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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aughter of a victim of the Taiping Wheel: The fate of losing her mother is rewritten, and she has not seen her biological father for more than thirty years

在一个历史的关口,成千上万人顺着潮水的方向汹涌集结。

一艘本来用于运货的货轮,搭载了上千条人命。

拥挤不堪的货轮,一票难求,只允黄金兑船票。

能上得到这趟船的,非官即商,非富即贵。

他们都在一声猛烈撞击中,哀嚎破晓。

乌黑的海水兵不刃血,吞噬了上千条生命。

这艘船的名字叫太平轮,罹难者多为富商名流、军政要员,事发后,保险公司立刻宣布倒闭。官方公布的生还者寥寥,仅有三十四人。

这是一桩发生在大时代下的离难悲剧,生还者失去了同船的亲人,他们余生阴郁梦魇般活着。罹难者撒下了妻子儿女,数不尽的遗孤,他们余生同样阴郁梦魇般活着。

在这道上千家庭连结在一起的伤疤下,作为罹难者亲属的黄似兰,吐露出了失去亲人之后的故事。

她和母亲一样,都乘坐过太平轮,不是同一趟,不是同一年,母亲死了,她被丢下。

她的人生从此剧变,直到暮年,她都无法完全冰释被时代、被命运,被浪涌惊涛,所改写的人生。

The daughter of a victim of the Taiping Wheel: The fate of losing her mother is rewritten, and she has not seen her biological father for more than thirty years

黄似兰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在一九四八年春天。

母亲牵着她在上海外滩候船,黄浦江水吹来的晚风凌乱了母亲的头发,黄似兰依偎在母亲怀里,埋着头,看不见来来往往像她一样即将离开的人,直到太平轮的笛声响起,才被母亲托着下巴把头抽出来。

母亲蹲下身,双手托着她的脸,再三叮嘱道:

“囡囡!冷噢!绒线裤子不要脱!”

“囡囡,刨冰吃不得,吃了肚皮要痛痛!”

母亲的吻停留在她的脸上,久而深,夹杂着温热的泪点,与她的脸蛋水乳交融,黄似兰紧紧抓住这种与母亲肌肤亲热的感觉。当母亲的吻离开她脸上的那一瞬,炙热的脸庞迅速失温,就连那一丁点残留的津液也被刹那风干了。

“去吧,在那边听话等妈妈。”母亲轻轻的推了推她。

黄似兰一步一顿,转头呢喃着“妈妈...”。

母亲跟她挥手说再见,这一再见,就是各自生命的此消彼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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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黄似兰

那一年各地战事吃紧,黄似兰被母亲托亲戚照顾,先行乘坐太平轮送去台北。她的行李箱塞满了漂亮的衣裤、毛衣、鞋子,母亲告诉她,“每个小公主的行李箱都是沉甸甸的。”

到了台北,黄似兰入住信义路一带阿姨、姨丈家里,念东门国小,虽寄人篱下,倒也亲如一家。

1949年,抵近大年夜,姨丈告诉她,“妈妈要坐妹妹坐过的太平轮过来了,你母女俩很快就要吃团圆饭喽”。

黄似兰听到这个消息,欢天喜地,她小小年纪竟激动得失眠。也难怪,望穿秋水等了又盼,快一年了,哪个小女孩能忍受这般漫长的惆怅分离。

岂料,接船那一天,姨丈回来时,手上既没行李,身旁也不见妈妈。

黄似兰满怀期待地问:“妈妈呢?”

姨丈阴沉着脸:“你妈妈的船永远都靠不了岸了”。

黄似兰听不出这简单的弦外之音是在表达一个噩耗,只知道不久,她就被带到一间庙里,去寻找母亲的牌位。

“好多层牌位,我们一层一层地找”,找了好久,黄似兰找到了母亲的名字,但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还很懵懂,不清楚“死亡、离开”的字眼代表什么?

慢慢地,她才明白,在1949年1月27日深夜,载着妈妈的太平轮沉了。

再慢慢地,她又再明白,妈妈死了的意思就是,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逼她穿厚绒棉裤、不会有人不允准她吃刨冰,不会有人亲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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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去世后,姨丈一家的待客之道画风突变。

姨丈要求黄似兰每天下课回家得照顾初生的表妹、洗尿片、做大大小小的家务。黄似兰懂事,白吃人家的白住人家的,帮忙做些劳务,再苛刻也合情合理。

但姨丈冷不丁地又告知她:“以后你的房间要腾出来了。”

黄似兰怯弱地问:“姨丈,屋子那么小,那我还能睡哪儿?”

