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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曆史上最靈異事件,差點讓中國改朝換代!北宋帽妖案

宋真宗天禧二年,公元1018年的孟夏之月,洛陽古城籠罩在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一則古怪的流言在大街小巷間迅速蔓延:有市民在夜間目擊了一隻形如席帽的妖物漂浮在空中,此物不僅能飛行于天際,更能落地變化為犬狼傷人。

市民們夜夜不敢睡覺,人人提着鍋鏟等物當做兵器,嚴陣以待。這就是史上著名的北宋「帽妖案」。

這起事件究竟是被載入正史的古代UFO目擊事件,還是人為的裝神弄鬼?帽妖案又是如何演變成一場轟轟烈烈的「獵妖行動」,甚至差點引發北宋政變的呢?今天我們來聊聊這背後的故事。

神棍皇帝

在詳細梳理帽妖案之前,我們還要先來交代一下當時的時代背景。

帽妖案發生在北宋真宗天禧年間,宋真宗名趙恒,是宋朝的第三位皇帝,他在中國曆史上的諸多帝王中,存在感并不怎麼強,後世對他評價也頗具争議,有人說他賢明,有人說他昏庸。

确切的說,宋真宗繼位初期,也是個勤于政務、體恤民情的好皇帝。他任用賢臣,大力發展農業,引進優質農作物,鼓勵墾荒,使大宋農耕面積達5.2億畝。

手工業,商業在這個時期也得到空前發展,國庫收入遠超唐朝,史稱「鹹平之治」。

但是到了執政後期,宋真宗變得愈發昏聩,這跟他的軟弱和迷信脫不開關系。

公元1005的澶淵之盟,是宋真宗帝王生涯中的一個重大轉折。北宋初年,為了争奪燕雲十六州,宋遼之間的戰争綿延了幾十年。

北宋的第二位皇帝宋太宗繼位後,發動了兩次大規模對遼作戰,但都以失敗告終。此後,北宋基本放棄了以武力收複燕雲十六州的夢想,對遼政策由攻轉守。

但是,宋收手了,遼卻騷動了。自鹹平二年,公元999年開始,遼陸續派兵在邊境挑釁,掠奪财物,屠殺百姓,給邊境地區的居民帶來了巨大災難。

公元1004年,遼蕭太後,與遼聖宗耶律隆緒,率二十萬大軍南下,兵臨澶州(今河南濮陽)城下。

北宋朝廷驚慌失措,大臣王欽若主張放棄僅與澶州有一河之隔的東京汴梁,遷都南京應天府。

宰相寇準則力請宋真宗禦駕親征,宋真宗被迫北上,宋軍由此士氣大振。

而遼軍方面,大将蕭撻凜,在開戰前出陣視察地形時,被宋軍一箭射死,使得遼軍的士氣一落千丈。

蕭太後審時度勢後,派人向宋真宗釋放了和談信号。最後,宋遼雙方以宋每年給契丹白銀10萬兩、絹20萬匹達成協定,罷戰言好,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澶淵之盟」。

以北宋當時的軍事實力是不可能長期壓制得了遼國的,澶淵之盟為北宋帶來了暫時的安定,這個合約對北宋而言其實是合算的。

但宋朝是天朝上國,在北宋人眼中,遼國就是一個蠻夷小國,哪有天朝上國每年要向蠻夷小國交錢的?

可想而知,澶淵之盟多少讓宋真宗面子上有點挂不住。恰好宋真宗的近臣王欽若又跟力請真宗親征的宰相寇準不對付,王欽若就趁機進言說,澶淵之盟是城下之盟,是大宋的恥辱。

那麼怎樣才能擺脫這個恥辱呢?王欽若提出「隻有封禅泰山,才能鎮撫四海,誇示外邦。」

泰山封禅,一般是政績斐然的帝王帶領群臣到泰山山頂進行的一種祭天大典,向天報功,彰顯自己的英明神武。

在此之前,一共有五位帝王進行了泰山封禅:秦始皇、漢武帝、漢光武帝、唐高宗和唐玄宗。

司馬遷在《史記.封禅書》中給出了帝王封禅所必需的條件: 即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隻要二者具備其一即可封禅。

