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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彥黎|二丫

石彥黎|二丫

文|石彥黎 編輯|淑為 圖檔|均來自網絡

“二丫,二丫......”

隔着兩條街就能聽清楚,肯定是前前前街的梅姐姐在叫。

二丫的娘剛剛把滾燙的地瓜粥盛出來,滿滿的一大海碗粥裡,躺着三五塊白白嫩嫩的地瓜,直騰騰地往上冒熱氣。娘是個好娘,又溫柔又體貼,還是一把繡花好手,可就是有時候不通人情,這大戲馬上就開始啦,這粥,還要喝嗎?

梅姐姐的喊聲徹底打中了二丫的小屁股,闆凳是坐不住了,半弓着身,左手抓着啃了半個的馍馍,右手拿起筷子不停地攪碗裡的粥。

“噗,噗......”

鼓起腮幫子使盡全力地吹。

大戲到農村,不是年前,便是年後。

今年的春來得早了,剛過完年沒幾天,天氣就變得暖暖的了。二丫身上一件緊身的小襖,藍底白花,袖口一截純白,一左一右,繡着兩隻蝴蝶,乍一看,像是早來的蝴蝶叮在那裡,又像是小憩片刻,頃刻間就要翩翩起舞了。這自然是娘的傑作,娘會繡的多了,粉色的花、青青的草、飛舞的燕子,她能把一個春天都搬到二丫的身上呢。

戲團昨天就到村上了,大人們忙着紮戲台,二丫可是撒了一天的歡兒。紮戲台可比唱大戲有意思。

“咚咚、咚咚......”是粗木樁打進土裡的聲音.

“叮叮、當當......”是木闆連接配接木樁的聲音.

“嘶、啦----”是用繩子拉幕布的聲音。

打麥場裡,除了麥稭垛,空空的,可是,不到一下午的時光,一座威武的戲台就平地而起了。

二丫在場裡瘋到天黑。看人們打樁拉幕,看女演員們把一件一件的戲服展開,挂在架子上,紅紅綠綠的一大片,鳳冠霞帔,金光閃閃,耀得二丫的眼疼。有一會兒二丫看呆了,想自己穿了那花紅柳綠的衣裳,登上那個威武的戲台,會咿咿呀呀地唱曲,會一步一扭地挪移。

石彥黎|二丫

今天早飯後,大戲就要開始啦。這會兒,二丫正埋頭喝粥,喝不完這碗粥,娘是肯定不會讓

“二丫。”梅姐姐叫她,

一個結實的巴掌拍在二丫的肩頭,差點打落二丫手中的碗。顧不上理她,雖然還是燙嘴,二丫可沒敢停下,一邊奮力“胡噜胡噜”往嘴裡吸,一邊利用喘氣的空兒再吹吹,本來柔順甘甜的地瓜粥,這會在二丫的嘴裡就一個感覺:燙!

好不容易一碗粥喝完,小肚也圓鼓鼓的了,手裡的半塊馍馍自是沒顧上吃,照樣是左手抓着,嘴裡急匆匆地喊:“娘,我走啦!”倏然間便沒了蹤影。

“晚了,晚了,快點兒。”

一路上都是梅姐姐的催促聲。二丫是撒開腳丫子往前跑,雖然離麥場不遠,但是,二丫還是跑出了一身汗,鼻頭上都有了細細的汗珠子,小襖貼在身上,黏黏的。

戲台已經布置好了,一張桌子放在中央,鋪着一塊花布,是做官斷案用的,舞台後面、兩側都用幕布圍上了,隻留台口,舞台還很安靜,一幅風雨欲來的感覺。大人們還在家裡忙活,來得還少,稀稀松松的,搬了馬紮,一撮一撮地坐在一起說話。孩子們可是全部到場了,一個個小腦袋全擠在台口前,參差不齊地排成了一橫排,你擠我一下,隊伍就慌慌張張地往東挪一點點,我再擠你一下,整個隊伍又往西挪。大戲未開,孩子們已經唱開了,一張張小嘴叽叽喳喳,比小麻雀要有底氣得多。這個不整齊的大長隊呀,在他們的互相擠壓中,不停地挪移,哪個調皮的男孩子勁兒使大了,半個隊伍嘩地倒在地上,孩子們就趁勢你壓我,我壓你,在地上滾成一團兒,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成了另一個快樂的小舞台。

