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鹿
眼前這個身高隻有76厘米的3歲孩子，手裡正拿着紙煙，嘴裡在吞雲吐霧。
拿煙、點煙、彈煙灰，就這一連串非常娴熟的動作，别人看一眼便知——是個老煙槍了。
（正在抽煙的黃開全）
一旁的母親毫不幹涉，隻是默默地看着他，準備在他哭鬧的時候再遞上一根煙。
母親說，一般他一天要抽上7～8包煙，而且隻抽好煙。
這麼小的孩子，竟然有這麼大的煙瘾，究竟是怎麼染上的？
作為父母，就任由他這麼肆無忌憚地抽，而且看似很支援？
一個3歲的孩子，身高和體重都低于同齡人，是不是和長期抽煙脫不了幹系呢？
疑問太多，答案需要抽絲剝繭，從頭探尋。
其實，說孩子3歲，隻不過指的是心理年齡。
這個滿臉皺紋，頭發稀疏的“孩子”，真實的年齡應該是52歲了。
他的母親也一直寸步不離地照顧他52年了。
從吃飯、洗澡到睡覺，他全都離不開母親。
（黃開全與母親）
他，就是人們口中的“矮哥”——黃開全。
他們母子倆的故事，要從1970年說起。
喜迎二胎，卻是噩夢的開始
1970年，黃開全出生在四川泸州的一個普通家庭。
家裡第一胎是個女娃，第二胎的男娃，讓父母高興壞了。
畢竟，家裡一兒一女，才算湊成一個“好”字。
看着孩子們一天天長大，本該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但母親成福秀卻整天憂心忡忡。
别人家的孩子都已經會走路，能咿咿呀呀地說話了，自己家的怎麼總是慢半拍。
先别說身高體重遠不如别的孩子，怎麼連反應都有些遲緩呢？
“也許隻是發育比較慢而已。”丈夫安慰着成福秀。
（黃開全小時候）
成福秀想想也是，家裡的孩子個個都長得好好的，黃開全也一定會健健康康長大的。
日子就這麼過着，眼看着黃開全馬上3歲，到了該上幼稚園的年紀了。
可是他依然無法流暢地說話，也無法穩當地走路。
夫妻倆這才意識到，肯定是哪裡不對勁了。
到了醫院，醫生的診斷，從此打破了夫妻二人對未來生活的美好向往。
黃開全得的，是侏儒症。
因為就醫不及時，黃開全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
他的身體，幾乎都不會再發育了。
這相當于給成福秀這一家判了“死刑”。
因為當地的醫療水準有限，成福秀夫婦便帶着黃開全輾轉多個大城市。
做了各項檢查，看了無數專家門診，可得到的回複，都是一樣的。
本身病情比較嚴重，加上治療不及時，這個孩子，以後隻能是這樣的結果：
76厘米的身高，兩三歲孩童的智商。
壽命可能不會超過30歲。
他成為了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東奔西走，用光了家裡的所有積蓄，卻得到了這樣的結局，夫妻兩個人，一夜白了頭。
可是血濃于水，兒子雖然生病了，但終歸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再苦再累，都要把他養大。
一家人在消沉痛苦了一段時間後，決定重新振作起來。
（黃開全3歲時留影）
成福秀在家裡照顧兩個孩子，丈夫在外掙錢養家。
把孩子們拉扯大，就是他們唯一的目标。
一年過去後，盡管發育遲緩，但是此時的黃開全已經能正常走路了。
成福秀和丈夫商量了一下，想把黃開全送去幼稚園。
興許和老師、孩子們一起，他的自理能力能更好一些。
于是二人心一橫，把黃開全送去了幼稚園。
可他個頭比别人小，體力比别人弱，說話也說不清楚。
在幼稚園裡，他總是被欺負的那個。
因為黃開全的皮膚相對别的正常小朋友來說，本身就比較薄、比較脆弱。
是以，每天從幼稚園回來，他的身上總少不了青一塊紫一塊。
問起黃開全究竟怎麼回事，他總是含含糊糊表達不清楚。
孩子們之間的推推搡搡很正常，可是在成福秀夫妻的眼裡，卻是一道道嚴重的傷痕。
兒子在幼稚園裡面，應該吃了不少苦吧？
這些傷，不僅疼在黃開全的身上，也疼在成福秀夫妻的心裡。
一段時間下來，成福秀還是把兒子接回了家。
“就把他當個小孩子，照顧他一輩子吧。”成福秀心裡想。
擺平了心态，日子也就不難過了。
第二年，黃開全的妹妹出生了。
妹妹的到來，給這個不幸的家庭帶來了新的希望和快樂。
事到如今，也别無所圖，一家五口能在一起平平淡淡地生活，就是最幸福的。
可生活好不容易重新步入正軌，老天又給這個可憐的家庭一個緻命打擊。
丈夫去世，生活雪上加霜
在黃開全6歲的時候，父親因病去世，離開了他們母子四人。
丈夫是一家的主心骨，也是頂梁柱。
丈夫一走，對成福秀來說，就好像天塌了一般。
兒子智力低下需要照顧，大女兒才8歲，最小的女兒也不到兩歲。
家裡失去了經濟來源，這讓一個沒有掙錢技能的婦人怎麼活？
街坊鄰裡紛紛給她出主意：
“要不把孩子送去福利院吧，你這麼苦，不能再帶着他了；
要不改嫁吧，家裡有個男人，你的日子就要好多了…...”
