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緻母親|魏軍:母愛的深度

文|魏軍 編輯|燕子 圖檔|網絡

春日的風從麥田吹來,從村莊吹來,如母親的手拂過臉龐,溫暖而親切。春日的風中氤氲着荠菜的味道,散發着榆錢的味道,飽含着槐花的味道,這也是母親的味道。春日的風吹亂了母親散亂的頭發,那萬千發絲化作百般恩慈愛哺育着我,呵護着我。每當夕陽染紅了滿天的煙霞,村莊上空炊煙袅袅,總能望見母親站在村口,呼喚着我回到她的懷抱。

母親沒有名字,她渺小的如同田間的一粒草芥。然而母親并不懼怕世間的風霜雨雪,她堅強地紮根在同樣不知名的鄉間,奮力綻放着生命,攥緊一個個日光月光,生兒育女,建造屬于一個淳樸女人的家園。

這小小的世界裡,有坎坷,有磨難,有奮鬥,有收獲,有喜悅。歲月走過的每一個腳印,都在母親的臉上刻下了印記,層層疊疊的皺紋裡埋藏着無數财富與寶藏,滄桑與榮辱。如果說生命是一粒種子,母親就是我最初的土壤。母親傾其所有,呵護陪伴我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母親的娘家在城南劉莊。解放前,外公手中有十幾頃田地,還有一手好木匠活,生活相對富足。母親從小就心靈手巧,學得一手好女紅。我的祖上世代都是貧農,生活慘淡。

解放後,外公一家被劃分為地主成分,财産被沒收。那時,沒有人願意與有地主成分的人家的女兒成婚。最後,母親嫁給了貧農成分的父親。從小衣食無憂的母親邁進一貧如洗的新家,窘迫可想而知。拮據并沒有讓母親悲傷,她和父親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辛苦。

母親央求外公幫她做了一架紡車。白天她和父親參加村集體的田間勞動,晚上則坐在那架紡車前,把一團團棉絮紡成了絲線。這些絲線就變成了我們的鞋襪衣褲,但母親自己卻不舍得用。她把這些親手織出的東西又換取了柴米油鹽。

農業學大寨的時候,父親學會了條編的手藝。每個夜晚,每個農閑的日子裡,母親與父親對坐着,一個紡織,一個編筐子籃子。他們以比、趕、超的姿态,努力經營着這個家。

有一年,我們家分了一塊自留地,母親視它如珍寶。她和父親一有空就去田間河溝裡撿拾野草枯葉,漚制肥料。從栽種施肥,到精打細收,遇到天旱的時候,還要肩扛手提去澆水。她精心照管着這一小片土地,從這土地裡收獲一家人的蔬菜瓜果、五谷口糧。

日子稍微寬松了些的時候,母親就計劃着養豬。那年春天,母親拿出家裡的錢,又向外公借了一點,買了一頭小豬娃。那小豬烏黑的毛,可愛的眼睛,我們兄妹也很是高興它的到來。母親比以前更忙了,要從本來就緊張的生産勞動中擠時間,去田間河溝裡挖野菜,回來再拌上一些麥麸子喂豬。平時吃過飯,母親也是仔細的刷鍋,把刷鍋水裡的殘留食物,倒到豬槽裡。我們兄妹自然也是母親的小幫手,放學就去溝裡尋找豬草,回來去根洗淨,切碎入槽。因為母親說了,等賣掉了豬,給我們買書,買玩具,買新衣服。

這些粗飼料使得豬生長緩慢,要到春節才能長大。趁着春節豬肉價格好,母親會請人把豬殺掉,好的肉賣掉,留下豬頭、豬内髒,一家人享用。這些豬肉換來的為數不多的錢是不敢随意花掉的。母親要細細的分開,給一家人添置新衣,置辦春節的年貨,購買走親戚的禮物,更多的則是用來開春時買種子、買化肥、買農藥。在那一分錢掰成八瓣使用的年月裡,母親辛勤地勞動着,細心地經營着這個普通的家。我們雖沒有榮華富貴的生活,一家人卻互敬互愛,溫暖和諧。

母親心靈手巧,在那物質生活匮乏的年代裡,在娘家學得的女紅,發揮了大作用。母親嫁到我家,就慢慢承包了一家上下、老老小小的衣物鞋襪。在生活用品都是國家定量供應的年代,買成品衣褲需要花掉很多錢。母親就自己紡紗織布,又摸索着裁布制衣。後來母親發現供銷社的布店裡會處理一些賣剩下的布頭兒,一般是幾十厘米到一米左右,價格卻低得多。母親就買來做成上衣、褲子。比老棉布做的衣服輕松舒服,還涼快。

