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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之子舒乙病逝,曾說從美國歸來的父親“是個怪人”,43歲開始研究他

作者:環球人物雜志
老舍之子舒乙病逝,曾說從美國歸來的父親“是個怪人”,43歲開始研究他
老舍之子舒乙病逝,曾說從美國歸來的父親“是個怪人”,43歲開始研究他

舒乙曾跟《環球人物》記者回憶:“我是工程師,不是搞文學的。父親平反以後,很多人要了解他的身世,了解他的童年。他自己沒有寫過很完整的自傳,也沒有他的傳記。我那時候接受了這個任務。”

|作者:毛予菲 劉心印

|編輯:咖喱

中國現代文學館發出訃告,老舍先生之子舒乙同志因病醫治無效,于2021年4月21日14時16分在北京去世,享年86歲。

中國現代文學館副館長計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介紹,舒乙6年前因突發腦溢血被送醫,開顱手術後效果并不理想。術後進行了一年康複,後來病情惡化,轉至同仁醫院後一直住在ICU,大部分時間是昏睡狀态。4月20日,醫院報病危,次日下午離世。

對于舒乙先生病逝的消息,身邊的朋友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北京出版社編審楊良志與舒乙相識多年,他說:“我想到有這一天,但這一天來得太突然了。”

老舍之子舒乙病逝,曾說從美國歸來的父親“是個怪人”,43歲開始研究他

·中國現代文學館釋出的訃告。

老舍之子舒乙病逝,曾說從美國歸來的父親“是個怪人”,43歲開始研究他

工程師轉行文學,研究父親

1935年,舒乙出生于山東青島,兩年後“七七事變”爆發,用舒乙自己的話說,“好日子就過了兩年”,之後就是和所有中國百姓一樣,遭遇貧窮、物價飛漲、流離失所……

舒乙的成長過程深受家庭氛圍熏陶:雖然物質條件惡劣,但是所接觸到的人思想活躍。他曾回憶,媽媽在出逃北平時帶過兩三張齊白石的畫,自己會跟着畫兩筆。父親很欣賞這種興趣,他覺得,人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有他自己的特長。

動蕩中度過童年的舒乙,在上世紀50年代留學蘇聯,專攻林業化學專業,後作為北京市光華木材廠進階工程師,負責上司科研室及中心實驗室。

如今接受采訪時,舒乙習慣稱父親為“老舍先生”。他說這和他如今作為老舍研究者的身份有關。事實上,舒乙43歲以後才開始從事文學創作和研究。

從1978年開始,舒乙搜集了父親生前的許多資料,走訪了100多位父親的老友與知情者,做了大量調查。1980年,舒乙寫下散文《老舍的童年》,在《人民日報》副刊《大地》上連載。

他曾跟《環球人物》記者回憶:“我是工程師,不是搞文學的。父親平反以後,很多人要了解他的身世,了解他的童年。他自己沒有寫過很完整的自傳,也沒有他的傳記。我那時候接受了這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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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乙在父親老舍的畫像前。

在做史料工作的時候,舒乙寫了一系列極具見地的學術論文。舒乙的第一篇論文《老舍著作和北京城》,源自他在閱讀父親作品時的發現。舒乙梳理了父親提到的240多個地名,由此開辟了老舍著作的“文學地理學”之路。

舒乙另一個對老舍研究領域的拓展,則表現在對老舍的“滿族文學”研究上。1949年之前,老舍極少提到自己是滿族人,創作中也從未标注哪個人物是滿人。而舒乙通過細緻的閱讀,品出了老舍作品裡濃濃的滿族氣質,并著文《隐式滿族文學》,就這樣展開了老舍文學的另一個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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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傳自父親的“幽默天賦”

老舍原名舒慶春,他創作的《茶館》《四世同堂》等作品堪稱中國現代文學中的經典。老舍的作品“京味”很濃,被認為是京派小說的代表,有人稱他是“蜚聲中外文壇的幽默大師”。在舒乙的眼中,父親雖然多數時候是嚴肅的,但隻要“家裡來了人,或者出去聚會,老舍就變成一個最幽默、熱情、有意思的人”。

父親的幽默和熱情似乎也完美遺傳給了舒乙。舒乙去世後,計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回憶舒乙日常工作中的狀态,形容他是一個“風趣、開朗,特别好相處”的人。“他也沒有上司的架子,我們都很喜歡聽他聊天,特别開會的時候,就覺得逗得不得了,他的口才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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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乙資料圖

舒乙1984年調入中國作家協會,參加籌備中國現代文學館。1985年開館後,他曆任副館長、常務副館長、館長,對老舍的研究也逐漸深入。

“他自己說他這個人沒有什麼優點,就是勤勞,我以前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說法。現在就不這樣想,老舍最大的特點是他有大愛,心胸非常博大,是一個偉大的人道主義者。”