姨丈指了指客厅的走廊,“风凉水冷,你打个铺盖比街口的乞丐都舒服。”

就连忍气吞声的那一口气也没有,黄似兰默默照做了。

尖酸刻薄、势利欺人只是姨丈的一面,姨丈还有更令人发指的另一面,他把一个男人的暴虐、无能、烦躁,都发泄在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的身心肉体上。黄似兰每天早上去上学,都习惯性地检查手臂、小腿,小心翼翼地把那青一块、紫一块遮掩好,如果有一两道破了的,血红还鲜的伤痕,只能磨擦着衣服忍疼。

打骂虐待,成了家常便饭。

有一回,黄似兰正在吃饭,突然姨丈无来由一巴掌打过来,她口中的米饭喷撒了一地,连人带碗扑在地上,一阵嗡嗡的耳鸣充斥着整个脑门,说不出话来,口水涎着嘴角垂滴,良久的一声强烈咳呛,才让失声的声带带出哭来。

看着她嘴边堆挂着的米饭,姨丈厉声呵斥:“把饭吞回去。”

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把黄似兰彻底打蒙了,她整个人干愣着哇哇大哭,哪还管得着把饭吞回去。

姨丈血气上涌,抓起地上的一把饭就往她嘴里塞,“一粒米比你的命还贵,你敢浪费老子的米。”巨大的力量压制了娇弱的躯体,黄似兰闭着眼睛,任他塞,“吃!吃!给老子吃回去。”

这种极端的虐待不是偶发,阿姨也会跟着姨丈学得有模有样,有时嫌尿布没洗干净,照样会冷不防一巴掌扇过来。挨了打,大冷天下,黄似兰被罚跪在屋外,冰冷从膝盖传导到全身,没有一寸皮肉不在瑟瑟发抖。

深夜十二点,阿姨才骂骂咧咧地开门,“死剩种,进来吧。”

黄似兰想站起来,身体却已经僵住了,还是匍匐着爬进屋的。

此后种种,不胜枚举。

“我被人歧视,被人遗忘,被人轻薄,被人打骂,被人把头按在地上磕碰,被人忽然地从梦中掀起被子打翻在地上拳脚相向……”

黄似兰说:“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

母亲在世时,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不要说打她,她那吹弹可破的皮肤连碰都要小心。每当她枕边落泪时,脑海就会浮现往昔的画面:

“母亲每天弹着钢琴陪我入眠......穿着母亲亲手针织的毛衣,身着美丽的蓬蓬裙、烫着卷卷的时髦长发,在母亲工作的地方像个公主一样被大家抢着抱抱,手心里攥满大家塞的糖果......”

这一切都只成追忆,没妈的孩子像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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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黄似兰的母亲

从宾至如归到狠毒相加,姨丈一家的性情大变不是毫无缘由。

黄似兰的母亲叫陆淑影,在家族中不是简单的人物,她是出色的女性事业者,东南贸易公司负责人,同时高就上海议员一公职,在上海马当路上,还有属于自己的百货行。

无论私产还是收入,陆淑影都属于上流佼佼者。出于这一层面的攀高结贵,她在生时,姨丈一家要好生对待黄似兰。但陆淑影一死,巴结的愿望落空,黄似兰就不再是寄居的贵客,而是一条寄生虫。姨丈一家无需再徒劳献殷勤,态度立马一落千丈反转,丢掉伪装,恢复了原本的真面目。

黄似兰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就是寄希望于父亲。

父亲带着哥哥黄心坦在台湾南部另组了家庭,一个月会来台北看她一次。

每逢父女见面,就是姨丈、阿姨神色最紧张的时刻,他们的目光像针,像剑,像刺,盯着黄似兰,暗示她不要胡说八道。

父亲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有没有察觉出异样?——女儿那张阴郁的脸,没有光的眸,话语间的局促不安......