可與秦皇漢武相比,宋真宗功業并不算突出,有什麼資格封禅呢?王欽若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功績不好僞造,但祥瑞可操作的空間就大了。

因為擔心一向正直的宰相王旦的态度,宋真宗事前還專門花重金收買了王旦。他邀王旦前來宴飲,酒足飯飽之後,又送了王旦一壇酒。

王旦回府後才發現,酒壇裡裝得是滿滿的珠寶。為了封禅,賄賂大臣,宋真宗這招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戲台搭好了,水軍請好了,接下來就是主角登場了。公元1008年正月初三,早朝完畢時,皇城司官員忽然來報,宮城左承天門南角挂着一條兩丈多長的黃帛,上面隐約有字迹。

宋真宗吞吞吐吐地對群臣說,不久前他曾做一夢,夢到天神對他說,将降下《大中祥符》天書三卷,想必這黃帛正是天書下降。

提前收到賄賂的宰相王旦立刻心領神會,帶頭向真宗叩首,請宋真宗跪受「天書」。有了天書祥瑞,這封禅不就有了由頭了嘛。

公元1008年11月23日,宋真宗趙恒封禅泰山。這場聲勢浩大的大典,前後共舉行了四十七天的時間。

宋真宗完全沉浸在這場自導自演的鬧劇中,自覺達到了個人政治生涯的巅峰。但從回顧曆史的角度來看,這場封禅并不露臉。

因為宋真宗并沒有像秦皇漢武那樣的偉大功績,後世君主因為真宗的這場封禅鬧劇徹底取消了封禅儀式,這無疑是對宋真宗赤裸裸的諷刺。

泰山封禅也拉開了真宗搞玄學的序幕。他還給自己搞出了個道教神祇的祖宗,稱趙氏始祖名叫趙玄朗,是人皇九皇中的一位,并且曾經轉世為軒轅皇帝。

但道教神學體系中根本就沒有「趙玄朗」這号人物啊。群臣們明知真宗是在瞎扯淡,也得積極配合。一時間之間,所有帶「玄朗」二字的名詞都成了避諱詞。

孔子的封号從「玄聖文宣王」被改為了「至聖文宣王」;宮城玄武門被改成了拱辰門。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各道地觀和所謂的天師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今天石頭上自己長了字,明天百鳥在空中盤旋,官員們争相報告祥瑞,真是盛世來臨,萬仙來賀。

官員們要是不懂得點裝神弄鬼,都不好在朝廷裡混。

《宋史.真宗紀》評價這一景象為「一國君臣如病狂」。直到公元1018年,舉國上下搞迷信10年後,事情玩脫了。

帽妖初現

天禧二年,公元1018年五月,北宋西京洛陽的居民在夜間目擊了一個外形像帽子一樣的妖怪,在空中迅速飛行,流言很快傳遍了全城,弄得人心惶惶。

不要以為這是什麼來自野史的傳聞,此事件是被記錄在了正史《宋史·真宗紀》中的,雖然隻有短短的14個字,但依然大緻描繪出了事情的全貌。

在由南宋史家李焘編撰的《續資治通鑒長編》中,有對帽妖案更詳細的描述:說該帽妖能趁月黑風高,飛入百姓家中,幻化成犬狼,還能輕微傷人。

群眾甚為驚恐,一到天黑就關門閉戶,膽大一點的則組織民防,帶着兵器四處搜捕帽妖。

史料對帽妖的描述很有意思,從古至今,無論是民間傳說還是文學作品中,妖怪的模樣多種多樣,但是以「帽子」的形象出現的,北宋帽妖案算是空前絕後。

外形似席帽、會飛,居民能在夜間看到,說明這玩意是能發出微微亮光的,聽到這兒,相信不少人都會覺得,這就是一UFO嗎?

