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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克伯格三“抄”TikTok

紮克伯格三“抄”TikTok

出品|虎嗅商業、消費與機動組

作者|黃青春

題圖|視覺中國

TikTok防不住,紮克伯格孤注一擲。

上周末(1月16日),據英國科技媒體TechRadar報道稱,Instagram正在土耳其和巴西測試豎滑功能——使用者刷Instagram能像刷TikTok一樣上下滑動短視訊,這無疑是Instagram開始“TikTok化”的實錘。

紮克伯格三“抄”TikTok

雖然目前無法确定Instagram正式上線豎滑功能的時間,但自從TikTok掀起的短視訊潮流席卷全球以來,美國社交巨頭的焦慮也越來越強烈——不管是Youtube上線Shorts、Snapchat推出Spotlight還是Instagram上線Reels功能,都被外界解讀為“美國巨頭對TikTok的防禦反擊”。

比如,The Information曾撰文指出YouTube上線Shorts功能是“矽谷科技公司迄今為止為打擊TikTok崛起所作出的最認真的努力”;《每日郵報》更直言不諱稱,“對于坐擁8億使用者的TikTok而言,Shorts與Reels 功能都屬于‘克隆’。”

坦白說,美國有Google/Meta/Amazon,中國繁衍出BATJ;美國有Uber/蘋果,中國厮殺出滴滴、華為。BAT都曾沐浴着美國巨頭的餘晖偷偷發育,更遑論在BAT陰影裡長大的一衆小弟。而位元組跳動則不同,TikTok憑一己之力重塑短視訊版圖,催生出一個全球娛樂平台,在移動網際網路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紮克伯格三“抄”TikTok

這并非紮克伯格首次在産品端對TikTok實行“克隆戰術”。

時間拉回2018年,彼時TikTok 月活邁過一億大關時,Instagram便已偷偷部署了針對性“防禦工事”——據美國媒體The Verge報道,Instagram在更新中将垂直資訊流推送變成水準排列,使用者需左右滑動才能看到新消息。隻不過,當時時機并未成熟,Instagram負責人Adam Mosseri事後道歉稱,“這原本是小範圍進行的測試,卻意外被傳播出去。”

同年,Meta被爆在内部孵化短視訊産品Lasso來拖延抖音對于美國本地市場的蠶食速度。至于Lasso這款産品,無論核心玩法“豎屏”、“上下劃”、“搭配流行BGM”還是“點贊”、“分享”等産品功能呈現都明顯是在“克隆”TikTok。

紮克伯格三“抄”TikTok

Lasso産品頁面截圖

此後不久,Instagram又推出了一項名為Reels的新功能——15秒短視訊、支援添加BGM、自帶濾鏡及特效。《紐約時報》記者Taylor Lorenz對此評價稱,“Reels令我感到困惑……好像是Instagram把目前所有在Stories上面的功能無緣無故地塞到一個新的頁面上。”

事實證明,紮克伯格小瞧了TikTok 。科技媒體《矽兔賽跑》曾撰文寫道,“TikTok最大優勢在于AI系統的核心算法、視訊展示技術以及一體化金融支付功能,這既是TikTok的秘密武器,也是其出海成功的根本原因。顯然,包括Youtube Shorts、Moj在内的短視訊應用捕捉到了市場機遇和漏洞,但能否颠覆 TikTok,還要看産品是否真正觸及到TikTok的運轉核心。”

TikTok的運轉核心到底是什麼呢?知名科技評論人 Ben Thompson 在評價Instagram和TikTok時說,“Instagram更多在‘分享瞬間’,TikTok則是在‘創造瞬間’。”

先說說Instagram的分享意義,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Instagram是潮流風向标,平台上流行的事物自帶話題标簽,很容易蔓延至其他平台并在現實生活産生一定的影響力。不過,Instagram随着使用者的激增逐漸蛻變成一個社交與興趣圈子的“混合體”,尤其“ins風”等現象的異化逐漸開始勸退普通人。

至于Facebook,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依靠社交圖譜完成了興趣圈層建構,但當這種弱關系向強關系轉變過程中産品基因先天就帶有局限性——當使用者試圖将社交圈當做興趣圈時便會發現,關注某條内容卻要承受其所有動态,資訊備援、過度打擾、興趣差異等問題便會日漸凸顯。

紮克伯格三“抄”TikTok

相比之下TikTok剝離了社交維系的壓力,與其說 TikTok 是一個社交網絡,不如說它是一個娛樂平台,而這背後正是“興趣聚集”——豐富的UGC内容通過二創在生态中流轉出圈,這其實是一種非常難得的産品能力。

