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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雜碎

中國的雜碎

闵生裕

中國人對動物雜碎有着特别的偏好。我們的民族喜歡動物雜碎甚于喜歡其肌體。往往正肉不見得怎麼愛吃,但那頭蹄下水之類的邊角料更受歡迎。豬牛羊的雜碎自不用說,就連雞鴨鵝之類的禽類的雜碎也不放過。我就想,那雞腸子怎麼翻?如今,鴨舌、鴨腸、雞珍、鵝腸之類的東西不時登上高檔餐廳的餐桌。另外,我們還興吃啥補啥。腎虛的人們一直吃到動物的生殖器上。

上次某哥們請我到東港海瀛吃飯,去了才知他不是買單的,這時我才意識到我是蹭飯的。請客的上司是中衛人。他愛吃鴨腸,竟然點了四份,那是桶裝的,量很足。其實,白吃馍馍不該項嫌份量輕。但是,将自己的愛好強加于各位食客,我覺得這不妥。

中國的雜碎

燴豬雜是中衛的一道風味小吃。中衛人給我喧,說美得很,我吃過,味道不敢恭維。我一向以為豬雜不宜燴湯。爆炒還行。比如說我家鄉吃豬腸,很少炒,大多與豬血做成血腸。具體做法如下。将豬血加入荞面、油渣和各種調料,灌入腸内下鍋煮,腸不能灌得太滿,而且煮的過程中還要一這用錐子在腸壁上紮眼放氣,否則腸衣就會被撐破。煮熟後,将血腸切成片用油煎,其味甚美。

關于上司吃雜碎,有個段子,說一上司到飯店吃金錢肉,你吃也就罷了,他還使壞,想捎帶地挑逗一下來自鄉下的女服務員,問:“丫頭,你知道這是啥嗎?”丫頭好半天羞得說不出“驢求”那兩個字,待上司把錢肉放到嘴裡的同時,丫頭慢吞吞地說:“就是往驢逼裡放的那個東西嘛。”

雖然絕大多數雜碎都是不潔之物,不是盛動物大便的容器,便是排洩、解毒、泌尿的工具。如腸胃、腎髒、肝髒等等。雖然整天在大便裡搗鼓來搗鼓去,勤勞聰慧中國人民不愧心靈手巧,總是能變廢為寶,化腐朽為神奇,把臭烘烘變成香噴噴。這情形大概是“洗洗更幹淨,烹烹更可口”。

有人說,中國人吃着香,外國人看着髒,這不是中國人野蠻,而是各國的飲食文化不同,國情不同。中國人窮慣了是以,對這些東西舍不得扔,反正也還是一口菜。做着做着,做出了風味。于是,我們便有了雜碎情結。

據說到以色列打工的中國人勞工每天從菜市場上撿雞翅膀、雞爪子。人家那裡人從不吃這東西。外國人真蠢。在我們看來,别的不說,雞翅膀、雞爪子應該是不錯的東西。由此可見,在食物源的開發上,外國人遠不及中國人有創意,有智慧。

小時候在家裡,父親殺羊殺豬,我都在一旁打個下手。依着這司空見慣的不經意的解剖課,對動物的雜碎我還是比較了解的。近年來,随着生活水準的提高,我們越來越關注自己的雜碎,你看機關體檢,肝肝脾腎、心肺腸胃。血糖、血脂、血壓。大家都很關心。

也許經曆了太多的貧窮與饑餓。我們吃的習慣總是不大好的,用農村話說就是嘴髒,啥都想吃,啥都敢吃,吃來吃去把自己的雜碎吃出問題。比如,我們所謂的酒文化,實際上是對身體最嚴重摧殘。但是,我們還說的好,喝酒傷肝,抽煙傷肺,不喝酒不抽煙傷心。

我們身邊的許多人戒酒,往往是因為把雜碎喝壞了實在不能喝了。勸酒的說,就幾杯,喝下去能死呢?你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在中國的應酬場合上,有時不喝酒,你可能會受到侮辱。

從大魚大肉,胡吃海塞。吃到現在,變得小心翼翼。啥也不敢吃。有人還要說:小心你的乏命。每年體檢後,我的雜碎多少總要有點小毛病。我問機關的醫生,在飲食上要注意啥?他說,想吃啥就吃啥。你要聽醫生的活得還有啥勁。

就是我們這位醫生,他自己從不講究。平時不大注意飲食,不愛吃菜,就吃面條。而且業餘生活習慣不好,嗜煙嗜賭。而且常開玩笑說“人生如夢,抓緊胡弄”。前年這位老兄得了腸癌。近來情況不妙,據說早已擴散到肝、肺及全部雜碎。昨天酒後,一同僚說他打電話約人打麻将。我本不打,但聽說他在約人,想來老先生來日無多,我欣然前往,我想,這也算是一種臨終關懷。他家的閣樓中央擺着一張麻将桌,下面鋪着地毯,而且有好煙好茶伺候。

其實,中國人的嘴巴離不開雜碎,但骨子裡瞧不起雜碎。人們常以雜碎罵人。這種罵人要比直接問候對方父母祖宗要狠一些。有人罵了雜碎還不夠,還要罵人是狗雜碎,如果再加點修飾詞,那就是:狼心狗肺的驢雜碎”。

中國的雜碎

從嗜吃動物雜碎,到歧視雜碎,以雜碎罵人,到關心自己的雜碎。我們的雜碎情結似乎從未改變。當然,現在我們提倡的是,慎吃動物雜碎,保護自己的雜碎。

作家檔案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作家)甯夏鹽池人。專欄作家。擅長雜文時評,足球評論,藝術評論等。中國評論家協會會員,甯夏作協理事。出版雜文随筆集《拒絕莊嚴》《都市牧羊》《一個人的批判》《闵莊煙火》《操練自己》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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