如果可以,黄似兰渴望爸爸带她出去玩,她就可以大哭一场,讲出所有委屈,但爸爸怎么也不带她出去,父女间永远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窝在家里,当着姨丈一家的面,黄似兰什么也不敢说。

有一回父亲来之前,黄似兰听到姨丈和阿姨在说悄悄话:“收了个赔钱货,不回本不罢休。”

得知黄似兰要回大陆的消息,父亲匆匆赶来见她一面。

“妹妹,要不要跟爸爸留在台湾?”父亲沉重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黄似兰沉默了。

事前姨丈恶狠狠地吩咐说:“爸爸来了,不准跟他回家,要说想回外公家。”阿姨也交代说:“爸爸要是问了,你就说是自己自愿回大陆的。”

黄似兰犹豫着,斜睨的目光被姨丈阿姨狠狠杀了一眼,她到底是害怕了。年幼的她,胆小的,无知的,糊涂的,做出了影响一生的决定。

“我想外公外婆了,我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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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年幼的黄似兰

1950年,以继承母亲在上海的遗产为借口,黄似兰被送回了大陆。但实际上她一分钱也没拿到,遗产落入了哄骗她回来的亲人手里,更为不知所措的是,人来了就回不去了。

两岸不能通关,黄似兰被丢在了广州外公外婆家。

外婆缠着小脚,不待见女娃。

外公很老了,老到爱他自己都有气无力。

母亲曾是娘家的一张长期饭票,现在留下了一个长期饭桶。

外公家并不太欢迎黄似兰的到来,在临近饥荒的年岁,多一张嘴吃饭,都有可能是压垮这个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并不富裕的外公家,就依靠着舅舅在山区火车站卖票那微薄的二十九元人民币支撑着。

舅舅负责养家,黄似兰也学着挑起了家中重担。她每天都要准时去江边挑水,到小山冈捡柴,然后再回家烧饭。长大后她总说童年是一场历险记,许多危险不自知,有几次挑水她差点命丧江边。

面对家里繁重的家务,年幼的黄似兰大都做不完或者做不好,总挨了不少外婆的呵斥。

外婆晚年得了子宫癌,小小的黄似兰照顾了这位没有给予她太多温暖的外婆,给她洗衣穿衣净身,外婆一身血的时候,也只有她细心拾掇。

生命弥留之际,平素森冷惯的外婆竟生涩客气地对她说“谢谢”,这让黄似兰很惊讶。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妈妈还在世,外婆没有历经丧女之痛,那么她们婆孙俩会不会相处得亲切愉快一些。

外婆过世后,黄似兰穿着她的旧衣服上学,舅舅说:“要穿鞋就不上学”,黄似兰选择了不穿鞋打赤脚。

还能读书是黄似兰唯一庆幸安慰的事情。她的第一堂课,就是要彻底忘掉“三民主义,吾党所宗”,死死记住“人民当家作主”。

由于短时间内的意识形态转换困难,黄似兰刚来时考插班落榜了,复习思想到第二年才考上了二年级。不过因为父兄在台湾的缘故,黄似兰仍是个异类,她所承受的欺凌、霸凌,无休止地贯穿了整个读书生涯。同学们极尽所能侮辱她,无所不用其极地往她身上贴各种标签,她形容这是一个悲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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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去世后,黄似兰心中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我常想死是什么滋味?停止呼吸的刹那,妈妈在想什么?我一手捏着鼻子一面想。

出于这个好奇,中学毕业后,黄似兰选择了念护理学校。这是她主观上给出的理由,实则与其说她想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不如说她想用救死扶伤来扼止这种滋味。

毕业后,她分配到了广东佛山医院工作,领着三十六元人民币的薪资,交往了一个医生,二十四岁早早结了婚,从此离开了外公家,落脚在工作单位。她长年与丈夫分隔两地,一年才难得见上一次面,谈不上温馨甜蜜。

那个年月没有打仗,病人却多得叫人窒息。成批成批的病人从四面八方涌入医院,有不远千里坐火车来的,有长途颠簸坐汽车来的,病人和家属席地而坐,半夜三四点就守在医院门口等挂号。

每天门诊要超负荷地接诊上千人次的病患,单单分到黄似兰和另一位同事头上需要打针的病患就有七百多人,一天工作下来,黄似兰人是瘫软的,打针的手指近乎麻痹。

重压之下,不单止黄似兰一个人叫苦不迭,但大家都没有剔除工作之外的精神食粮,仍愿意高度自律地清晨五点早起上军训课,晚上热情高涨地手抄毛选。

黄似兰说:“每天都休息不够,也不知怎么过来的。”但她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一句怨言,她有自知之明,她不想倒霉,但再谨小慎微,也抵不过处心积虑。

她的名字被一张大横幅从医院四楼挂到一楼,迎风吹拂,阳光打在了满壁墙上,竖直的横幅处,独独留黑。

1979年,历史翻开了另一页,改革开放要来了。迈过沧桑的黄似兰申请离开大陆,来到了中国澳门。

初来乍到,黄似兰一无所有,只带了两件衣服,三十元港币。

一个弱小无依的女人,义无反顾来到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从哪里开始都是一个低点。