事後複盤TikTok的崛起,一個關鍵節點便是收購Musical.ly後通過産品重塑使其成為穿透中西方文化壁壘的“新物種”。Musical.ly之是以能在美國青少年群體中風靡,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功能端的洞察和創新,即“對口型”的視覺創意大大降低了使用者門檻(特效、濾鏡替代傳統編輯軟體Pr/AE)。

不過,強娛樂屬性的Musical.ly在應用市場依舊算不上主流,舞台中央依舊是Meta陣營的各大應用。

事情起變化則始于位元組跳動将抖音強勢的算法推薦與Musical.ly産品創新融合之後。據位元組跳動内部披露,使用者在該應用上活躍的時長翻了一倍。這個過程中,推薦算法引爆了内容——使用者——二創的“生态繁殖能力”,TikTok搖身一變成為視訊創意策源地,而YouTube、Instagram Reels則淪為使用者的分發管道。

除此之外,TikTok還長出了兩種能力:一個能力叫社交語言,另一個能力叫資料智能——社交語言能保持使用者對平台的黏性,如果你想停止使用,那就意味着會喪失很多朋友、同僚之間的共同話題;資料智能指算法加持下平台的學習能力不斷精進,即使用者在享受移動網際網路浪潮帶來的極度便捷時,也讓資料軌迹成為個體難以逃脫的阿喀琉斯之踵。

顯然,這些基于TikTok的新互動方式及産品能力是Instagram和Facebook所不具備的。

而且,抖音在國内不過是基于使用者興趣偏好進行精準“投喂”,使用者通過沉浸其中獲得源源不斷的爽感來“殺時間”,而TikTok 在歐美市場社群屬性明顯,且是一個完全契合年輕人擷取資訊及表達的産品。

《紐約時報》就曾撰文稱,“TikTok 已成為年輕人進行創意表達和保持人際交流的重要平台,尤其在選舉臨近時,TikTok 成為了 Z 世代活動家和有政治思想的年輕人組織和分發政見資訊的管道。”

源于此,Instagram執行主管Adam Mosseri曾表示,“我們會将更多使用者沒關注的‘推薦内容’放到使用者首頁資訊流裡”,這說明推薦算法正在逐漸滲透進Instagram的基因。

話題拉回Instagram此次在核心玩法上主動“克隆”TikTok,足見Meta社交帝國對于短視訊時代産品話語權的焦慮和不甘。

一場輸不起的“戰争”

此前,《華爾街日報》曾爆料稱,“Facebook内部設有新科技追蹤系統‘早鳥’,該系統通過抄襲或收購手段來阻止市場上有潛力的初創公司,進而維持Facebook自身的社交寡頭地位”——這或許是Meta能持續擴大社交圖譜勢力範圍而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然而,2018~2019年TikTok使用者激增時紮克伯格并未對此産生過多的擔憂,彼時他在内部會議上認為,“TikTok之是以火爆,主要是砸錢推廣的結果,一旦停止推廣,留存率就會下滑。”

正是紮克伯格的傲慢和輕視為TikTok提供了野蠻生長的時間視窗。

雖然,無數中國出海産品的失敗已經證明,兩國之間的文化距離越遠,産品在另一個國家參與市場競争時面臨的困難就越大(微信曾試圖打入美國市場,最終卻隻在華裔群體流行),尤其中國産品要在美國複雜的地緣政治、文化差異和法律、監管制度夾縫中占據一席之地,難度更是陡升。

但TikTok是個例外,其在産品颠覆的基礎上,成功完成了本土化的突圍。

一方面,營運多政策拉動内容生産。比如2018年Musical.ly積極引流在美國市場完成了一波爆發增長(允許帶水印視訊通過YouTube、Facebook、Instagram等管道下載下傳和上傳);比如積極邀約本土流行明星入駐,木下優樹菜、石原裡美、E-Girls對于本土市場使用者轉化效果明顯。

另一方面,位元組跳動不吝斥巨資為産品擴張鋪路。資料顯示TikTok2019年在美國廣告支出從2018年的10億美元驟增到40億美元上下,當年YouTube、Instagram、Twitter、Facebook上密密麻麻鋪着TikTok的推廣——正是在席卷全網的營銷攻勢下,多元的使用者群體/亞文化群體開始湧入TikTok。

