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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梭:人為什麼會痛苦?

作者:思廬哲學
盧梭:人為什麼會痛苦?

先賢祠的盧梭棺木構思精巧,棺木中伸出一隻手,緊握火焰濃烈的火把,象征盧梭的思想之火點燃了法國革命。

斯賓格勒在《西方的沒落》裡寫道:“蘇格拉底、佛陀、盧梭,這三位文明的代表者,各自埋葬了一段千百年的精神深度。”稍早些的英國曆史學家阿克頓勳爵論斷更酷:“盧梭的筆造成的影響超過亞理士多德、西塞羅、聖奧古斯丁、聖托馬斯·阿奎那,以及有史以來任何一人。”

如今,盧梭靜靜躺在法國巴黎先賢祠中,與伏爾泰二人安葬在整個墓群最中心、最顯赫的位置。今天推送盧梭這篇随筆《人為什麼會痛苦》,看看這位大哲人是如何了解生而為人的痛苦的。

我們不可能知道絕對的幸福或絕對的痛苦是什麼樣的,他在人生中全都混雜在一起了;我們在其中領略不到純粹的感覺,不能在同一種情況下感受兩種不同的時刻。正如我們的身體變化一樣,我們心靈的情感也在繼續不斷地變化。人人都有幸福和痛苦,隻不過是程度不同而已。誰遭受的痛苦最少,誰就是幸福的人;誰感受的快樂最少,誰就是最可憐的人。痛苦總是多于快樂,這是我們大家共有的差别。在這個世界上,對于人的幸福隻能消極的看待,衡量的标準是:痛苦少的人就應當算是幸福的人了。  

一切痛苦的感覺都是同擺脫痛苦的願望分不開的,一切快樂的觀念都是同享受快樂的願望分不開的;是以,一切願望都意味着缺乏快樂,而一感到缺乏快樂,就會感到痛苦,是以,我們的痛苦正産生于我們的願望與能力的不相稱。一個有感覺的人在他的能力擴大了他的願望的時候,就将成為一個絕對痛苦的人了。  

盧梭:人為什麼會痛苦?

那麼,人的聰明智慧或真正的幸福道路在哪裡呢?正确說來,它不在于減少我們的欲望,因為,如果我們的欲望少于我們的能力,則我們的能力就有一部分閑着不能運用,我們就不能完全享受我們的存在;它也不在于擴大我們的能力,因為,如果我們的欲望也同樣按照更大的比例增加的話,那我們隻會更加痛苦;是以,問題在于減少那些超過我們能力的欲望,在于使能力和意志兩者之間得到充分的平衡。是以,隻有在一切力量都得到運用的時候,心靈才能保持甯靜,人的生活才能納入條理。  

大自然總是向最好的方面去做的,是以它首先才這樣地安排人。最初,它隻賦予他維持他生存所必需的欲望和滿足這種欲望的足夠的能力。它把其餘的能力通通都儲藏在人的心靈的深處,在需要的時候才加以發揮。隻有在原始的狀态中,能力和欲望才能獲得平衡,人才不感到痛苦。一旦潛在的能力開始起作用的時候,在一切能力中最為活躍的想象力就覺醒過來,領先發展。正是這種想象力給我們展現了可能達到的或好或壞的境界,是我們有滿足欲望的希望,進而使我們的欲望更為滋長。

盧梭:人為什麼會痛苦?

不過,起初看起來是伸手可及的那個目标,卻迅速地向前逃遁,使我們無法追趕;當我們以為追上的時候,它又變了一個樣子,遠遠地出現在我們的前面。我們再也看不到我們已經走過的地方,我們也不再去想它了;尚待跋涉的原野又在不斷地擴大。是以,我們弄得筋疲力盡也達不到盡頭;我們于接近享受的時候,幸福愈遠遠地離開我們。  

相反地,人愈是接近他的自然狀态,他的能力和欲望的差别就愈小,是以,他達到幸福的路程就沒有那樣遙遠。隻有在他似乎是一無所有的時候,他的痛苦才最為輕微,因為,痛苦的成因不在于缺乏什麼東西,而在于對那些東西感到需要。真實的世界是有限的,想象的世界則沒有止境;我們既不能擴大一個世界,就必須限制另一個世界;因為,正是由于它們之間的唯一的差别,才産生了使我們感到極為痛苦的種種痛苦。

除了體力、健康和良知以外,人生的幸福都是随着各人的看法不同而不同的;除了身體的痛苦和良心的責備以外,我們的一切痛苦都是想象的。人們也許會說,這個原理是人所共知的;我同意這種說法;不過,這個原理的實際運用就不一樣了,而這裡所談的,完全是運用問題。  

盧梭:人為什麼會痛苦?

我們說人是柔弱的,這是什麼意思呢?“柔弱”這個詞指的是一種關系,指我們用它來表達的生存的關系。凡是其體力超過需要的,即使是一隻昆蟲,也是很強的;凡是其需要超過體力的,即使是一隻象,是一隻獅子,或者是一個戰勝者、是一個英雄,是一個神,也是很弱的。不了解自己的天性而任意蠻幹的天使,比按照自己的天性和平安詳地生活的快樂的凡人還弱。對自己現在力量感到滿足的人,就是強者;如果想超出人的力量行事,就會變得很柔弱。

是以,不要以為擴大了你的官能,就可以增大你的體力;如果你的驕傲心大過了你的體力的話,你反而會使你的體力因而減少的。我們要量一量我們的活動範圍,我們要像蜘蛛呆在網子的中央似地呆在那個範圍的中央,這樣,我們就始終能滿足我們自己的需要,就不會抱怨我們柔弱,因為我們根本沒有柔弱的感覺。

文 | 讓-雅克 · 盧梭

圖 | 亨利 · 盧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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