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情感,在唐詩中,都能找到共情,
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欣喜,
是“三春三月憶三巴”的思念,
是“一寸相思一寸灰”的深情。
親手寫一首格律詩,抒發心中的真實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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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59年,曾國藩在《聖哲畫像記》一書中,挑選出了32位穿越華夏文明三千年的“聖哲”,其中一位,正是北宋政治家、文學家、史學家歐陽修。
在政治上,他是三朝元老,曆任仁宗、英宗、神宗,官至副宰相(參知政事);
在文學上,他作為“唐宋八大家之一”,成為北宋詩文革新運動的領袖,上承韓愈、柳宗元,下啟“三蘇”、曾鞏、王安石。
在史學上,他被宋仁宗欽點修定《新唐書》,并獨自撰寫了《新五代史》,還著錄了今存最早的金石學著作《集古錄》。
他出身貧寒,卻以其膽識氣魄和執著努力,成為有宋一代最具盛名的全才之一。
千百年過去了,每當我們吟詠起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都似乎能看到一位蒼顔白發的老人,乘着薄醉,遊走在蔚然而深秀的琅琊之間。

歐陽修身世凄苦,4歲時父親就去世了,從此便與母親相依為命。
在中國古代有“四大賢母”的故事,分别為:孟母三遷、陶母退魚、嶽母刺字,歐母畫荻。其中的歐母,指的就是歐陽修的母親。
因為家貧,歐陽修到了适學年齡時,既無法入學堂,也無錢買紙。歐母就用蘆葦的杆畫在灰土上,教歐陽修識字,是以有了“畫荻教子”的故事。
從貧寒中成長起來的歐陽修明白,要從底層起步,實作遠大的抱負,就必須為了理想,奮不顧身,永不妥協。
有宋一朝,始終困擾當權統治者的一個問題,便是所謂的“三冗兩積”。“三冗”,即冗官、冗兵、冗費,“兩積”,則指由此導緻的積貧與積弱。
公元1043年,仁宗朝,随着社會危機的日益加重,宋仁宗終于發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慶曆新政”。
那時已經37歲的歐陽修,在此前因範仲淹一案被牽連,經曆了長達數年之久的流放之旅後,終于重新回到了政治的中心舞台。
為了改變外敵虎視眈眈、國家财力不濟的政治局面,宋仁宗開始選拔敢于谏言的名流,時刻糾正自己的錯誤言行。
在這樣的時代環境下,範仲淹、歐陽修、蔡襄等人閃亮登場,他們以“名節”作為君子的“利劍”。
作為谏官的歐陽修克盡職責,以此來引起皇帝的警覺。他上任僅僅十天,就給朝廷打了許多報告,甚至連自己的恩師晏殊,他也敢公然挑戰。
也許在今天的我們看來,歐陽修這樣的行為實在有些過了,吃力不讨好不說,更易招人厭恨。事實也确實如此,此後的歐陽修曆經多次貶谪,多是被人讒害。
然而在歐陽修看來,他是将成為聖賢作為自己的終極理想。越是在國家危難之時,他便越是要高舉名節,重振士風。
他是一個有理想、有擔當的政治家,甯鳴而死,不默而生。
公元1045年春,由于觸犯了貴族官僚的利益,僅僅持續了一年多的新政改革就此拉下序幕。歐陽修眼中一批注重名節的君子範仲淹、韓琦、富弼等人,紛紛離開,從此不再“居廟堂之高”,蕭然“處江湖之遠”。
而歐陽修,則因受人陷害卷入了一起醜聞中,被貶安徽滁州,從此誕生了中國文學史上頗負盛名的《醉翁亭記》,也成就了一位千古醉翁。
無端被貶,在歐陽修自然是一件極其憤懑的事。所幸,他生性達觀,頗有随遇而安的情懷。
在滁州,他秉行“與民休息”的施政政策,使得物阜民豐、民生安樂,赢得百姓的交口稱贊。
閑暇之餘,歐陽修喜歡遊山玩水。琅琊山裡有一位老和尚,法号智仙,與歐陽修交好。他還特地為歐陽修在山裡面修築了一座亭子,這座亭子便被歐陽修取名“醉翁亭”。
醉翁,是亭子的名字,也是歐陽修對自己的稱呼。他平素喜歡喝酒,常常喝得大醉而歸。一次,也許是興緻來了,酩酊之際,筆墨揮毫,遂有了一曲傳唱千古的《醉翁亭記》。
在《醉翁亭記》裡,他說:“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太守遊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
鳥知道山林為什麼快樂,但是不知道人為什麼快樂;這些跟着我遊山玩水的人,知道我這個太守很快樂,卻不知道我這個太守為什麼快樂?