時間不緊不慢地流淌着。母親掌握的技能越來越多。夏天的時候,母親會把我們穿爛的布鞋,幹脆剪的洞更大一些,仿照市場上的涼鞋的樣式,變成布涼鞋。冬天的時候,母親就把玉米棒子上的苞皮兒一片一片撕下來,又一片一片縫在一起,變成棉靴的樣子,又在這靴子下面縫上鞋底。這玉米苞皮靴有十幾層厚,穿在腳上有點笨重,卻暖和的很。母親還把玉米苞片紡成粗粗的纖維繩子,穿織成門簾、挂飾的物品。又從商店買來染料染成各種顔色,交到公社的外貿所,又是一筆小小的收入。

在我們兄妹的印象裡,母親沒有閑下來的時候。她如陀螺一般,日日忙得團團轉。在她的骨子裡,沉澱着中國人民幾千年來的勤勞善良。母親始終任勞任怨,毫無怨言。她經常告誡我們,勤勞就是福。又說,人啊,沒有受不了的苦,隻有享不了的福。在母親身體力行的影響下,在母親諄諄教導的話語中,我學習勤奮,努力過人。幾十年後,我也有了自己的小事業,幸福的小家庭,這都是拜母親所賜,都歸于母親的大恩。

小時候,隻曉得餓了找母親要吃的,冷了找母親要衣物,并不知道這歲月靜好的時光裡,母親在經曆着什麼,并不會想到母親的内心裡有多少焦慮,有多少擔心,也不記得母親熬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熬過多少春播秋藏。

母親如同鐵人,甚至如超人。母親以一尊瘦弱的身體滿足着我們各種需求。母親常說的話都是是否定句:我不餓,我不渴,我不冷,我不熱,我不累......即便在她戴着老花鏡為孫子輩們縫制衣物時,聽到我們勸她休息,她依然說,我還不老。

時光是一個怪物,它催促着我們逐漸長大,卻在母親鬓角催生白發,不覺間母親已慢慢衰老。自從我高中外出求學開始,就與母親聚少離多了。當我在各種世事中周旋時,當我專心經營自己的小家庭時,常常忘記了故鄉,忘記了母親。倒是母親,一如既往地牽挂着我。現在每每想來,羞愧不已,萬分自責。

到了不惑之年後,我也一次次告誡自己要多去陪伴母親,可世間的蠅營狗苟總糾纏着回鄉的腳步。隻能閑暇時在電話裡一訴衷腸。倒是母親大大方方地說,知道你忙,不要牽挂家裡,我沒事,我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我瞬間眼淚湧出。慈愛的母親啊,本該我去照顧您,您卻還惦記着我的身體。

自從我進了城,母親從不願麻煩我,遇到頭疼發燒的小病,總是自己去衛生室打針吃藥。甚至有一次,我從鄰居大娘口中得知,母親前一陣子剛剛因為腸胃炎在鎮衛生院住了一個星期的院。我向母親問起此事,她說,我自己能走路,能照顧自己,不能麻煩你,耽誤公家的事。

想起小時候我因為身體弱常常生病。每一次,母親都是火急火燎地背着我問問醫尋藥。有時是驕陽高照,有時是繁星滿天。我在母親懷裡,在母親背上,都能感到她的心随着我的呼吸而跳。堅強的母親啊,硬生生地把自己逼成鐵人,百煉成鋼。

我勸母親來城裡與我們一起生活。她以城裡空氣不如鄉下清新,又或者與周圍的人不認識為由,依舊守在老屋裡。其實她隻是不願閑着,她有自己的打算。在鄉下的田裡種些蔬菜,在院落裡養些雞鴨,遇到有從村莊進城的鄉鄰,就讓人家給我帶來新鮮的菜,剛下的蛋。在她的眼裡,好似我依然是一個身體瘦弱的孩子,需要補充營養。母親,舍卻自身,一心疼我、護我、愛我,此等情義比天高,與地齊。

母親是生活裡的小船,迎風接雨,把兒女送到彼岸;母親是生活裡的大樹,寒來暑往,為兒女遮陽擋寒;母親是生活裡的燈,一路相伴,内心溫暖;母親是生活裡的光,風雨過後,迎接陽光燦爛;母愛如水,甘露滋潤心田;母愛無私,感激長存心間。千秋萬代,跪拜母恩。

作者:魏軍,山東省曹縣人。熱愛文學創作,用溫情的文字擁抱世界。作品有散文、小說、詩歌發表在《山東詩歌》《參花》《山東散文》《牡丹晚報》《魯西南文學》以及其他網刊等。散文《二爺的旱煙袋》獲山東省慶祝建黨100周年二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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