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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大碼頭|李守成:古木滄桑,新綠喜人

小劇場·大碼頭|李守成:古木滄桑,新綠喜人

蒲劇《俄狄王》

盡管還處在全球沉浸式的持續抗疫之中,上海依然如期成功地舉辦了一年一度的“中國小劇場戲曲展演”。參演劇種的朋友圈不斷擴大,有着400年曆史的蒲劇和漢劇,今年也首次登上了小劇場戲曲的舞台,以其豐沛的文化底蘊和大膽創新的現代意識,給上海的觀衆帶來了驚喜。古木滄桑,新綠喜人,這次展演給我的突出印象,正是幾個有着厚重曆史積澱的劇種在小劇場戲曲探索中所展現的創新理念。

平劇《小吏之死》從契诃夫的短篇《一個小公務員之死》中,尋到了其混迹官場,因一個噴嚏而終日惶惶,直到驚恐猝死的荒誕況味,便對作品施以“中國化”的變臉,做成了小劇場戲曲。該劇充分發揮了平劇藝術的表現手段,整場戲隻有一位演員,忽而是倒黴的九品官,忽而又是故事的叙述者,不僅以文醜應工小吏,還以“言派”老生唱巡撫之雅,以“葉派”小生唱縣太爺之怒。這種一人多角和跳進跳出的調侃,把中國戲曲美學的寫意虛拟和小劇場戲曲的先鋒實驗巧妙互融,不離其宗地講述了世界故事。

小劇場·大碼頭|李守成:古木滄桑,新綠喜人

蒲劇《俄狄王》把山西梆子的高亢激昂和希臘悲劇的沉重悲涼無縫銜接,給了我們一個驚喜。簡約的演員陣容層次分明地表現了俄狄的命運。希臘神話的中國化,轉換得不露痕迹,又凸顯了本土特質。諸如“早知一生咒難破,何必苦苦來逃脫”等大段唱詞,不僅轉譯了希臘文本中的歌隊叙述和人物對話,而且富含中國文化之韻。更令我驚訝的是,在追述往事時,古老的蒲劇舞台上竟也出現了兩個俄狄,用角色的兩個自我揭示了内心的裂變。在這種心理外化的虛拟空間中,同時又出現了現實中的王後,簡潔而又深刻地揭示了人物的内心掙紮。我雖然為該劇沒能以這個人設貫串全劇感到可惜,為沒能強化俄狄對命運天定的信仰進行質疑與反擊,以展現一種人格力量而略感遺憾,但蒲劇的大膽創意着實令人振奮。

如果說上述兩個戲是用中國語言講述了世界故事,那《白羅衫》和《再見卓文君》則用當代語彙解讀了曆史故事。記得去年的《草橋驚夢》是以落魄的張生夢遊浮生,以情愛熾熱的“過去時”和清冷凄苦的“現在時”互文,梗概了《西廂記》的劇情。今天的濃縮版《白羅衫》則把視角聚焦于新晉官人徐繼祖面對既是殺父兇手,又是撫育自己18年的養父當如何處置的心理熬煎。上海昆劇團年輕的主創團隊對原著删繁就簡,用倒叙和插叙勾勒了徐繼祖接讀狀紙,路遇井邊汲水老婦,又從奶公口中得知自己身世真相等主要劇情,然後抓住戲核,重新創排了“審父”一折。這段戲是對“養父”的審判,也是對自己心靈的審視,不僅審出了殺父兇手,更審出了自己心中的“一杆秤”!謝幕時畫風一變,在作曲兼指揮的煽情下,劇中人走出了曆史,一個個從觀衆席走上了舞台,他們一改劇情中的生死情仇,扭動着身軀,唱起了流行的樂曲,就連“一朝執法筆,心頭帶血泣”的徐繼祖,此時也以生腔唱起了戲歌。場内的觀衆沸騰了,這使他們有了一種情感上的釋然,在當代語彙中找到了和劇中人的共情。

小劇場·大碼頭|李守成:古木滄桑,新綠喜人

漢劇《再見卓文君》

漢劇《再見卓文君》是一出诙諧輕松的荒誕喜劇。平行鋪展兩個時代的愛情故事,并以人物的“穿越”互相勾連,是該劇的主要結構。兩個不同時代的“第三者”為了以金錢換得愛情,古往今來地忙碌穿越……劇情很荒誕,卻映射了古今相通的愛情觀。雖然兩組夫妻的感情都曾磕磕碰碰,但“無論古往又今來,真情豈能輕分開”。這種“穿越”對于電競、網遊時代的青年來說,是很熟悉的語彙,而古今兩個“土豪”,實際上便是“資本”的符号。雖然表現直白了些,但也頗有趣味。一個有着悠久曆史的劇種依然能呈現出如此的年輕态,值得欣喜。

小劇場戲曲的探索走過了七年,這是成功攀援的七年,也是艱難跋涉的七年。總體而言,我對這次展演的作品,還有些不滿足,還有不少課題值得研讨和實踐。要堅持“理念的先鋒性,藝術的實驗性”的初心,以“學古不泥古,破法不悖法”的标準衡量,我們期待小劇場戲曲的探索能有更多新的突破。

作者:李守成(戲劇評論家)

編輯:王筱麗

責任編輯: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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