事實上,除了帽妖案之外,宋朝還有很多疑似UFO目擊事件。

比如北宋著名文學家蘇東坡在熙甯四年(1071) 赴任杭州通判時,途經金山寺,在寺廟中留宿一晚,并寫下了一首引發後世不少猜測的詩《遊金山寺》。

其中有幾句是這樣的:「江心似有炬火明,飛焰照山栖烏驚」。

二更時分,夜色寂靜,就在蘇轼打算休息時,突然看到江心上冒出一團光焰,夜幕下分外耀眼,把整個金山都照亮了,也驚動了栖息在巢中烏鴉。

被眼前景象驚呆了的蘇轼發出了「非鬼非人竟何物?」的感慨。

《宋史·五行史》中還記載南宋乾道六年,西安官塘出現了一個高一丈有餘、雞首人身的不明物,從天而降,大白天在田野行走,并試圖與人交談,被後世認為可能是外星人。

北宋官員、科學愛好者沈括在《夢溪筆談》卷二十一中則記載了水中不明發光物事件。

說揚州地區有一個奇怪的大珠,存在于一個巨大的蚌殼之内,會發出耀眼的光芒,其行如飛,可以浮在水面上,這不就是典型的不明潛水物USO嘛。

回到帽妖案上,如果這僅僅隻是一起簡單的不明飛行物目擊事件,我們也不用費勁的介紹曆史背景了,這起事件的重點在于它此後所引發的一系列蝴蝶效應。

最初傳出帽妖出沒的地點是西京洛陽城,那裡的時任最高行政長官叫王嗣宗。此人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不信邪。

王嗣宗是宋太祖開寶八年(即公元975)的狀元,除了文采了得,拳腳功夫也過硬。

北宋初年,錄取狀元除看文章品質外,還要看交卷速度。王嗣宗和陳識同時答畢,交與太祖趙匡胤審閱。

太祖覺得兩人文采相當,一時無法定奪,索性出了個損招:要不你倆打一架吧,誰打赢了誰就是狀元。

陳識還沒反應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王嗣宗已經撸起袖子,不服就要幹了。最終,陳識被王嗣宗打翻在地,王嗣宗也順利摘得了那一年的狀元頭銜。

但當時的文人墨客卻多少有些看不起王嗣宗的粗魯行徑,還調侃他是「手搏狀元」。

由于性格耿直且剛硬,一直以來,王嗣宗是最不屑牛鬼蛇神一說的。

據司馬光在《涑水記聞》中的記載,有一回王嗣宗病了,家裡人燒紙錢為他祈禱,求鬼神保佑他早日康複。

王嗣宗聽說後笑了起來:何等鬼神,敢收我們老王家的錢?在王嗣宗眼裡,生病得吃藥,求神沒啥用。

史料還記載,早年間王嗣宗調任邠州知州時,聽聞當地有一座狐王廟,供奉狐王。

不論是書香門第還是平民百姓,無人不笃信狐王的神通廣大,新任官員一旦踏上邠州地界,倘若不前往狐王廟虔誠禮拜,就會官運坎坷、災厄不斷,輕則仕途受阻,重則生命垂危。

但王嗣宗偏不信邪,他一上任,便以雷霆手段拆了狐王廟,焚了狐狸窩,還一口氣誅殺了數十隻被認為擁有靈異之能的狐狸。

此舉把當地百姓吓得夠嗆,他們覺得王嗣宗必會命不久矣。然而,數日過後,王嗣宗不僅紅光滿面,還比從前更加精神了。自此以後,邠州當地的迷信活動急劇減少。

如今執政洛陽城,王嗣宗對城内流傳的帽妖傳聞自然也是嗤之以鼻的。他認為這種無稽謠言,根本不用去管它,過段時間自己便會消失的。

也就是說,王嗣宗對此事件采取的是放任不管的政策,但這次,王嗣宗低估了帽妖案,或者說帽妖案背後那群推手的影響力。

宋朝百姓和今天的人們一樣,特别喜歡議論各種八卦,為此,民間還創辦了各種小報。

宋代小報是中國曆史上最早的非官方報紙,起始于北宋盛行于南宋,專門刊登一些百姓們關心的時事新聞,其最大的特點就是時效性強、真實性不可考。

帽妖這麼吸睛的新聞自然成了各小報争相報道的熱點。事情就這樣一步步發酵,從西京洛陽傳到東京汴梁,最終震動三京,也驚動了官家。

三京恐慌

堅信「謠言止于智者」的王嗣宗未對帽妖輿情做出任何幹預,也未将此事上報官家。但王嗣宗不報不代表其他官員也和他一樣,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5月25日,河陽三城節度使張旻将西京洛陽的帽妖傳聞上奏給了宋真宗。河陽三城節度使負責管轄太行山以南、黃河故道以北,以及黃河南岸的部分地區,無需負責洛陽事務。

