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道德經的開篇,老子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在兩千多年後,西方的符号學家,從老子的充滿哲學性的表述中,提煉出了格雷馬斯符号矩陣。
這個符号矩陣将人類價值體系的構成,化為四個符号,是、非、非是、非非,放在一個人的價值體系中,即是善、惡、非善、非惡。
當然,這種表述是專業哲學研究領域的表述,簡單來說,它揭示出一個道理:人類價值體系,是建構在善惡的二進制論之上的,也即是老子的二生三、三生萬物。
從人類文明的整體視域來看,猶太文明建構了光明與黑暗的二進制論,光明的是耶和華,黑暗的是撒旦,而在末世審判中,光明勢力将審判黑暗勢力。
類似的二進制表述中,也出現在基督文明、伊斯蘭文明等亞伯拉罕一神教中,而這種二進制論,最早則是追溯到在中東的古波斯瑣羅亞茲德文明。
東方的荀子和孟子,也在争論人性的善惡,并最終由性善論定位了儒家文明,而善惡對立的二進制論,綿延至今,成為儒家道德的基礎倫理。
哪怕到了現代,現代文明的兩大支柱,社會主義文明與自由主義文明,也把二進制論,延伸到了地緣局勢中,催生了冷戰。
我們可以說:二進制論建構了人類文明,沒有是非的基本價值界限,人類文明不會生發,而一切文學、建築、美學、藝術等,也無從發生。
然而,存在主義的哲學家,如薩特、加缪等,卻發出告誡:二進制論将毀滅人類。
他們的見解是深刻的,當人把自己擺在正義的位置,則價值體系賦予了自己一種消滅邪惡的義務,二進制的價值判斷,消解了理性,并引發毀滅性的戰争。
比如,發動二戰的納粹德國即是出于種族主義的二進制論,發動了毀滅性的戰争;而侵略我國的軍國主義日本,也是把我國歸謬為落後民族,而大舉侵犯。
更本質來說,二進制論提供了一種價值詭辯通道:通過歸謬他人,來擷取正義。
即便是在當下,我們也常常受到極端二進制論者的攻擊,
比如,你對無限膨脹的資本保持警惕,他們便說你封建,搞重農抑商;
比如,你鼓勵生育,提倡女性回歸家庭,她們便說你歧視女性、大男子主義。
這種極端二進制論,被污名化為“二極管”,然而對“二極管”的絕對攻擊,何嘗不是另一種“二極管”呢?
這便是二進制論的陷阱,正義的錯覺,使得互相攻讦沒了道德包袱。
我們必須看到,社會中飄散着各式荒誕簡陋的二進制論僞裝,僞裝成自由主義的縱欲主義,僞裝成商業公益的重商主義,僞裝成女權主義的大女子主義,僞裝成剁手自由的消費主義……
然而,當我們把槍指向這些詭辯的思想時,我們卻又很容易把自己,擺在了絕對正确的位置,而忘記了把槍放在自己頭上。
二進制論,是一個充滿誘惑的東西,它會制造正義、也會制造邪惡。
任何人都有可能被二進制論迷惑,而陷入教條主義,認為自己所持的立場颠撲不破,認為自己所學即是真正的真理。
如何破除二進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