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道德經》通解·章二十

20《道德經》通解·章二十

原文以馬王堆出土的帛書《老子》甲本為主。紅色字型為原本殘缺、後人校補。

原文：

唯與诃，其相去幾何？美與惡，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亦不可不畏；恍呵其未央哉？衆人熙熙，若鄉于大牢，如春登台。我泊焉未佻，若嬰兒未咳；累呵若無所歸。衆人皆有餘，我獨遺。我禺人之心也，蠢蠢呵。鬻人昭昭，我獨昏昏。鬻人蔡蔡，我獨悶悶呵。忽呵其若海；望呵其若無所止。衆人皆有以，我獨頑以悝。我欲獨異于人，而貴食母。

注釋：

唯與诃：唯，本義是高聲應答；後來與“惟”通，表示隻有。诃，通“呵”，怒責，大聲怒罵。☆唯與诃，高聲應答與大聲怒罵。雖然都是聲音很大，但含義完全不同。

恍呵其未央哉：恍，模糊不清、心神不定的樣子，好像、仿佛。央，央的古字形像人戴枷鎖，本義為災禍；最重要的頭被鎖在枷鎖中間，故引申為中心、中央；此處的“央”是災禍、遭殃的意思。未，還不夠；将來；表示否定，相當于“不”、“沒有”、“不曾”、“不要”。哉，古文中常做表示疑問的語氣助詞，☆恍呵其未央哉，心神不定的樣子，他還不夠遭殃嗎？

若鄉于大牢：鄉，鄉是“飨”字的初文，古義為兩人相向就食；引申為衆人在一起飲酒用餐。牢，本義是關牲畜的欄圈，古代把祭祀用的豬、牛、羊稱之為“牢”；豬牛羊同時為祭品時叫“大牢”，僅豬羊為祭品時叫“少牢”。☆若鄉于大牢，就像在舉行盛大祭祀時大宴賓客。

如春登台：像登台唱大戲迎接春天來臨一樣的熱鬧。

我泊焉未佻：泊，本義是停船靠岸；引申為停留，如漂泊；引申為安靜，如淡泊。佻，本義為邊遠地區人的鄙俗行為，引申為輕浮、不莊重。☆我泊焉未佻，我安靜而莊重。

若嬰兒未咳：咳，《說文解字》：“咳，小兒笑也。”後來指咳嗽。☆若嬰兒未咳，就像不會笑的嬰兒。

累呵若無所歸：累（léi），頹廢的樣子；累（lěi），連續、重疊、堆積；累（lèi），疲勞。☆累呵若無所歸，像無家可歸的人一樣頹廢。

我獨遺：獨，本義指不合群、單；引申為孤單、獨特、獨裁、僅僅。遺，丢失、丢棄。☆我獨遺，我孤單被遺棄；或唯獨我遺棄。

禺人：禺（yú），古代傳說中日落的地方，區域。禺人，角落裡的人，井底之蛙見識短淺的人。

鬻人昭昭：鬻，會意字，鬲是煮飯的器具，米在鬲裡熱氣騰騰，鬻的本義是粥；後來鬻的本義消失，被假借為“賣”。鬻人，為了吃飯而活着的人；即所謂的“俗人”。是以通行版本中把“鬻”改為“俗”。昭，陽光明亮，引申為明顯、顯著、清楚。☆為吃飯而活着的人們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昏：太陽落到地平線下，天剛黑的時候，引申為視覺模糊、頭腦不清。

鬻人蔡蔡：蔡，甲骨文構型不明、含義不清楚；《說文解字》解釋為野草；如今僅作為姓。根據上下文的意思，蔡可能是“察”字的誤寫。察，本義是反反複複仔細看，細緻深刻地觀看。☆鬻人蔡蔡，俗人認真仔細、明辨秋毫。

悶悶：悶，密閉、不透氣；空氣不流通，不舒暢；靜默不出聲。悶悶，愚昧，啥都不知道。

忽呵其若海：忽，不重視、不在乎。☆就像大海一樣啊什麼都不在乎。

望呵其若無所止：望，向遠處看。☆一眼望不到邊。

衆人皆有以：以，用、拿。衆人都有用、有作為。

我獨頑以悝：頑，混沌尚未開化的頭腦，本義為愚鈍，引申為不容易變化。悝，解釋一：“心”與“裡”聯合起來表示“心裡邊”；本義是郁結心事，憂傷。解釋二：“裡”指“鄉裡”，轉義為鄙俗、滑稽、可笑；本義為情态滑稽可笑。☆我獨頑以悝，唯獨我愚昧頑固、滑稽可笑。