太守為什麼快樂?因為跟随我的人快樂,是以我快樂。我要樂人民所樂,與人民共享快樂。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這是對儒家思想的有力诠釋。也正是這一點,成為了《醉翁亭記》為後人傳唱不朽的秘密。
與歐陽修幾乎同時被貶的範仲淹,則在河南鄧州,寫下了《嶽陽樓記》,以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樹立起了士大夫文人的高遠境界。
葉嘉瑩先生說,“當經過挫傷憂患之後,仍然能夠在山川美景之間得到一種遣玩的樂趣,而不沉溺于憂傷之中,這是古人的一種修養”。
歐陽修曾經給同為範仲淹鳴不平而被貶的尹師魯寫信,相約到了貶谪之地後,不說一句“戚戚之辭”。
他說,有許多人,在朝堂上的時候也能夠慷慨激昂,可是一旦受了些挫傷,要不日日牢騷滿腹、憂愁傷感,要不就換了一副面目,從此卑躬屈膝。
可歐陽修絕不這般,他無論身居何處、身在何位,都始終昂揚樂觀、不改初心。就如他在離開滁州之時,為寬慰送别的百姓,所寫下的一首《别滁》:
花光濃爛柳輕明, 酌酒花前送我行。 我亦且如常日醉, 莫教弦管作離聲。
“我亦且如常日醉,莫教弦管作離聲”,在心性豁達的人看來,當挫折成為人生的常态,苦難也就不再成為痛苦的根源。
歐陽修在詞作上的成就雖不及古文和詩,但要論起最能展現作者的胸襟懷抱,則詞更勝一籌。
歐陽修的詞被認為是“承上啟下”,上承五代馮延巳的“深摯”,下啟蘇轼的“疏俊”和秦觀的“深婉”。
詞,最初被看作“小道”、“詩餘”,認為是文人士大夫的消遣之作,因而不被看作是一種嚴肅的文學體裁。
但也正是在這種體式中,詞人們最易顯露自己的性情。而在歐陽修那裡,詞這種遊戲的筆墨,卻自有一份胸襟與氣魄。
群芳過後西湖好,狼藉殘紅。 飛絮蒙蒙,垂柳闌幹盡日風。 笙歌散盡遊人去,始覺春空。 垂下簾栊,雙燕歸來細雨中。
這首《采桑子》(其四)是歐陽修描寫西湖組詞中的一首,它的好處,就在寥寥數語中,包含了詞人二十多年的經曆與感慨。
起句“群芳過後西湖好”便别有寄托,大家都喜歡那萬紫千紅、花團錦繡,可歐陽修偏偏說,落花狼藉的西湖仍然是美麗的。
這該是一種怎樣的情懷?大抵隻有那些經受過人生的磨難,且最終從苦痛中走出的人才能真正體味。
繁花錦繡固然好,可人生更多的時候是花朵凋零、行人散盡的寂寞。你會經曆許多别人不會知道、不能了解的苦難、挫折、失敗,而你唯一能做的便是忍耐。
“一個人在人生中的訓練,最重要的一點是看你有無忍耐寂寞的能力。”
在另一首名為《采桑子》的詞作中,我們能更為真切地體味到歐陽修的那種豁達的心胸與高遠的境界。
十年前是樽前客,月白風清。 憂患凋零,老去光陰速可驚。 鬓華雖改心無改,試把金觥。 舊曲重聽,猶似當年醉裡聲。
“月白風清”說的是過往的繁華、青春,“憂患凋零”,說的是如今的衰頹、蒼老。詞人老了,可是他說“鬓華雖改心無改”,我的心仍然是年輕的,我的激情并沒有失卻。
古人說,“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如果心靈能永遠年輕,身體的衰老又算得了什麼呢?
最終,我們的容顔都抵不過時間的侵蝕,可一顆年輕而勇敢的心靈,卻可以永不蒙塵。
晚年的歐陽修為自己取了一個别号,稱“六一居士”。“六一”指的是有書一萬卷,金石佚文一千卷,平日消遣有棋一局,琴一張,酒一壺。
有人問:“還有一個‘一’呢?”
歐陽修笑眯眯地說:“再加上‘吾一老翁’,這不就是六個一了嗎?”
生命是太美好的一種東西,好到無論怎樣過,都像是一種浪費。
于是,有人庸庸碌碌潦草度日,有人兢兢業業謹慎徐行,還有人,卻是把人生中的每分每秒都咀嚼出無窮滋味。
于是,才有了如歐陽修那般,得意時以筆墨為利器,劍氣縱橫;失意處以山水為消遣,趣味盎然。
時時皆是自在,處處可見達然!人生至此,可稱無憾。
參考文獻
葉嘉瑩《北宋名家詞選講》
章敬平《歐陽修傳:世俗的聖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