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6日,在四川大英縣警察局一間會議室裡,56歲的陳秀群終于見到了“失而複得”的兒子。 這個兒子,是陳秀群的第三個兒子。 33年前,因為家裡一貧如洗,已經有兩個兒子的陳秀群,和丈夫商量把剛出生40天的三兒子送給别人。 她聽說對方家庭經營卡車,心裡稍稍踏實,“有車的家庭,不知比我們家好多少倍。”但她又不敢确定,“也許是中間人騙我的。” 她有很多次糟糕的猜測,兒子會不會被别人打斷手腳,送到街上乞讨,或者貧困交加,生活艱難……每次想到這些,她都會悄悄落淚,害怕得心神不甯,然後責怪自己,當初不應該把兒子送人。 她一直充滿愧疚,挂念着不知身在何方的三兒子,但又一度不敢相認。 10月26日跟三兒子相認後,母子倆相處了3天,但她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多問,至今還不清楚兒子做什麼工作,但她已經很滿足現在的答案:兒子過得很好。
兒子出生40天就送給别人
母親一直生活在後悔和愧疚中
33年前,大英縣天保鎮一個偏遠村子裡,已經有兩個兒子的陳秀群夫婦非常苦惱,又生了一個兒子,日子怎麼過得下去?
“那時候飯都吃不飽,一家五口擠在一間土坯牆的房子裡。”于是決定把出生才40天的三兒子送給别人撫養,陳秀群聽說對方家裡有車,心裡稍稍踏實,“那個年代,家裡有車,條件已經很好了,至少比我們家不知好多少倍。”
但更多的資訊,陳秀群并不清楚。她後來多方打聽,也不知道兒子被送到了哪裡,“雖然後悔,但送了人也不能把兒子要回來,隻想知道他過得怎麼樣。”
陳秀群的生活并沒有得到很大的改觀,兩年後她又生了一個女兒,但很快跟丈夫的感情走到了盡頭。離婚,又重新組建家庭,并常年在新疆打工。
大兒子、二兒子跟着丈夫生活,女兒由她撫養。女兒小菲告訴紅星新聞記者,記事開始,就知道自己有個三哥,因為母親總是念叨這個哥哥。
“想起來充滿自責和愧疚。”陳秀群說,她有時候會想一些可怕的問題,兒子會不會被人打斷手腳,送到街上乞讨,會不會過得貧困交加……雖然她曾聽說對方家庭條件不錯,但她又懷疑中間人是騙她的。
直到今年中秋節前夕,警方讓她去山東認親,但她不敢去,她不敢面對兒子。陳秀群當時剛剛生病做了一場手術,她說怕兒子過得不好,“如果這樣的話,我是無法原諒自己的,可能就回不來了。”
陳秀群曾跟女兒說,就想知道三兒子的情況,如果他過得好,心裡就踏實了,如果過得不好,他願意回來,一家人還可以互相幫襯。
33年後終于見到兒子
母親小心翼翼不敢多問
10月26日上午,在大英縣警察局一間會議室裡,陳秀群看到三兒子走進來,她站起來朝着兒子走過去,早已泣不成聲。
過去幾年,在大英縣警察局幫助下,陳秀群一直在努力尋找這個兒子。在廣東打工的二兒子也曾在網上發帖,尋找弟弟的下落。
大英縣警察局刑事偵查大隊副大隊長莫文斌告訴紅星新聞記者,2019年開始,大英警方根據陳秀群提供的線索,四處走訪打探。警方得知有知情人已經移居新疆,就利用去新疆辦其他案子的機會,2019年、2020年先後兩次前往尋訪,最終獲悉,當年抱養的中間人住在四川樂至縣。
但大英警方趕到四川樂至縣後,才知道當年的中間人已經去世多年,線索就此斷。
今年“團圓行動”開始後,大英警方再次把這起案件翻出來,最終在今年中秋節前夕傳來好消息,山東省聊城市的趙俊dna比對成功,并通過了複核。
“2019年就進行過dna比對,但沒有比對成功。”莫文斌說,趙俊的dna資訊是2020年才采集的,是以這次才比對上。
10月26日上午11點,今年33歲的趙俊從山東聊城趕到四川大英縣,在大英縣警察局見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趙俊眼裡泛着淚光,陳秀群泣不成聲,有好多話不知從何說起……
在大英縣警方幫助下,一家人終于團聚。
跟兒子相處了3天,陳秀群說,一家人吃了團圓飯,一起回了老家。得知兒子過得很好,結了婚,有了孩子,并且在做生意,她心裡一下子就踏實了。
一家人吃團圓飯。
在飯店房間裡,母子聊天。
一家人團聚後一起回老家。
但在這個“失而複得”的兒子面前,她還是顯得小心翼翼,心裡依然有愧疚。她不敢過多詢問兒子的過去,吃過哪些苦,經曆過哪些困難。甚至,她至今不知道兒子做的是哪方面的工作。
兒子:覺得自己很幸運
“見到母親後終于睡得踏實了”
“跟母親見面後,我一下子就睡得踏實了。”趙俊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得知自己的身世後,就一直在想,自己來自哪裡,怎麼來到養父母身邊的,為此他總是失眠,很長一段時間都睡不好覺。
趙俊介紹,他小時候聽别的小孩說過自己是“撿來的”,但養父母對他很好,他并沒有過多懷疑。家裡有一個大自己8歲的姐姐,養父在他17歲時去世,養母也在3年前患病去世。
“養母患了癌症,治療過程中,醫生需要我和姐姐做dna配型。”趙俊告訴紅星新聞記者,這時候,姐姐才說出了兩人都不是父母親生孩子的秘密。
養母在醫院治療幾個月,趙俊在醫院照顧了幾個月。養母去世後,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根沒有了。他開始四處打探親生父母的消息,回老家請當地老人講自己的身世,先後多次前往四川成都、德陽尋找,但最終無果。
趙俊告訴紅星新聞記者,電影《失孤》原型郭振的老家,離自己老家隻有三四公裡。看到郭振回家後,他要尋找親生父母的想法更加強烈,常常是以整宿睡不着覺。他曾跟妻子說,如果這輩子找不到親生父母,“會死不瞑目的。”
“但都是悄悄找,隻有我老婆知道。”趙俊說,因為養父母對自己視如己出,其他親人也對他特别好,他擔心自己尋親會傷及他們的感情。“我依然把他們當我的親人,這種感情一輩子都不會變。怕他們突然知道這個事實,難以接受。”
趙俊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遇到了這麼好的養父母,使自己能夠在很好的環境下成長。而現在,還能與親生父母團聚,也是一種圓滿。(文中除莫文斌外,其餘均為化名。)
紅星新聞記者 楊靈 圖據受訪者
編輯 彭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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