为了先站住脚跟,黄似兰选择了最底层的劳动,到渔夫家打杂、洗衣做饭、搞卫生。大热天里,她闷在狭小逼仄的浴室里搓衣服,这儿没有透风的窗户,汗水泻了一地,她干脆像男人一样,光着身子,洗好衣服再把汗擦干穿上。

这样的日子,她坚持到丈夫和儿子的一同到来。经过努力,她和丈夫重新拿到了医生和护士的执照,在澳门正式执业,双双获得优渥的薪水。后来夫妇二人还远渡重洋到美国纽约开中药行,儿子又成为了杰出的医生,娶了一位做营养师的媳妇,一家人算是同出一门,归宗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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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黄似兰与医生丈夫在六十年代的结婚照

离开大陆的三十年来,黄似兰无时不刻都在为“活着出人头地”而舔着伤口向前,往事都藏在了上锁的抽屉里,即使苦尽甘来也鲜少打开,鲜少讲讲那些风吹雨打的岁月,只有一次在路过婚纱店时,看见那些拍卖的礼服,才无意间勾起了她对动荡岁月的回望,对昔日年轻芳华的怀恋。

她注视着那些璀璨夺目的礼服,喃喃道:“我本是一朵姹紫嫣红的鲜花,却无奈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凋零颓唐,现在我决定在美人迟暮的年纪神采飞扬。”

她一口气买了三十件,逐件逐件在镜子前试穿,乐不可支,嘴里情不自禁地感慨:“没办法相信,我曾是那样的年轻。”

1986年,黄似兰回到台湾看望父亲和大哥。

黄似兰是带着恨意来的,但父女一场,见面时终究没能忍住两眼汪汪。

“你好吗?”

“好呢爸爸。”

三十多年不见,简单生疏的一句问候,打开了话匣子。

父亲已经很老很老了,但头脑还很清醒。黄似兰和父亲寒暄着,讲的都是近来,现在,之后,父亲静静听着,也找了很多话说,但就是不提当初,过去,那时。

这对一同老去的父女是那样的有默契,生怕三十多年前的交集触及彼此隐隐作痛的脆弱神经。

不提,就是最好的和解。

黄似兰心想,如果当初离开台湾前,至少前往大陆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也这么有默契会是多好。

走的时候,黄似兰没看见父亲,只有大哥一路相送,就在兄妹话别的时候,黄似兰看见远远地,一个佝偻的身影踉踉跄跄追了出来。

“似兰——等会儿。”

是父亲。他浑浊的声音高喊着她的名字。

“爸爸,你怎么跟出来了。”黄似兰赶忙迎了上去扶着。

“爸爸没什么给你,都是些带不进棺材的东西。”父亲塞给她一大笔钱。黄似兰抵触地推开,“爸爸你干什么呀,我不要,我自己有,你留着吧。”

父亲不顾她的阻挠,往她的裤兜、衣袋、手提包,一张一张地塞......终于绷不住,伏在了她的肩上哭。

“如果当初把你留在我身边,我现在就不会那么内疚,是爸爸亏欠了你的幸福。”

黄似兰轻轻拍着父亲的背,啜泣道:“爸爸,都过去了。”

“是不是还恨爸爸,如果恨爸爸会舒服一些,爸爸宁愿你永远不要原谅。”

恨一个人怎么会舒服?这么多年,黄似兰对这种感觉再清楚不过。父亲和她都老了,来日不再方长,再见又是何年何月?留下释然,不要再恨了。

黄似兰拭去父亲眼角的泪,“爸爸,我不恨你,从看见你第一眼我就不恨了,恨不出来...”

1990年,父亲长眠了。

黄似兰接到大哥的电话,说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发现父亲一直珍藏着母亲的家书,还有一张母亲年轻时参加“十万青年十万军”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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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母亲陆淑影

收到这张照片时,凝视着母亲的英姿飒爽,黄似兰又梦回了一九四八年那个春天,踏上太平轮前,母亲的再三叮咛,母亲的亲吻相拥,那些挥别的泪,口口声声说的再见,遥遥无期的团聚......

不忘记一个人,就是不接受一个人的离开。

每每追思,每每剧痛,无从释怀。

这是一个历久弥新的伤口。

循循渗血,永不结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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