這就很有意思了。這相當于洛陽出了事,洛陽的父母官沒上奏朝廷,反而是負責管轄鄭州的官員把事情給捅了出來。

這一年正好是宋真宗封禅歸來後的第十年,張旻知道真宗熱衷天書祥瑞,最忌諱的就是災異流言。

果不其然,宋真宗一看到奏折,馬上就命禦史呂言趕赴西京洛陽,調查事情的真相,同時也問一問王嗣宗,輿情如此嚴重,為何隐瞞不報。

呂言抵達洛陽後,王嗣宗全程陪同接待。

呂言對民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帽妖案也是早有耳聞,心中充滿疑惑,但王嗣宗卻一臉笃定地告訴呂言,什麼帽妖不帽妖的,還褲衩成精呢,根本就是群眾的以訛傳訛。

呂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深入洛陽民間,親身驗查,辨識真僞。這說來也怪,呂言在洛陽逗留的數日間,傳聞中的帽妖像是接到了什麼密報一樣,一直躲着不露面。

呂言心中暗自思忖,難道這帽妖案真的是一場無風起浪的鬧劇,自己此行算是白跑了一趟嗎?

在安撫了洛陽城的民心之後,呂言決定傳回京師汴梁複命。

宋朝建立時,沿五代舊制,天下分四京。

東京開封府,即汴梁,是北宋首都;河南府洛陽城是西京。除此之外,還有南京應天府,位于今天的河南商丘;以及北京大名府,位于今天的河北邯鄲大名縣。

呂言前腳剛回到汴梁,那傳說中的帽妖,竟緊随其後,就出現在了天子腳下的京師。

話說汴梁的小報更敢寫,不僅說帽妖已經來到了京師,帽妖的威力也從在洛陽城時的「微能傷人」進化為了在汴梁的「入民家食人」。

汴梁城的百姓們每天清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購買小報看看關于帽妖的新聞,一時間小報帳量大增,出版商賺得盆滿缽滿。

今天有人說帽妖飛到他鄰居家裡把一家人都吃光了;明天又有人說,昨晚帽妖到訪他家,他一家人使勁呐喊,不停地敲打銅盆把帽妖吓跑了。

一聽說噪音能吓跑這隻吃人的怪物,汴梁百姓們紛紛以宗族為機關,入夜後即上街喧嘩,通宵達旦地敲鑼打鼓。

流言同樣波及了京城禁軍,他們的反應比汴梁居民還要激烈,每當夜幕降臨,他們就拿着武器聚坐一起,大聲吼叫,吵得宋真宗寝食難安。

這樣的軍中持械聚集事件,隐藏着極大的社會安全隐患。

《水浒傳》中的林沖就是宋末八十萬禁軍教頭,雖然《水浒傳》是虛構的,而且宋真宗時期,禁軍的冗員不及後期嚴重,但是别忘了宋真宗迷信天書祥瑞啊。

俗話說「國之将興,必有祥瑞;國之将亡,必有妖孽」,如果百姓和士兵都認為這所謂的帽妖是天降異象,警示凡間天子無道的話,搞不好真會鬧出個什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事情來,到時候定是夠宋真宗吃一壺的。