（黃開全母子二人與街坊鄰居）
一個農村婦人，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但是在面對命運的磨難時，卻表現出過人的堅毅。
重新嫁人了，新的家庭會對自己的孩子好嗎？真的會完全接納他們嗎？
成福秀想來想去，最後拒絕了所有建議，決定獨自扛起這個家。
這三個孩子，也一個都不能少。
再傷心，都要先把日子過下去，她必須很快從消沉中走出來。
于是，她開始一邊帶着孩子們，一邊種菜。
隻要把這些菜賣出去，一家四口就能有一口飯吃。
日子再苦，成福秀都咬牙堅持；生活再累，她都硬着頭皮熬。
就這樣，她堅持了18年。
堅持到女兒們都已經找到了好歸宿，兒子黃開全也找到了一份工作。
1997年，一家戲團找到了黃開全，希望他能來劇團裡做演員。
每個月的工資，能給到七八百元。
那時候，月工資能有這麼多，也算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成福秀想，這樣既能讓兒子見見世面，又能解決吃住和生存的問題，随即答應了。
于是，他們便開始了跟着戲團在不同城市表演、奔波的日子。
在戲團裡，黃開全學會了用電線去掉酒瓶的魔術，還學會了一些簡單的舞蹈。
第一次站上舞台表演的黃開全，受到了觀衆的喜愛。
看到這樣的效果，老闆對于黃開全，也是寵愛有加，便經常安排他上台表演。
但漸漸地，在成福秀看來，這根本不是什麼表演賣藝，兒子不過是在“賣醜”罷了。
而觀衆的喜歡也根本不是什麼喜歡，隻不過是對自己沒見過的稀奇事物好奇罷了。
兒子像是展館裡的外星人，天天供人參觀。
盡管心裡不舒服，但看兒子做得開心，成福秀也學會了看開。
心理上是接受了這樣的生活方式，但是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長途跋涉一次，成福秀的身體每況愈下。
最後實在撐不住，隻能自己回老家休養一段時間，黃開全則托付戲團裡的從業人員照顧。
沒想到，一個月後，黃開全就被送了回來。
老闆無奈地說：“我們實在沒辦法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随後，另一家戲團找到黃開全，母子二人又踏上了他們的演藝生涯。
直到戲團的生意越來越差，付不出黃開全的工資，母子二人才離開戲團，回到老家。
（黃開全和母親）
這一年，距離他們開始參加戲團演出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十年。
離開時，帶走的有一些積蓄，還有黃開全的一個惡習。
戲團裡的人有時會逗黃開全，就教他抽煙，給他喝酒。
一個小小的人兒，隻有幾十厘米，卻叼着一根煙吞雲吐霧。
看着這滑稽的模樣，大家都覺得有意思。
有什麼意思呢？成福秀把這些看在眼裡，盡管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久而久之，黃開全便有了煙瘾。
回到老家後，村裡的人也會給黃開全一些好煙抽。
抽過好煙的他，次一點的煙就不要了。
畢竟在心理年齡上，黃開全還是個孩子。
當煙瘾犯了卻沒有好煙抽，他就又哭又鬧，撒潑打滾。
成福秀拗不過他，隻能給他買。
眼看積蓄就要被花完，成福秀又開始種地賣菜，以此維持生計。
這時候，成福秀已經60歲了。
她那身高不足一米、心智不足3歲的兒子，也已經37歲。
活過了醫生下的“30歲”死刑，成福秀心裡有着說不出的欣喜。
（成福秀帶黃開全洗澡）
“隻要兒子好好的，自己做什麼都不覺得苦。”成福秀說。
有一次，她和黃開全開玩笑，問他想不想娶媳婦。
黃開全笑了笑，用手捂住眼睛不好意思地說：“想。”
她想，如果他和正常的孩子一樣，37歲的他，應該早已結婚生子，過上幸福的生活了。
雖然成福秀心裡不覺得苦，但像之前那樣幹活，照顧兒子起居，真的有些吃力了。
因為她年紀越來越大了。
年輕的時候，成福秀還能抱着黃開全到處奔波，也不覺得累，也沒想過未來的日子會如何。
而如今，自己年事已高，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兒子的吃喝都要人照顧，倘若自己哪天去了，他該怎麼辦呢？
擔心未來，做好眼下
“如果哪天我死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長不大的兒子。”