舒乙曾說,老舍有一種和勞動者打成一片的天性,“他總是平等待人,是以能寫出能夠流傳,讓大家都喜歡、感動的東西。”舒乙回憶說:“我們當時住平房,每年都要上房修房子、拔草,有瓦匠在上面工作。他寫作休息出來,兩個人對話,兩句話瓦匠就下來了,跑去和他一塊兒抽煙喝茶。他跟這些人完全是一種朋友、親人的關系。”

舒乙說:“老舍的一個愛好是喜歡請客,愛鬧。把大家都招來,比如慶祝生日、節日,賞花、賞畫、賞月,然後搞一個特别的聚餐。這種聚會通常到最後就是老舍一個人在那裡說,大家靜靜地看着他。葉聖陶在日記中說過:我們就喜歡和老舍先生在一起,他不耍鬧完了,我們絕不撤席。”

舒乙曾對《環球人物》記者說,父親的另一個愛好是朗誦,經常在家裡大聲朗誦英文小說。老舍寫出劇本,第一時間把劇院的院長、導演、演員找來,聽他朗誦。演員們就從老舍朗誦的姿勢和語言裡找将來演戲的根據。“老舍認為自己作品裡最好的是《四世同堂》,之前最好的是《離婚》,還有一個他在重慶寫的,叫《歸去來兮》。他說過這三部作品是他比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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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為流傳的老舍在丹柿小院書房寫作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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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父親:他一度是個“怪人”

近些年,舒乙的生活很簡單,除了創作和參加社會活動外,就是在家畫畫。不聊天時,舒乙看起來很嚴肅,但隻要談及父親,他的語言就立刻變得生動有趣。

舒乙說,老舍“在解放初的文藝界是個怪人”,“當時人們都穿幹部服。他剛從美國回來,西服、領帶、三接頭皮鞋、手杖、扇子,這身打扮絕對是個怪物。”不過,穿着洋派的老舍實際上保留了很多滿族人的生活習性,“在家裡,他穿一個狐狸皮的對襟皮襖,一雙布鞋外套一個大氈子拖鞋,整個一個中國老頭。”

老舍還喜歡折扇,經常是扇不離手。因為扇子本身是好幾種藝術的結合體,扇骨、扇面、扇墜都很講究。“你看他的照片張張有扇子。假如說他一天有三場活動,他換三把。毛主席接見他,根本就不熱,他也拿着扇子。毛主席根本不看他,看那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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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毛澤東接見老舍(右一)、梅蘭芳(右二)、田漢(右三)。

作為中國現代文學館前館長,舒乙也看到了父親在時代大背景下表現出來的代表性。“他們這一批人,也就是五四的啟蒙者們,恰好趕上了私塾的末班車,是以唐詩宋詞、‘四書’‘五經’都倒背如流,古典文化素養深厚。同時,這些人也紛紛留學,了解了大量西方的政治、科學、文化知識。可以說,正是那樣的時代造就了他們這批人。”

在舒乙看來,老舍可說是這批人中的一個典型:他活了67歲,有近10年在國外。這10年裡,老舍接受了大量的西方思想,也形成他看問題的獨特視角。正是這種獨立的思考和個性的東西,使他在文藝上永遠不會被時代抛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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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緻力于“保護”北京城

浸潤在父親的作品裡,舒乙逐漸踏上了自己的藝術之路。

2000年5月,中國現代文學館新館落成,舒乙擔任館長,為新館籌建奔走呼号、傾盡心血。此時舒乙已是花甲老人,但工作起來精力充沛、創意無限。

他曾考慮要把文學館建成一個園林式的文學殿堂,從建築設計到庭園綠化、作家雕塑,事無巨細、親力親為。在他的策劃下,中國現代文學館還專門引進了影視人才,對老一輩作家進行追蹤采訪,留下了珍貴的影像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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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後,舒乙開始漸漸投入到自己的興趣中。他的愛好和父親一樣,也緊緊圍繞“北京城”。“他繼承了父親對北京的熟悉,對北京的宣傳,對北京的熱愛,這點在他身上表現濃烈。”中國現代文學館前副館長周明曾如此說道。

北京是老舍的寫作源泉,他愛北京,作品裡充滿了濃濃的“京味兒”,舒乙對這些點滴也都了然于胸。

2000年,面對北京舊城區裡成片的胡同和四合院迅速消亡的現實,舒乙與幾位全國政協委員聯合提出“保護北京曆史文化名城的十條緊急建議”,擔當起保護老北京的曆史責任。此後多年,舒乙一直緻力于對城市文物及文化遺産的保護。

似乎是童年的興趣被激發了出來,舒乙晚年對作畫的興趣愈發濃郁,但并不拘于水墨或油彩,而是别具一格的中西混搭,畫北京故宮和其他風景名勝。好友楊良志評價他的畫:“帶有靈氣,他畫故宮石磚縫的小草,常常用獨特的眼光看待古老遺迹的生命現象。”

晚年的舒乙住在安定門附近,往南看是波光粼粼的護城河。他常在護城河邊散步,把北京草木全留在心裡,化作一篇篇動人的散文和畫作。

部分資料來源:《環球網》、澎湃新聞、北京日報用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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