想到這兒,龍榻上的宋真宗是徹底睡不着了。

他一面火速處置了洛陽當地的多名官員,當地轉運使、提點刑獄司被追責,王嗣宗因不察之罪被貶為陝州知州。

有一說一,王嗣宗不被迷信流言牽着鼻子走的處事态度,從評價他個人的角度來說,是值得褒揚的。

但作為一方父母官,沒有安撫和控制好局面,導緻恐慌情緒在百姓中蔓延,他多少也确實存在失職的地方。

除了問責洛陽官員,另一方面,宋真宗又設祭壇做法事,期望「以玄制玄」,通過超自然的力量消弭這場妖異的災禍。

但法事的效果卻不盡如人意,百姓一看,官家都設壇做法了,這帽妖肯定是真實存在的,流言更是越傳越兇。

被逼急了的宋真宗幹脆下發懸賞令,鼓勵居民舉報那些曾散布帽妖傳言的人,并将其治罪。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很快便有百姓向朝廷檢舉了和尚天賞、道士耿概、張崗等一行人。

舉報者稱,這三人日常行蹤詭異,又懂得巫術,是一把散布妖言的好手。宋真宗當即派起居舍人呂夷簡和親信宦官周懷政審理此案。

呂夷簡是日後的宰相,辦事十分幹練。經調查,這幾人的确有問題,他們在民間廣收門徒,聚衆傳播邪說。

在呂、周二人的逼問下,這三人還供出了一名叫張子元的散人,說他也參與其中。

根據《宋朝諸臣奏議》的記載,這起舉報案最終以鬧市街頭斬首6人,同時連坐流配數人而告終。

但在調查該案的過程中, 呂夷簡等人也發現,這群人雖然十惡不赦,但對帽妖案的前因後果卻語焉不詳,仿佛背後還隐藏着更為深層的秘密。

而真宗的那一紙懸賞令此時已然開啟了汴梁城内的「全民獵妖行動」,百姓從原來的害怕被帽妖所殺,轉變為了害怕因傳播帽妖流言,被官府所殺。

谏官劉煜察覺到了民意的微妙轉變,由于擔心引發另一場難以預料的内亂,劉煜向真宗谏言,停止對帽妖案的進一步徹查。

真宗采納了劉煜的意見,下令「诏今日以前犯者,更不問罪」,就是以前散布過帽妖流言的人,隻要往後不再犯,就概不問責了。汴梁的百姓們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但事情到這兒并沒有結束。

