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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疫情中盲目大躍進,造成了茶顔悅色今天的“大翻車”

記者 | 盧奕貝

編輯 | 牙韓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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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顔悅色因公司群内關于薪資的“口水大戰”仍在持續發酵。有茶顔悅色的員工吐槽月薪不足3000元,而老闆直接下場在7000多人的内部群内“親身肉搏”,事後還直接打電話讓員工送出離職申請……目前,微網誌話題#茶顔悅色#閱讀量已超10億。

事實上,引發這場鬧劇的根本原因是茶顔悅色在疫情之中的“大躍進”。

界面新聞整合公開資料後發現,2020年6月,茶顔悅色的門店數量僅有約230家,但到今年11月,這個數字已經達到約560家。單從數量或許看不出問題所在,而如果這些店集中在一個區域市場,那麼則風險巨大。

隻要去過長沙的人都會為茶顔悅色的密集程度感到驚訝。在疫情以前,長沙五一廣場商業區已經能每隔50米就看到一家茶顔悅色;在長沙高鐵站内,至少有4家茶顔悅色同時營業。現在,長沙已被近500家茶顔悅色包圍滲透。

目前,喜茶目前全國門店不過900家,奈雪的茶全國門店約700家。即使是這兩個品牌單一城市門店數最多的大學營深圳,也不過各開出約100家。

茶顔悅色或許是試圖在疫情期間憑借低租金、多鋪位等成本優勢“抄底”,以及它一時間暴漲的人氣來吸引客流,進而在短期内做大營業規模。而海底撈也犯下了同樣的錯誤,同樣是在2020年6月,海底撈創始人張勇判斷疫情9月就能結束,在疫情稍有好轉的情況下,做出了進一步擴張門店的計劃,門店數量差不多也是翻倍。

但事情的發展卻不盡如人意。

自2020年以來,茶顔悅色已經大規模臨時閉店了三次,均因疫情反複。最近的一次便發生在11月,它一口氣臨時關掉了87家門店,絕大部分位于長沙。這也意味着茶顔悅色将直接少了近15%的收入來源。茶顔悅色創始人呂良稱,公司在疫情期間一個月虧損2000多萬元。

茶顔悅色創始人呂良也在聲明中承認,公司當時的判斷過于冒進。

而眼下這家公司的所有員工都在為這樣的冒進決策而埋單。關閉大量門店後,要為後續恢複營業留住員工、不直接辭退員工的做法,造成了當下部分員工工時大幅減少,薪酬縮水。茶顔悅色在微網誌釋出的聲明中表示更改了工資核算方式,0工時員工有1700元基本補貼;上10小時班員工有1700元+10工時*時薪的酬勞;工時滿167小時員工照常發放。

但調整後的薪酬可能不足以支撐一個普通服務員的生活。

“我們服務員的時薪是9塊錢,然後訓練員比服務員搞一個階級的是10塊02毛。”茶顔悅色長沙員工盧惠告訴界面新聞,其11月份的出勤工時為171個小時,一共休息了6天,工資為3200元。

事實上,茶顔悅色的時薪其實“一直就是這麼低”,但疫情影響讓工時減少之餘,茶顔悅色員工原有的500元住房補貼、300元餐食補貼,以及全勤獎等全部隐形化了,因而讓整體工資由原本的5000元水準大幅減少至2-3000元。

薪資縮水後與工作強度不再比對。在茶顔悅色工作,需要站在操作間内一人一個崗位,不停制作飲品,少有休息的時間,并且即使門店9點打烊,員工仍要打掃衛生至11、12點。臨近過年關頭,更是放大了員工對錢少事多的不滿。

而茶顔悅色創始人呂良在群聊後卻向13名員工提出“如果在茶顔做的真的不開心可以帶着離職申請,他來簽字準許”,并告知兩名員工“盡快來辦理離職”。高層管理人員的非理性處理之下,茶顔悅色的“内部大戰“也是以一觸即發。

在疫情中盲目大躍進,造成了茶顔悅色今天的“大翻車”

事實上,這些問題的出現都是其當初成長紅利的反噬。

茶顔悅色所具備的獨特價值感,是由其在長沙的密度、當地景點的特色,以及放眼全國的稀缺性所造就的。人們真正想從這杯奶茶身上擷取的,是朝聖“屬于長沙的網紅奶茶”,是體驗員工操着一口湖南塑膠國語的異地感,是證明自己在旅行中參與當地文化的打卡标的。

