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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作家】嚴樹林/我父親留給我的最深印象

父親留給我的最深印象

作者:嚴樹林

父親1979年過世至今,已有43年了,然而時間的流逝并沒有淡化他給我留下的印象:魁梧的身材,嚴肅的面容,夏天對襟白褂、冬天黑色長襖的裝束。各種農具用得得心應手,脾氣再大的牛,在他的鞭下服服帖帖。父親50多歲時,雨後穿木屐,不脫長襖、不歇氣,把一擔百多斤重的稻谷挑到離家十一二裡的華容縣城。花甲之年後,他挑着從鄉下買的五十多斤大米,從華容走60多裡路送到我工作的地方一一良心堡學校,給我貼補口糧……

父親留給我的印象太多太多了,但在衆多印象中,最讓我刻骨銘心的要算是對我學習上的嚴厲督促。

從國小到國中,我在家的時間較多。國小六年,除了三年級是集體住校外,其他時間都是走讀,每天早、晚、周六下午和周日都在家。國中三年住校,周六下午和周日一般也在家,還有所有寒暑假時間。這些在家的時間,除了一部分參加生産隊勞動,出集體工和做一些如打柴、種菜一類的家務外,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學習上。

【洞庭作家】嚴樹林/我父親留給我的最深印象

父親的遺像(圖)

父親是三兄弟中的老二,老大、老三都分别讀了幾年私塾,而父親卻沒有進過學堂門,一字不識。或許是自己沒有讀書才比兩個兄弟受的苦多,或許是沒有文化給自己帶來了諸多的不便,也或許是沒有讀書,想混出個人樣的願望落了空……不管是哪種原因,他都有理由讓自己的兒女多讀些書,不再重複他的老路。囿于家境,我哥哥、姐姐都失去了上學讀書的機會。我是幺兒,随着家庭條件的些許改善,父親便把讀書的希望全押在我的身上,自然對我學習上的督促也就非常嚴厲。

父親沒有文化,對于什麼“做作業”、“複習”、“預習”之類的學習形式和内容全然不明白。在他看來,學習就是看書或寫字,隻要你在看書、寫字他就認同你在學習。

父親對我學習上的督促不是用說教,也不是用打罵,而是用他那強烈的差異化的面部表情對我所作的暗示。父親本來就很嚴肅,即使平時的一般表情也讓我們子女小怕幾分。他高興時,舒坦的臉上泛起的頂多不過是微笑,不會讓你感覺到特别大的歡欣鼓舞。可他一旦生氣,那威嚴程度幾乎讓你難以估量和承受。

每次父親從外面回來,隻要看到我在看書或寫字,就會非常高興,微笑着望我一小會兒,然後遞上一句:“吃虧了就休息一下”。這也許就是父親對我學習的肯定和表揚。

愛玩是小孩子的天性,父親不在家的時候,我也會玩一玩,隻不過玩的時候一定要小心父親的突然出現。

父親有個習慣,那就是離出門和進門二三十步遠處都要咳一聲,似乎每次都要向家裡人宣告“我走了”或“我回來了”。父親的咳嗽聲自然也就成了我玩時的“安全信号”。不過時間一長,也會有因疏忽而“翻船”的時候。

記得有一次,我在用竹筒制作水槍玩具時,或許是過于專心,沒有意識到已近中午時分,也或許是父親那天回來沒有咳嗽,或咳嗽了我沒有聽見。當父親突然出現在門口時,我一下子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父親平靜的臉一下拉得老長,瞬間由紅變青,額上的筋一根根凸起,兩眼狠狠的瞪着我一眨也不眨,那目光簡直灼得我發痛。濃黑的眉毛和下巴上的胡須也同時翹了起來,我頓覺惶恐,慢慢低下了頭。我用眼睛向上的餘光瞟着父親,父親站在原地,絲毫沒有挪動,臉上的表情也沒有改變,屋裡的空氣凝固起來。一會兒,父親大聲對我說:“不搞學習下午就到隊上出工”。我知道這是父親說的一句氣話,也是對我的警告,我沒有吭聲。母親似乎也被父親突如其來的樣子吓住了,在一旁什麼也沒有說。那個中午包括吃午飯,家裡很安靜,父親的臉一直陰沉着,直到我當着他的面把書和作業本拿出來開始學習時,他那緊繃的臉才稍有放松。

當然,因偷玩被父親碰上而遭遇教訓的事不隻就這一件,但也并不是很多,因為我不想是以而惹父親生氣,再者我也算得上是一個長記性的人。

我感謝父親,感謝他對我學習上的嚴厲督促,讓我逐漸養成了自覺學習的習慣,雖然我智商平平,但學業成績一直不落人後,國中畢業順利考取了師範學校。

父親過世這麼多年了,他見到我學習時就高興、微笑的樣子;碰到我玩耍時就生氣、動怒的神情一直深深地印在我腦海裡,不時浮現在眼前。父親對我學習上的嚴厲督促,盡管當時我有過抱怨,但後來終于明白,父親對我的愛算是愛到了根本上。如果不是那樣,我後來的生活和人生也許會很不一樣。

一一在2022年清明節前,謹以此文作為我對父親的永遠懷念。

【洞庭作家】嚴樹林/我父親留給我的最深印象

作者簡介:

嚴樹林 湖南嶽陽君山區退休教師,有散文、詩歌在《散文選刊》《中國鄉村》《嶽陽晚報》《山東詩歌》《長江詩歌》等紙刊和《百姓作家》《潇湘原創之家》《中國詩歌網》《北方詩歌》《詩人地理周刊》等文學平台發表;2020年獲《中國鄉村》雜志四季度有獎征文散文一等獎;《中外詩人》同題詩“南湖”入選《南湖—慶祝建黨百年詩選》大型典藏精裝圖書。

圖檔: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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