霍霍完西京洛陽和東京汴梁後,帽妖恐慌又擴散到了南京應天府。當時應天府的一把手是「連中三元」,即曾在鄉試、會試、殿試中均摘得第一的王曾。

相比王嗣宗和宋真宗,王曾對付帽妖的手段可謂高下立判。他沒有對流言聽之任之,也沒有胡亂抓人殺人。

他首先是指令全城百姓必須夜不閉戶,反正誰都沒見過帽妖,不如咱們開門迎迎它。同時,王曾還組織了衙門巡邏隊,晚上在城中維持治安,讓百姓們放心。

其次,如果遇到有人說看到帽妖傷人、吃人的,一律先抓起來盤問詳細的事情經過,時間地點人物事發過程,一點兒都不能含糊,說完了還得在切結書上按個手印才能離開。

如果說不出來,一律以「造用妖書妖言罪」論處。這在北宋可是個大罪名,妖言蠱惑三人以上的,将被處以絞刑,最輕的妖言罪也得打六十大闆。

等于是誰傳謠誰負責,這麼一套組合拳下來,應天府的帽妖流言很快不攻自破,史載「民情遂安,妖訛乃止」。

王曾後來官運扶搖直上,被升官至副宰相。

但王曾安撫得了應天府的民心,卻拯救不了天子腳下汴梁城的局勢,畢竟宋真宗又是開壇祭祀,又是對造謠者殺無赦的,王曾也不敢對官家做法說三道四,隻能任由真宗折騰。

更雪上加霜的是,這邊帽妖恐慌還沒解除,那邊汴梁城天上還非常不合時宜地出現了掃把星,這可是實打實的文武百官和全城百姓都看得到的大兇之兆了,宋真宗如坐針氈。

天降異象

帽妖案事發于天禧二年五月,嚣盛于六月。巧合的是,正在帽妖傳聞于三京鬧得沸沸揚揚之時,彗星突現。

天上的反常與人間的怪異實作了不甚美妙的夢幻關聯。

根據《宋史.天文志》的記載,天禧二年六月辛亥日,北鬥七星的鬥魁第二星,即天璇星的東北側竄出了一顆長約三尺的彗星,徑直向北滑動。

彗星在古代被賦予了特殊的含義 ,因為有長長的彗尾,也被稱為「掃把星」,再加上早在戰國時期成書的《左傳》中就有記載「且天之有彗也, 以除穢也。」

天空出現彗星,就代表着上天要出手掃蕩危害社會秩序的惡勢力了。每每此時,統治者皆警醒重視,或整頓政局,或大赦天下,以期沖散彗星預示的災禍局面。

這一次彗星再加上帽妖恐慌肆虐,宋真宗片刻不敢遲疑,即刻下令大赦天下,将流刑以下的罪犯全部赦免,死罪則減去一等論處,以彰顯恩惠與仁德,但列入十惡的罪犯仍然照律法論罪。

有意思的是,這條特赦令中特别提到了「造妖惑衆者,論如律」,就是妖言惑衆罪也不在特赦範圍内,想必真宗是擔心一紙特赦令會弄巧成拙,擴大帽妖案的影響範圍吧。

然而,這天下也大赦了,彗星卻依然夜空中熒熒閃爍,長達三十七天之久,遲遲不肯散去。

宋真宗心急如焚,隻好向大臣們求助。寇準、向敏中、王旦等一批老臣趁機進言,讓真宗早立太子,以安穩朝局。

彼時宋真宗已年過50了,這在古代算是妥妥的高齡了,而且晚年時期宋真宗常常身體不适,動不動就犯糊塗,很多政務都是由皇後劉娥代為處理的。

這讓一衆效忠于趙家的老臣們芒刺在背,生怕天下陷入牝雞司晨的狀态,對趙宋江山社稷不利。

宋真宗趙恒一生子嗣凋零,他有6個兒子,但5個都早亡了,帽妖案發生之時,宋真宗隻剩下一個兒子趙受益了。

按理說這東宮之位是沒什麼懸念的,後世普遍猜測,宋真宗遲遲不立太子的原因可能跟皇後劉娥有關。

劉娥是趙受益名義上的母後,但卻不是生母,趙受益的生母是庶妃李氏,即世所周知的李宸妃。狸貓換太子的民間故事就是源于這段曆史。

根據《宋史.後妃傳》記載,宋真宗的第二位皇後郭氏去世後,他有意立劉德妃劉娥為皇後,然而劉娥出身卑微,還沒有子嗣,大臣們都持反對意見。

于是,宋真宗就将劉德妃身邊的侍女李氏所生的兒子趙受益過繼給了劉德妃,劉德妃順利登上後位。

但與「狸貓換太子」的民間故事情節不同的是,真宗在世時,李氏的品階最高做到了正二品婉儀,且與真宗還育有一公主,并沒有被打入冷宮。

真宗去世後,李氏臨終前,又被當時已是皇太後的劉娥晉封為了宸妃,可見真宗和劉皇後并沒有薄待趙受益生母。

劉娥是宋真宗一生最寵愛的女人,在成為宋真宗的嫔妃前就有過婚史,這在古代帝王後宮中是十分罕見的。

雖然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但劉娥卻沒能為真宗生下一兒半女,真宗晚年時,遲遲不立東宮會不會是因為劉娥擔心大權旁落呢?

後世對劉娥的評價多是褒大于貶,稱其「有呂武之才,卻無呂武之惡」。

然而,晚年劉娥曾穿天子衮冕去祭拜太廟,也成了中國曆史上唯一一位身穿龍袍卻沒有稱帝的女子,說她一點野心都沒有,那也是不現實的。

時間重新拉回到天禧年間,帽妖與彗星的接連出現,無疑在宋真宗内心掀起了一些波瀾。

随着梧州知州陳執中遞上《演要》三篇的奏折,以早定天下根本為論點,痛陳立太子與時下帽妖、星變的關系後,宋真宗才松了口。

于天禧二年(1018年)中秋節,下令冊立虛歲9歲的趙受益為皇太子,賜名趙祯,他就是日後開創了「仁宗盛治」,被譽為「聖明有道唐虞世,日月無私天地春」的宋仁宗。

然而,立儲一年後,天禧三年,公元1019年,北宋的天空又現異象。欽天監急報,太白晝現!