74歲的成福秀，腿上抱着51歲的黃開全說道。
孝順的女兒們知道母親的擔憂，也都表示，自己會在日後照顧好哥哥。
（成福秀抱着黃開全）
此時的成福秀，已經沒有住在老家。
她帶着黃開全住到了女兒家中，互相可以有個照應。
可是，帶着黃開全秀在已經結婚生子的女兒家裡，也确實不友善。
他煙瘾犯了會哭鬧，會和自己的小侄子搶玩具，吃飯睡覺都不老實。
每天晚上，必須有母親陪在身邊才睡得着。
除了成福秀，沒人能帶得住他。
（黃開全在自己的姐姐家）
在鎮上，成福秀有時會帶着黃開全下樓散步。
隻要街上的人看到這個滿臉皺紋的“小孩”，都忍不住帶着異樣的眼光，多看兩眼。
有的小孩子，看到他會吓得尖叫，叫他怪物。
遇到這樣的事情，成福秀早已淡然，心智不全的兒子也不會在意這些。
可是成福秀怕這些嘲笑和閑話，會對女兒造成不必要的影響。
女兒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成福秀知道，這麼下去，肯定不是辦法。
于是她準備帶着黃開全出去住。
平日的生活裡，她一邊找着是否有合适的房子，一邊去當地的養老院考察，為黃開全日後的生活鋪路。
雖然女兒們都表示，以後會照顧黃開全，但是成福秀依然想給他找一個更合适的地方。
即為人母，就注定要為孩子操勞一生。
終于，在成福秀奔走多個養老院和社群後，政府和社會都知曉了黃開全的情況，紛紛伸出援手。
黃開全符合五保戶的條件，村裡為他辦了申請。
申請下來後的每個月，他都能領取一筆400多元的五保金。
成福秀也能領到一筆養老金，每月有1000多元。
錢雖然不多，但是足夠這母子二人平日開銷了。
（黃開全）
不僅如此，多家媒體都對黃開全和成福秀的故事進行了報道，網友們也親切地稱呼黃開全為“矮哥”。
經過多方協調，Z府表示，黃開全日後可以進入當地的養老院生活。
看到這一結果，成福秀終于長舒了一口氣：自己這輩子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一個癡兒，五十餘年不離不棄，用盡一生來照顧，能做到如此的，也隻有孩子的母親了。
有時候，成福秀看着黃開全，總覺得恍惚，好像他還是那個剛會走路的孩童。
而自己，也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春女孩。
有誰能想到，她已經吃了那麼多生活的苦，一晃就過了50年。
兒子依舊沒有長大，自己卻已經年過七旬，半隻腳邁入了黃土。
命運捉弄人啊。
也許在52歲的黃開全心裡，也會有些許的感慨呢？
母子二人看着窗外，都沒有說話，就這麼默默地伴着對方，就像50年前一樣。
（母子二人看着窗外）
命運多波折，堅定走下去
山中自有千年樹，世上難逢百歲人。
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無常總浮雲。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命運。
有的人一出生即擁有家财萬貫，有的人一輩子都一貧如洗；
有的人出生健康，有的人生來殘疾；
有的人一生平步青雲，家庭圓滿，有的人卻要面對家道中落，親人離散……
命運多波折，幸福的人生千篇一律。
而不幸的人生，有着說不完的故事。
但是，面對不同的命運，我們可以做的，是鼓起勇氣，對抗苦難。
在有限的條件裡，把自己活成最好的樣子。
成福秀拼了一輩子，操勞了一輩子。
但是她從未抱怨和後悔，隻想着能把兒女養大。
如今，她的願望都實作了，也落得一個豁然。
（母親照顧黃開全吃飯）
這樣的故事，太多，而故事中的主人公，都未曾放棄。
《活着》中的福貴，接連失去妻子、兒子、女兒和女婿。
最後連相依為命的小外孫也離他而去，他依然堅強地“活着”。
用力活着，就是給自己來這世間走過一遭的最好禮物。
無論你現在正在經曆什麼，曾經發生過什麼，請不要輕易放棄。
要一直相信，隻有把路走下去，才有機會看到光明，放棄了，就什麼都沒了。
命運不會将人擊垮，将人擊垮的，從來都是那一份薄弱的意志。
希望你我，都能把這條人生之路，堅定地走下去，走出自己的精彩。
作者：朱小鹿&一荟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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