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是當之無愧的北宋文壇盟主,宋朝有名的文人、政治家幾乎都出自他門下或者經他舉薦,比如蘇轼、蘇轍、韓琦、包拯、司馬光、王安石。他的詩、詞、散文均自成一家,造詣很高。特别是散文,與韓愈齊名。

有趣的是,這樣一位徹底變革一代文風的領袖,并不是一開始就寫那種樸實有料、因感而發的古文。為了參加科舉考試,求取功名,歐陽修對骈文下了很大功夫,功底深厚,一點也不含糊。
宋時以八股取士,為了趟過科舉的大河,歐陽修還是用心修建了骈文這座橋的。他的精明在于,過了河,就毫不猶豫把橋拆了。不僅如此,他還全力阻止後來人修橋過河,而且成功了,這是他的偉大。
1028年,22歲的歐陽修在國學解試中獲第1名,成為解元;1029年在省試中又獲第1名,成為省元。1030年,仁宗主持的殿試上,歐陽修高中第14名(沒有奪魁,是因為主考官晏殊好心打壓,想挫挫他的銳氣,以便幫助他成長)。看見沒,歐陽修骈文的水準不是吹的。
進士及第後,歐陽修充任西京(洛陽)留守推官。1031年歐陽修赴洛陽上任,結識了宋詩“開山祖師”梅堯臣。他二人志趣相投,免不了磋商、探讨,準備開幹詩文改革大事。
說起來,歐陽修能夠有時間、有精力推行古文運動,得益于他的好上司:西京留守錢惟演。這個人出身高貴,博學能文,關鍵他贊成、支援歐陽修的作文觀點:追求實用,反對空洞。他們一拍即合,錢惟演甚至覺得好文章是“玩”出來的。是以,他放任歐陽修他們遊山逛水,隻要能寫出來好文章就行。
有一次,歐陽修和機關幾個年輕同僚到嵩山遊玩,傍晚時突然下大雪。歐陽修雖然好玩,工作紀律觀念還是有的,準備連夜傳回,第二天上班。沒想到,錢惟演體貼地送來幾壇好酒,還派了幾個廚師。這意思是:機關沒什麼事,你們安心逛,喝點好酒,用心給我寫幾篇好文章。
這群小夥子正是血氣方剛,又遇上這麼開明灑脫的上司,更加無所顧忌。他們一面宣揚作文理論,一面親自實踐,寫了不少讓人耳目一新的“古文”,這樣才對得起上司栽培啊。順便說明下,錢惟演本人是“西昆體”骨幹,與歐陽修并不是一個陣營的。但他不嫉妒、不打壓後進,反而以寬容、放縱的态度加以支援,這是錢惟演的過人之處。
經過歐陽修多年的努力,古文運動取得了不小的成績,但與他的理想還差得遠。當時的考試還是八股文,歐陽修隻能倡導、示範,卻無力從根本上改變現實。不過,歐陽修并沒放棄,而是等待時機。
1057年,50歲的歐陽修終于等來了機會,他被任命為進士考試主考官。對北宋詩文發展來說,這是個好消息。但是,對參加考試的學子來說,絕對是個壞消息。
歐陽修等了20多年,好不容易得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經他錄取的考生,比如蘇轼、蘇轍、曾鞏,無一不是“文風平實,言之有物”。他這等于告訴全國考生:你們以前那套趕緊收起來,不然莫怪我不客氣,一律斃掉。
問題是那些考生多年來都是狠練八股文,除了這個别的都不會。絕大多數考生觀念和實踐都已經根深蒂固,隻知道苦心鑽研“太學體”,這是一種險怪奇澀的文體,隻講究形式,不考慮内容,片面追求奇特、晦澀。
其實這也怪不得考生,主要是太學講官石介大力推崇“太學體”。他的好惡順理成章成了學子們用功的方向,對歐陽修提倡多年的“文體革新”,一直不屑一顧。考試時他們也沒當回事,依舊玩起“太學體”。
歐陽修也不客氣,毫無懸念地讓他們落榜。這樣一來,考生們多年的寒窗苦讀付之東流,當然不甘心。揭榜之後,落榜考生組織遊行,聲勢浩大,甚至揚言把歐陽修揪出來暴打一頓。
幸好大老闆宋仁宗不糊塗,他本人也是歐陽修的粉絲,更相信歐陽修的人品和判斷力。對于朝堂上抨擊歐陽修胡亂制定标準、借機結黨營私的說法,仁宗置之不理,做了歐陽修最有力的後盾。
仁宗态度一明,誰敢不閉嘴?考生們更是成了洩氣的皮球,總算認清形勢了,開始認真研究歐陽修主張的文章,用心練習。後來再次參加考試時,歐陽修果然按文取人,而不是打擊報複,比如“太學體”領袖劉幾,就被錄取,後來建功立業。
歐陽修9歲時讀韓愈的文章,就被“發言真率、自然随便、無所拘束、生動活潑”的文風吸引,下決心以韓文為榜樣,寫作有實在意義、不拘一格的文章。長大後,他畢生緻力于詩文改革,堅持不懈,終于開創了一代文風。他努力引導文人關注民生、講究實用,對後世文壇影響深遠。
【文章圖檔均來自網絡,我們尊重原創作者勞動,如有侵權,請聯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