以寇準為首的一衆老臣們又解讀說,太白星出現在大白天,乃女主昌之象,懇請真宗允許「太子監國」,真宗同意了。

寇準此舉的目的乃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要削弱皇後劉娥一黨的勢力。

《宋史.寇準傳》中還記載,寇準曾入宮與真宗密談,勸真宗擇方正之臣負責輔佐太子監國事宜,其中特别提到,丁謂和錢惟演乃佞臣也,不可輔佐少主。

丁謂和錢惟演都是劉娥一派的黨羽,寇準這話明面上是貶低丁、錢二人,實則是含沙射影地表示,後宮不能擅自幹預朝政。

真宗本來是采納了寇準的建議的,但奈何沾沾自喜的寇準在之後的一次醉酒中,不慎把他給真宗打小報告并被真宗應允的事兒給洩露了。

劉娥得知此事後,不動聲色地給真宗吹了枕邊風,寇準被罷相,降職為太子太傅。您不是提議找方正之臣輔佐太子嗎?那您就親自來吧,前提是宰相之權您就不用要了。

寇準被罷相後,丁謂主掌朝政,劉娥至此高枕無憂。而宋真宗身邊的心腹宦官周懷政,向來與寇準交好,自然也成了丁謂一黨的打擊對象。

被逼急了的周懷政決定铤而走險發動政變,試圖直接擁立太子趙祯登基,奉真宗為太上皇,廢掉劉娥的後位,并迎回寇準,讓其重新任宰相。

然而,關鍵時刻,周懷政陣營的兩個人突然叛變,将消息透露給了丁謂。可想而知,這場政變還沒開始,就被撲滅了。

周懷政被殺,寇準再次被貶職,流放安州。對于寇準的再次被貶,宋真宗從頭到尾都不知情,事發後,他隻想處置了周懷政,不想牽扯到老臣寇準。

後來,真宗曾詢問近侍,怎麼這麼久都沒見到寇準了,近侍也不敢做答。直到臨終前,真宗還對人說,寇準和李迪是可以輔佐幼主的大臣。

公元1022年,宋真宗駕崩。劉娥輔幼主趙祯登基,開啟了長達11年的垂簾聽政生涯。

《宋史》記載,一次劉娥曾問親手提拔的名臣魯宗道:如何看待武則天。

魯宗道也不傻,劉娥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如果我要是當皇帝了,天下人會咋看我?魯宗道回答了四個字:唐之罪人。

正是這四個字打消了劉娥心裡那個悄悄閃過的念頭,她明白,天下現在雖然是她劉娥做主,但歸根結底還是趙祯的,還是趙家的,終究不可能姓劉。

她劉娥在大宋公司的這個職場上,終究隻是個職業經理人,永遠是無法染指皇位的。

公元1033年二月,劉太後自覺天命已不久,想在臨終前滿足一次自己畢生的願望,便提出要着衮冕谒祖祭祀太廟。

儀式上,劉太後接受了群臣給自己獻上的尊号:應天齊聖顯功崇德慈仁保壽皇太後。此後,徹底還政于仁宗。1個多月後,劉太後仙逝。

再回過頭将帽妖案置于當時複雜的政治環境中重新審視,起初帽妖的出現可能真的是一場偶發的不明飛行物目擊事件,但後來大規模蔓延的恐慌情緒必然不是偶發的。

它可能是老臣們的故弄玄虛,以便向宋真宗示警,後來的彗星事件更是天助我也;也可能是隐藏在曆史隐秘角落裡的某個權臣或異教教主,準備趁亂制造恐慌,以便從中漁利……

不管制造這場輿論漩渦的人是誰,他必然是拿準了真宗迷信鬼神之說、好大喜功的特質的。

當「天人感應」被賦予了社會和政治層面的意義後,它不僅可以成為統治者維護手中權力正統性的利器,也可以成為朝臣限制帝王行為的有效手段。

可見自古以來,輿論的力量都是一把雙刃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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