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孤單的孩子
文/許錦濤
（作者提供圖檔）
“快放假了吧，啥時候回來啊，地裡的蕃薯，和大蔥拿回去點。”電話那邊傳來母親的聲音，時不時的也傳過來奶奶的插話------“二小子有一個多月沒有回來了吧，不要家了啊”。
“快了，到時候再說吧，附近有超市，啥都有賣的。”我漫不經心的回答着。
無論是家裡的哪一位打電話過來，幾乎每次的通話，我都這樣的漫不經心的回答着并有意回避他們對我工作情況的詢問。尤其不願意面對的是微信視訊，總是被我提前切換到語音之後再接聽。
我不忍說破母親話裡的心機，也不願彙報父親詢問的工作情況，總覺得他們多事，幫不上啥忙，光添亂；更不願主動的說些什麼，不想給他們增加茶餘飯後的談資，成為他們說辭的對象，或者炫耀的資本。
冥冥之中，我覺得我和家裡有着或多或少的隔閡。
我的家鄉在山東聊城的北郊農村，家中院落挺大，園子被他的他的男主人打理的井井有條，核桃樹，棗樹，柿子樹，葡萄樹，每年都被精心呵護着，果實累累，每到秋來主人也得到了豐厚的回報。
唯獨家門外胡同裡的三棵槐花樹從來得不到打理，就像我這個漂泊在外的孩子一樣得不到關懷，重來不澆水，不施肥，不打藥。即使這樣，他卻也努力的成長，認真的活着，至今高大茂盛。幾度花開香滿院，大樹靠着北屋的外牆。
依稀記得，每到這個季節的周末，放學回來聞到陣陣沁人心脾的花香，我就背上空書包或者挎上籃子（我放羊的時候專用的拔草籃子，我喂了幾隻兔子，）認真的挑選正好吃的槐花，（奶奶告訴過我，老了或者沒有開放的槐花是不能吃的，會死人的。為此我曾經冒着生命危險嘗試吃過一次，過後告訴奶奶，我吃了，為啥沒死呢？是以我至今懷疑她的說法，應該是能吃，不好吃罷了）。
鄉愁不可磨滅，家還是要回的。
終于挑選了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下午，打電話通知家裡後，我買了些禮物，向家裡趕去。我總是下午回家，隻是想玩一會，趕在天黑之前就離開，并不想在家吃飯。
剛到胡同口，母親已經在槐樹下站着等我了，問我吃飯了嗎？我漫不經心的關上車門說，吃過了。這句話已經這樣說了好多年了，即使也沒吃早飯，我也會這樣說，免得他們麻煩。我的印象裡，他們的确怕麻煩，也是願意讓我玩會就走。
“那就玩會吧”。母親邊說着，邊讓我跟着坐着陽台椅子，開始了問着問那，我有一搭無一搭的回答他的問話。她看我不願回答，就又開始了東長李短，誰家結婚了，誰家死人了，誰家丢東西了，……，拼命的找話題，回憶近期的新聞，和我說話，我也表示認真聽着，時而配合着表示好奇的問一下，母親便講的更帶勁了，兩隻眼睛開始神采飛揚起來，繪聲繪色，好像家裡的世界多麼的精彩。
母親繼續講着她的故事，我坐在奶奶旁邊似懂非懂的聽着，腦子又走神了。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跟家人之間保持着在一段距離之外的親近，有時候也為此不知所措。是以，有時候家人對我的熱情，我也總感覺有些不真實，反而讓我覺得這個家距離我更有些遠，家裡反而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上學離家直到成家立業，我就有了自己的世界。也變得非常獨立，日常生活都難不住我。生活的瑣碎讓我更加疏遠了家庭，與家人的溝通越來越少，家裡的關乎我的一些事情，他們也都有意無意的瞞着我，我也若無其事的表示不知道或者漠不關心，以表示對他們做法的尊重或者認可，來維護大家庭的團結。
無形之中，我對家人常常是若即若離，每次回家也總是搞的跟例行公事一樣，來去全都在匆匆之中，不願多待在家裡，不願聽及他們的絮絮叨叨。總認為是在走親戚，每次回家，和家裡人慢慢的變得客氣起來。
我也至今認為自己是個沒人關心的孩子，甚至這個想法直到幾年前，才得到改變.
母親看我發呆了，叫我一聲，“二小，想什麼呢，晚上在家吃飯吧，你父親要去換個手機，原來的太慢了，快不能用了”。
我回過神來，擡頭看看母親，看看奶奶，看着她們期待的眼神，期待我肯定的答案。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有片刻的疼痛。
“嗯，晚上不回去，回去也沒啥事”了，之前我總是以有事情需要回去為理由玩會就離開，當奶奶拄着拐杖還沒到大門口，我已經開車逃出胡同了。
而這一次，我卻不想走了。
我給哥哥弟弟，打了電話，一家人晚上忙忙活活吃了一次團員飯，好像都在歡迎我。那一次，我感到了自己其實一直是個并不孤單的孩子……。
吃過了晚飯，夜晚十一點才離開家，他們都在大門口送我。回到市區家裡住下。第二天又回到家中，帶着父親去買了新的智能手機，母親也像孩子似的說，“”我也去跟着玩會”，于是換上新衣服靜靜的坐在車裡，等着出發。快到手機店的時候，坐在前排的父親突然說：“忘了把你娘帶來”，還沒等我說話，車後排的母親說話了，“我在後面坐着呢”。聽着聲音是非常高興的樣子。
我回頭看了一眼母親，她那瘦弱的身軀蜷縮在後排座上，幸福的靠着車門，我的鼻子一陣發酸，眼眶濕潤了。
原來我一直是個并不孤單的孩子。
找點空閑，找點時間，帶上自己，常回家看看……..。
【作者簡介】許錦濤，男，1976年生，聊城市東昌府區人，從事外貿工作20餘年，業餘時間經營自家無花果農場，熱愛家鄉土地，熱愛勞動，喜好農村紀實文學，常以筆書文，記錄時代的生活，求學經曆，工作等美好點滴，抒發自己的真實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