而TikTok的推薦算法不僅能幫助使用者完成興趣圈層連結,還能将不同圈子區隔。對此,美國科技部落客Eugene Wei将TikTok的算法形容成《哈利波特》魔法世界裡的分院帽。“那頂神奇的帽子通過感應把霍格沃茨的學生分到格蘭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學院,TikTok的算法則複雜的多,要把使用者分成幾十個亞文化群體。”

置身“分院帽”的設定之下,TikTok就變成一個快速、高效的比對系統——随着使用者資料幾何倍數疊加,其算法推薦也越發精準,觀衆與内容的互動也越發高效。

除此之外,TikTok還對本地化營運充分放權。TikTok日本市場拓展負責人俞捷克曾在采訪中表示,“在發展預算上,公司給了他極大的權力,幾乎是報多少批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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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TikTok的擴張版圖上有遍布各國的本地辦公室,其不僅吸收迪士尼、Google、Facebook、微軟、索尼的高管,還聘請大量當地員工和留學生。對此,張一鳴在接受清華經管學院院長錢穎一采訪時說,“我們的政策是,全球化産品,本地化内容。”

等于說,遠端協同、辦公體系、管理制度,甚至很多底層基礎能力都在同步搭建,再加上收購本地團隊、本土化營運,才使TikTok在算法、組織、營運的加持下産生了巨大合力。

得益于此,據 App Annie 的調研資料,2020 年,TikTok 已經是美國使用者平均使用時間最長的App,Meta旗下的Facebook、Instagram、WhatsApp和Messenger隻能屈居 2~5 位。可見,TikTok的生長速度明顯快于Facebook、Instagram、Snapchat等明星産品,其在Meta眼皮子底下長成了龐然大物。

而且,TikTok在全球短視訊社交版圖的角力上後勁十足。據Sensor Tower資料,2021年7月TikTok在全球App Store和Google Play總下載下傳量突破30億次(這是首款非Meta系應用達成此資料);另據美國科技公司Cloudflare 2021年12月20日消息,TikTok超越谷歌成為全球通路量最大的網際網路網站。

紮克伯格三“抄”TikTok

至此,紮克伯格對于短視訊的觊觎與對TikTok的忌憚相伴相生,已經很難說清楚到底哪種情緒多一點。尤其當TikTok勢如破竹攻下一個又一個國家/地區時,這個後起之秀在圖文向短視訊演化的時代浪潮中已對老牌社交寡頭Meta産生了實質性的威脅——TikTok的增長曲線變得越發陡峭,其對Meta使用者的時長掠奪也越發明顯。

源于此,NGO“美國響應性政治中心”則透露,2020年上半年Facebook在遊說上的花費比其他任何一家公司都要多,而遊說的重點,就是說服政府對TikTok展開管制。

“Facebook太惱火,他們的産品無法打敗TikTok,便開始将這種競争帶到地緣政治的口水戰,來讓華盛頓的立法者與TikTok纏鬥。”Facebook一位前雇員曾向Buzzfeed透露。

面對紮克伯格的“小動作”,原TikTok CEO Kevin Mayer 在一篇博文中公開指責稱,“ TikTok歡迎競争,但我希望大家能把精力放在為使用者提供優質服務這樣的事情上,通過公平且公開的方式。而不是像Facebook使用惡意攻擊的方式,把自己的行為包裝成愛國主義,目的是讓TikTok從美國市場消失。”

對此,複旦大學國際政治系教授沈逸在接受《環球時報》采訪時表示,“紮克伯格是一個純粹的商人,之前費盡心思表現出各種親華舉動,都是希望從中國獲得市場利益。但一番努力之後,并沒有如願以償。是以,他對中國網際網路公司的否認,也是出于自身市場利益的需要。”

可見,在這個造神與祛魅同時進行的時代,光環籠罩下的紮克伯格眼神渾濁,狡黠中滿是生意,裹上資本溫暖的裘皮之後時刻在扮演一個精明的商人角色。

紮克伯格曾向CFO解釋收購Instagram的原因,“社交産品周圍存在網絡效應,創造出了數量有限的不同社會機制,一旦某人在某個特定的機制上獲勝,其他人如果不做出一些不同的事情,就很難取代他們”。

如今,一語成谶。

Tiktok在機制上占據上風,Meta在舊秩序下建立的優勢正面臨被解構的挑戰。尤其随着TikTok不斷蠶食使用者注意力和時間,廣告資源也向着TikTok遷徙。

更進一步說,TikTok 找到了重塑興趣圖譜的捷徑,在其從年輕人向泛人群滲透過程中,使用者規模、變現能力及影響力正無限趨近短視訊時代的規則制定者角色,這足以引起美國科技公司全方位的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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