯比·菲洛吉恩(Ruby Philogene)還演唱了瓦格納的歌曲,瓦格納是艾略特詩中引用或提及的衆多藝術家之一。

《荒原》百年|倫敦用六天節日紀念這首詩,主題:碎片

女中音歌唱家魯比·菲洛吉恩在“碎片”節中演唱瓦格納 圖源:《衛報》

“我們有一些推薦路線,”多蘭解釋說,“但你可以盡可能地偏離并接受不同的地點。或者隻是坐下聆聽加文·布萊爾斯(Gavin Bryars)的《耶稣的血從未讓我失望過》(Jesus’ Blood Never Failed Me Yet)50分鐘,慢慢沉浸其中。”

艾略特會贊成這一安排嗎?聽到這個問題,多蘭笑了:“我希望他會說,我們在這首詩的基礎上建立了一些真實的東西。我們已經讓它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活動以珍妮特·溫特森(Jeanette Winterson)在薩瑟克大教堂古老的中殿發表的“世俗布道”開始,這将探索《荒原》對信念和信仰的審視。艾略特是蘭斯洛特·安德魯斯(Lancelot Andrewes)這樣的17世紀傳教士的熱心學生——這名傳教士就埋在距離溫特森演講的地方隻有幾米遠之處。溫特森認為,《荒原》顯示了艾略特努力為他的基督教信仰尋找一種形式,這最終導緻他在1927年皈依英國國教——他的朋友弗吉尼亞·伍爾夫覺得他在這一點上不是認真的,然而他實際上是的。

《荒原》探讨了一些最深刻的問題。溫特森說:“在這個變幻莫測的世界裡,它是一個緩慢的點。它鼓勵你深呼吸,把你的手從恐慌按鈕上拿開。如果你願意在它上面多花點時間,會發現它有一種真正的冥想品質。”

學生時代第一次接觸到《荒原》時,溫特森正在聽亞曆克·吉尼斯(Alec Guinness)20世紀70年代中期的著名唱片,其中诙諧而又令人驚訝的抒情,重新整理了她的記憶。“每一次,都會有更深的地方,意想不到的地方,”她想,“這就像電影,幾乎是視覺的。每當你認為你知道自己在哪裡的時候,它就會移動到其他的地方。”

那麼溫特森如何看待艾略特毫無疑問的反猶主義?“那是真的,我不會為它找借口,”她回答說,“但我不喜歡取消文化。”

“碎片”節分布在曆史悠久的城市教堂中,其中15座由克裡斯托弗·雷恩(Christopher Wren)設計。它強調了《荒原》中一些不常被欣賞的東西:它是有史以來關于倫敦的最偉大的詩歌之一。薩瑟克大教堂離倫敦橋僅一步之遙,而倫敦橋是這首詩中對死亡更悲觀的沉思之一的地點(“在冬日破曉的黃霧下,一群人魚貫地流過倫敦橋,人數是那麼多,我沒想到死亡毀壞了這許多人。”)。作為勞埃德銀行的一名職員,艾略特在橋北邊的威廉國王街工作;他會走過聖瑪麗伍爾諾斯教堂陰森的建築,聽到詩中所說的每一個工作日時鐘的“死寂的聲音”。

《荒原》百年|倫敦用六天節日紀念這首詩,主題:碎片

《荒原》中所提及的聖馬利吳爾諾斯教堂 圖源:《衛報》

在後面的章節中,遊客會進入一個聽起來像倫敦酒吧的打烊時間(“明兒見,畢爾。明兒見,璐。明兒見,梅。明兒見。再見。明兒見,明兒見。”),而其中最能喚起共鳴的情節之一,則帶領讀者沿着斯特蘭德大街向東,走向下泰晤士街的一家潛水酒吧,那裡有曼陀鈴的演奏,“魚販子到了中午在休息”。

多蘭說:“這首詩裡提到了很多地點,尤其是在倫敦。我們試圖讓它針對特定的地點。”

其中一些不同的景象和聲音将被折射成一個新的聲學作品,由法國聲音藝術家和作曲家皮爾-伊夫·梅斯(Pierre-Yves Macé)設計,并安置在齊普賽街的聖瑪麗勒波教堂。它循環播放,從文本中提取出各種聲音和人物,為這首最為嘈雜的詩歌創造一種聲音世界。

“漸漸地,我們有了10個聲音,其中包括母語為法語、意大利語和德語的人,”梅斯解釋道,“然後我把說出的話變成了音樂。”

盡管《荒原》被認為是英國文學的基石,但它遠不止于此。梅斯說:“在我看來,這首詩完全是歐洲風格的。”

不過“碎片”節的參與者也不僅僅是歐洲人,英籍印度裔鋼琴家雷克什·楚罕(Rekesh Chauhan)會在音樂節的閉幕式上表演。這一安排受到了詩歌最後一句話的啟發,“Shantih Shantih Shantih”——一個取自古代印度教經文的梵語短語,被艾略特翻譯為“傳遞了解的和平”—— 楚罕将利用經典的印度長袍來提供一種平靜和休息的冥想。

艾略特研究梵語,并對不同信仰體系之間的聯系着迷。楚罕認為,盡管這首詩充滿焦慮和動蕩,但它展示了一種超越生命的感覺。

楚罕說:“《荒原》是黑暗的,但也有很多關于再生、更新、春天的東西,我真的希望它能出來。”

或許這是一個世紀以來人們從《荒原》中得到的教訓:在世界大戰和毀滅性的全球流行病的陰影下創作,它提出了一個問題——舊秩序的碎片是否能夠重新組合,或者,為了繼續前進,我們是否需要重新開始。

多蘭發現,有些不可思議的是,這些主題在2022年又回到了原點。“100年後,我們再次面臨新冠肺炎、世界大戰、生命的脆弱性,甚至氣候變化。這首詩與現在的情況非常相關。”

但除此之外,他認為,《荒原》還提供了一種方式,讓我們在一個充滿緊張和不确定的世界中航行。“你需要做的就是傾聽它的力量和靈性。一切都在那裡,等待着。”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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