而貴食母：但珍惜食物的母親。

通解：

唯與诃，其相去幾何？美與惡，其相去若何？

高聲應答與大聲斥責，它們相比的差别有多大？美好與醜惡，它們相比的差異是什麼？

★這兩個疑問句是什麼意思？

差異是比較出來的。第二章闡述“相”即比較是人們認識世界的基本方法。已經告訴人們“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惡矣”。有智力的人能通過比較發現事物之間的差異，能區分彼此、能認識事物；這是好事；但如果産生“差别心”那就壞事了。因為萬物皆為“互生”，誰也離不開誰，好離不開壞，美離不開醜，矛離不開盾；是以不能隻知局部不知全局。有“差别心”就是隻關注局部、忽視了全局，即愚蠢；“無差别心”就是既知局部又知全局，即智慧。

人之所畏，亦不可不畏；恍呵其未央哉？

别人害怕的，也不能不害怕。心神不定的樣子，他還不夠遭殃嗎？

★别人害怕的，也跟着害怕；這就是人雲亦雲，随大流。自己拿不定主意，這是很糟糕的事情，會遭殃的。

既然人能比較差異，有了差别心；那為什麼要與别人一樣？别人害怕的不等于你也害怕，别人不能做的事不等于你也不能做，别人不能了解的你可以了解。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裡。告訴人們，如果想悟道，就不能像别人一樣活着。悟道的人比較孤獨，常人很難了解。

衆人熙熙，若鄉于大牢，如春登台。我泊焉未佻，若嬰兒未咳；累呵若無所歸。

衆人熙熙攘攘，就像在盛大祭祀時大宴賓客，就如登台唱戲迎接春天來臨一樣熱鬧非凡。我安靜莊重，像不會笑的嬰兒一樣；頹廢的樣子好像無家可歸的人。

★别人熱鬧非凡，我靜若處子。

衆人皆有餘，我獨遺。我禺人之心也，蠢蠢呵。鬻人昭昭，我獨昏昏；鬻人蔡蔡，我獨悶悶呵。

衆人都用不完的東西，隻有我遺棄那些東西。我這是愚人的想法，愚蠢啊。衆人清清楚楚，隻有我昏昏沉沉；衆人明察秋毫，隻有我稀裡糊塗。

★衆人都在追求身外之物，利益區厘清清楚楚；隻有我稀裡糊塗，不追求身外之物，别人都說我愚蠢。

忽呵其若海；望呵其若無所止。衆人皆有以，我獨頑以悝。我欲獨異于人，而貴食母。

衆人就像大海一樣什麼都在乎，一眼望不到邊際。衆人都有所作為，隻有我愚鈍、滑稽可笑。隻有我想與衆不同，去珍愛食物的母親。

★芸芸衆生，一望無際，都在為衣食奔忙；我愚鈍可笑，竟然想與衆不同，去珍愛食物的母親。食物的母親是什麼？是道。

譯文：

高聲應答與大聲斥責，它們相比的差别有多大？美好與醜惡，它們相比的差異是什麼？别人害怕的，也不能不害怕。心神不定的樣子，他還不夠遭殃嗎？衆人熙熙攘攘，就像在盛大祭祀時大宴賓客，就如登台唱戲迎接春天來臨一樣熱鬧非凡。我安靜莊重，像不會笑的嬰兒一樣；頹廢的樣子好像無家可歸的人。衆人都用不完的東西，隻有我遺棄那些東西。我這是愚人的想法，愚蠢啊。衆人清清楚楚，隻有我昏昏沉沉；衆人明察秋毫，隻有我稀裡糊塗。衆人就像大海一樣什麼都在乎，一眼望不到邊際。衆人都有所作為，隻有我愚鈍、滑稽可笑。隻有我想與衆不同，去珍愛食物的母親。

主旨：

人既要融入社會，又要敢于特立獨行。

告訴人們，悟道修道不能人雲亦雲、随波逐流、去追求那些身外之物；要敢于承受孤獨、不要怕被别人說自己愚蠢。為衣食奔忙的人們都很聰明，能認識世界、有差别心；但這樣的人隻能知其然。隻有我愚蠢，想知其是以然。

承認自己愚蠢的人才能不斷地探求新知、深入認識世界、悟道修道。認為自己聰明、否認自己愚蠢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