“咚锵咚锵咚-----”

樂隊自是靠在舞台最不顯眼的地方,孩子們正鬧得歡,那邊鑼鼓便敲起來。以動制動,一聲鼓音,讓喧嚣的孩子們一下子給小嘴巴安上了自動關閉閥門,瞬間安靜下來。

緊鑼密鼓之後,是幾個官兵模樣的人出來走陣,拿着大刀長槍,煞有陣勢。二丫不喜歡舞刀弄槍,也不喜歡這些武戲,待到着寬大的官服,戴着官帽,一步一頓的官爺出場,二丫的戲就算看完了。沒等人家出一句唱詞,二丫和她的小夥伴們大都離開台口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二丫看戲之意不在戲呀。

二丫喜歡一個地方,拽着梅姐姐的手就跑,二丫是個急性子,幹啥都是一溜兒小跑,跑到演員化妝室門口,那就是一個用門闆子臨時搭起來的簡陋的小房間。二丫好奇演員們手中紅紅綠綠的顔料,一會兒畫出個俊俏的姑娘,一會兒又描出來個黑臉彪形大漢,就這樣一塗,一抹,臉就變了,角色就換了。這些變化一下子裝進二丫的小腦袋裡,撐得二丫的腦袋瓜兒光往外冒問号。

這隻是二丫喜歡的其中一個地方。

二丫還得撒丫子在場子裡跑上幾遭呢。捏糖人的架子旁,是必須要待一會兒的。捏糖人的都是四、五十歲的伯伯、大爺,臉長得個個黑,是長年在外頭走街串巷風吹日曬的緣故呢。這跟二丫沒有關系,二丫最關心的是他手中的糖人,黏黏的糖稀,必須要趁熱捏,才能定型,一會兒工夫,捏出了一個孫悟空,又一個是大公雞,一個小綿羊,還能捏出一個個活潑可愛的小人兒。二丫要了一個笑眯眯的小人兒,拿在手裡,就像是捧着自己一般。回到家也舍不得含在嘴裡,特别地裝進玻璃瓶裡,一直放到過年。

那些賣瓜子兒的、花生的、大米團兒的、粘果兒的,自然是鑼鼓一響就跟來,一家一家就依了麥稭垛擋風,擺開攤子。一毛兩毛錢,左邊兜兒裡裝了瓜子兒,右邊有糖塊兒,幾個要好的小夥伴兒邊走邊互相交換着這些吃食,你給我幾粒花生,我給你一個糖塊,直吃到口幹舌燥,兜裡也漸空了。

大台上沒殺戲呢,二丫們的戲還在演,幾個女孩子去跳皮筋了,小嘴裡咿咿呀呀地唱着:“樹上的葉子嘩啦啦,我和姐姐去采花。姐姐采了八角半,我采了一朵馬蘭花……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你在那邊唱你的大戲,我在這邊哼我的小調,雖決絕不同,但互不滋擾。

二丫喜歡爬麥稭垛,個高的堂哥是二丫的梯子,堂哥一彎腰,二丫就一腳踩在堂哥的背上,嗖的一下,竄上了麥稭垛頂。麥稭垛是去年夏天打的,很瓷實。二丫趴在軟軟的、滑滑的麥稭裡,還能聞見去年的麥香呢。幾個孩子叽叽喳喳沒完沒了,有時候會突然一陣放聲大笑,一會兒又沒了聲音,完全一個獨立的快樂王國。

有好幾次,二丫都是被娘背回家的,因為她在麥稭垛裡睡着了。在她的夢裡,到處都是笑聲,還有花花綠綠的人咿咿呀呀地唱大戲。最後,這些都越來越模糊了,二丫竟然睡熟了,一隻小饞蟲從二丫的嘴裡爬出來,到處找吃的呢。

石彥黎|二丫

作者簡介:

石彥黎,山東成武人,小名二丫頭,說是小名,其實比大名還響亮,從小喊起,估計到老不會變了。同樣不會變的是對文學世界的向往,前幾十年的歲月,都為了生存,現在終于有時間追尋自己的夢想了,覺得活着值了。從現在起,當一個文學的國小生,希望能得到老師的細心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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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彥黎|二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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