茶顔悅色之是以能夠靠長沙這一個市場存活下來,很大程度上來自旅遊人群的排隊消費。

茶顔悅色也趕上了好時候。茶顔悅色創始于2013年,恰逢朋友圈、短視訊、小紅書等社交媒體的崛起興盛,讓打卡這杯長沙國風奶茶成為一件有話題又出片的事情,傳播的極度便捷一度讓閑魚使用者願意花錢找人“代喝茶顔悅色”,也引來了那些願意在長沙短途旅行的兩天内喝下6杯、甚至更多茶顔悅色的年輕人。

乘着這些紅利優勢,茶顔悅色早已成為一年可以上12次熱搜的明星公司,在武漢開首店可以讓消費者甘願排隊8小時,在深圳開快閃店黃牛轉手将一杯奶茶賣500塊。

呂良自己也承認,“如果茶顔晚成立了五年,我們即使做得再好,也不至于成為了到了長沙就非得喝的奶茶。”

而持續加密單一城市門店,提升存在感,并維護這種品牌的地域稀缺性,逐漸成為茶顔悅色無法輕易抛棄的戰略重點。隻是眼下遍布長沙的500家店,也反過來成為茶顔悅色的集中暴雷區。

疫情讓整個旅遊市場都遭受了重創。湖南省統計局資料顯示,2020年湖南省接待國内遊客共69319.03萬人次,與2019年相比減少了13368.12萬人次,同比下降16.17%;《中國國内旅遊發展年度報告2021》報告指出,受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影響,2020年國内旅遊人數28.79億人次,與2019年相比下降一半;國内旅遊收入2.23萬億元,比2019年相比下降六成。密集布局長沙的茶顔悅色也無法幸免。

此外,在這個暴雷過程中,茶顔悅色原本關于“質樸、熱情、好客”等濾鏡被一一打破。

原本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小蔥老師”(茶顔悅色創始人呂良的花名)露出“殺伐果斷”的一面,變成一口氣開掉15名員工的老闆;消費者開始抱怨員工花很多時間去背誦長篇累牍的話術,拉長了等待時間,也降低了消費體驗。而過往的一切關于營銷翻車、新品反響不好等種種,都被拉出來“鞭屍”回顧。

在疫情中盲目大躍進,造成了茶顔悅色今天的“大翻車”

圖檔來源:茶顔悅色官方微網誌

這件事情暴露的一個信号是茶顔悅色的“地域保護”急需被打破。

對于投資者或者品牌自身來說,餐飲行業成長的唯一路徑就是擴大門店規模。天眼查APP資訊顯示,茶顔悅色在2018年獲得天圖資本天使輪投資,2019年7月與順為資本進行了股權融資,到2019年8月又宣布完成由元生資本、源碼資本參與的A輪融資。

與大部分茶飲品牌一樣,茶顔悅色的增長需要通過拓店來維持,但為了保護其稀缺性,茶顔悅色又不想走得太遠。經營了7年的茶顔悅色第一次走出長沙是在2020年12月,它在武漢開出首店。到今年6月,其武漢門店已增加到24家。在武漢之後,茶顔悅色也啟動了進駐更多湖南省内城市的計劃,今年在株洲、嶽陽、浏陽開店外,明年還将走進湖南其他市州。

但地域市場太過于局限了。

一座城市500家門店的打法很快就會出現問題,即使疫情平穩,客流量恢複,這500家門店之間的互相競争與内耗,從業績上看會影響單店收入的增長,從管理上看會造成互相競争之下,員工不規範操作的風險。而疫情的反複,讓薪資問題成為了“地域高密度擴張政策”風險的引爆點。

事實上,茶顔悅色已經積累了極高的品牌認知,資本也不吝啬對它的青睐,在餐飲行業供應鍊高度成熟的環境下,擴張對它來說并非難事。換句話說,它已經沒有繼續保持品牌稀缺性的必要,反而應該在品牌口碑仍在的時候快速變現。

“我們期待在團隊政策的快速調整中,搏到茶顔新的生機。”茶顔悅色在聲明中表示。而我們所能期待的是,茶顔悅色的故事最終不要高開低走。

(文中“盧惠”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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