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1957年對哥穆爾卡說過:“蘇聯有多少力量,你我有多少力量?”中國海軍建立不到10年,還隻處于沿海防禦階段,怎麼可能平等地和蘇聯搞什麼聯合艦隊?何況蘇聯如果在中國搞海軍基地,這是關系到國家主權的大問題!中國自己的事要自己做主,任何外國的一兵一卒也不許在中國的土地上立足。這是我們黨一貫的鮮明立場。
赫魯曉夫曾多次責怪埋怨尤金不會辦事,現在這樣收場大約也感到不好下台,想了想又建議:“毛澤東同志,我們能不能達成某種協定,讓我們的潛水艇在你們的國家有個基地,以便加油、修理、短期停留等等?”
“不行!”毛澤東斷然拒絕,把手從裡向外揮開,“我不想再聽到這種事!”“毛澤東同志,大西洋公約組織國家正在互相合作,可是我們這裡竟連這樣一件事情都達不成協定!”赫魯曉夫微露憤懑,他在不高興和憤怒時,眼睛便眯成一條線,目光像被聚光之後凝成犀利的一束。
毛澤東反而坦然了,甚至輕悠悠地吸起了香煙。大概他的目的達到了:弄清了蘇聯人的真實想法,并且抓住時機把态度明确告訴他們,涉及主權的大事是不行的!赫魯曉夫已經不再眯眼,表情恢複了平和。畢竟是位大國上司人,他的意志也足夠堅強,他突然一笑:“為了合情理,如你願意的話,毛澤東同志,你們的潛艇也可以使用我們的摩爾曼斯克作基地。”
“不要!”毛澤東吮吮下唇,淡淡一笑,換了一種慢條斯理的聲音說:“我們不去你們的摩爾曼斯克,不想在那裡搞什麼名堂,也不希望你們來我們這裡搞什麼名堂。”經過激烈的争論,最後赫魯曉夫表示:“你們不了解,我們也不提了。不同意就不同意吧。”赫魯曉夫不再抱任何希望。但心裡又憋得發脹,兀自用抱怨的口氣嘟哝着:“為什麼要這樣誤解我們呢?毛澤東同志,你是知道的,我們蘇聯是對你們中國做出了許多幫助的。1954年我到這裡來,我們把旅順港歸還中國,放棄在新疆成立聯合股份公司中的股份,這比你和斯大林所簽協定規定的日期提前了25年,而且我們還增加了對你們的經濟援助……”
“這是另一個問題。”毛澤東的口氣也變得緩和了,“我們感謝你們的援助,但這是另一個問題。”
在頤年堂的這次會談是一下飛機就開始的,可見毛澤東的重視。他對中國主權問題畢生都格外重視。
有了李越然的這段回憶,我們對赫魯曉夫這次來華便有一個大緻的印象。但同一件事情,站在不同的立場上自然就有不同的結論,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赫魯曉夫對他這次來華也有一段描述,我們不妨也抄錄下來,相信讀者會從中品出一些味道來的。
值得提醒讀者諸君的是,這一件事情他們的說法有着驚人的相似。
赫魯曉夫回憶說:
我記得很清楚,1958年毛澤東是如何斷然拒絕我們要求在軍事方面進行合作的努力的。根據一項協定我們的飛機可以在中國的機場停留和加油。我們的遠端潛艇服役以後,需要在中國建立一個無線電台,以便與我們的艦隊保持聯絡。順便說一句,在此以前,中國人已提出要我們把艦艇的設計圖紙交給他們,并教會他們建造潛水艇的技術。是以我們認為,提出讓我們在中國建一個無線電台是件合情合理的事。但是他們說不行。不久我收到了尤金的密碼電報,報告了中國上司人的反蘇态度。
我對我的同志們說:“照禮節,現在該輪到毛澤東到我們這裡作國事通路了,然後我們才能再到他們那兒去。但是根據目前的情況,我們還是最好到他那兒去談。這次最好作為私人會晤,以便能找出我們同中國同志的分歧有多大。”
這是我最後一次通路中國。那是在1959年。(作者注:這系赫魯曉夫晚年叙述回憶錄時的口誤,實際上1958年,是第二次訪華,而并非最後一次。)我們的會談是友好的,但沒有具體成果。在讨論的事情中,我們又提起無線電台的問題。我說:“毛澤東同志,我們出錢給你們建這個電台,這個電台屬于誰對我們都無關緊要,我們不過是用它同我們的潛水艇保持無線電聯絡。我們甚至願意把這個電台送給你們,但希望這個電台能盡快建立起來,我們的艦隊現在正在太平洋活動,我們的主要基地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毛澤東同志,我們能不能達成某種協定,讓我們的潛艇在你們國家有個基地,以便加油、修理、短期停泊等等?”
“最後再說一遍,不行!而且我不想再聽到有人提起這件事。”“毛澤東同志,大西洋公約組織國家互相合作和供應方面并沒有什麼麻煩,可是我們這裡竟連這樣簡單的一件事情都不能達成協定?”
“不能!”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動怒。為了合乎情理,我做了最後一次嘗試,我說:“如你願意,你們的潛艇可以使用我們的摩爾曼克作基地。”
“不要!我們不想在摩爾曼斯克幹什麼,也不希望你們在我們這兒幹什麼。英國人和别的外國人已經在我們的國土上呆了很多年,我們也不想讓任何人利用我們的國土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始終也沒有允許我們在中國建立潛水艇基地。
讀了他的這一段回憶,我們不能不注意到,他的說法和李越然的說法是何等的相似。如果不是他們在寫作時互相借鑒的話,就是說明他們對當時的情景記憶太深刻了,否則,怎麼能連說話的文字都一樣呢?
如果我們想要研究透毛澤東同赫魯曉夫的關系,那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但他們在意識形态方面的分歧,則早就是有些眉目的。意識形态方面的分歧,後來集中反映在對待斯大林等問題上,依筆者的看法,這裡面還是既有他們性格上的因素,也有非性格的因素。
分歧并不是從哪一天開始的,是很長時間積累起來的。為了叙述的友善,我們把分歧集中起來,這樣讀者就會更加一目了然。
關于“和平過渡”的問題,毛澤東根本就不同意這樣的提法。他認為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帝國主義是不會自行退出曆史舞台的。
赫魯曉夫卻認為在有的國家,是可以搞合法鬥争,走議會道路的。在這個問題上他們根本就談不來,毛澤東也就不想再談這個問題,就叫鄧小平去和他們談。
在對待核武器問題上,他們的看法也不一緻。毛澤東問赫魯曉夫:“如果敵人使用核武器,我們可不可以等一等再還擊?”
“一秒鐘也不能等,必須立即還擊。”這是十足的赫魯曉夫性格。“你怎麼能算得那麼準?知道他什麼時候放?”毛澤東就是愛唱個反調。
赫魯曉夫說:“我們能知道。任何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受到攻擊,我們都要立即還擊。”
毛澤東又不高興了,他說:“這不對,每一個國家都是獨立的,要看人家請你了沒有。”
……取自《釣魚台往事追蹤報告》,作者系董儲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