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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州籍知名作家董曉燕《故鄉,你如此美麗》

故鄉,你如此美麗

■董曉燕

連日來,思念故鄉之情愈加強烈,一切一切都是故鄉,隻好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回故鄉吧!

自駕車從成都出發,應重慶文學院鄧院長的邀請,觀看了三峽博物館,領略了三峽大壩蓄水前的風貌,為之感動的是三峽水利樞紐工程的宏偉和戰天鬥地的三峽移民精神,耳邊不覺響起了毛澤東的“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的豪邁詩篇。在這波瀾壯闊的詩史中,有了新開州的一頁。

翌日清晨,雨過天晴,太陽初升,霞霧缭繞,車向開州方向駛去,重慶山城層巒疊嶂,劈開的城市道路似彩梯天路,獨具特色,令人心曠神怡。

重慶至開州的高速公路全線貫通,全程需四個小時。時間在飛奔,故鄉在距離中越來越短,當進入開州城區時,車速減慢,緩緩行駛,我看到一條條道路無比寬闊,一幢幢高樓大氣時尚,一戶戶住宅綠蔭覆寫……從踏上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情感如潮水般湧動,這是我的故鄉嗎?完全變了,十步一個景,處處鮮花盛開,樹影婆娑,幹淨又安靜,仿佛進入人間仙境。

接待我們的開州區委常委、宣傳部部長任顯智,向我們介紹了開州文旅經濟,特别推薦了近幾年建立的開州舉子園,令人心動,馬上想去一睹風采。

我從任部長那裡了解到,開州這幾年獲得了不少國家級榮譽,比如“國家水利風景區”“4A級風景名勝區”“國家濕地公園”“國家園林縣城”“中國十大休閑小城”等,這些都是開州亮麗的名片,需要大力宣傳。

小的時候,我的故鄉叫開縣。自重慶直轄市後,2016年7月撤縣,成了重慶市開州區。實際上,曆史上的開縣建置已曆經了無數次析合演變過程。據史書記載,早在夏商時期就叫開州,地屬梁州之域。至明洪開六年降州為開縣。據說,蜀漢先主劉備也曾置過漢豐縣。

故鄉位于重慶東北部,坐落在鳳凰山麓,素有“帥鄉”“桔鄉”“金開縣”之美稱。開國元帥劉伯承是我們開縣人。開縣盛産柑桔有一千多年曆史,曆代都作為貢品,現在也是銷往世界各地。這是一個人傑地靈、曆史悠久、山清水秀的古城,也是一個充滿神話故事的地方。

故鄉有“鳳凰山匿寶、迎仙山藏金、盛山好風景”“九巷十八洞,洞洞出神仙”之說,我是聽着神話故事長大的。小時候不知多少次去溫泉鎮的仙女洞玩耍,洞門口有一尊仙女像,洞裡冬暖夏涼,宏闊深邃,迷疑奇巧,有石床、石桌、石榻、開耕的地和挂在岩壁上的“玉米”,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常聽大人們講,這位仙女為貧苦鹽工、船工做鞋的神話故事。聽多了仙女洞的故事,我也會講了,還會添油加醋地發揮。上國中那一年,縣文化館舉行故事會,我上台講了仙女洞的故事,一陣喝彩,或許我的文學夢就是從這裡起航的呢。

說到盛山好風景,想到了号稱中國第一位教育局長、中唐名相韋處厚,他曾赴任開州刺史,在開州創辦了儒學署、建學宮,這一史實成就了開州是較早的“興學立教”之地。他在開州期間還曾寫下了脍炙人口的盛山十二詩,譽滿長安,轟動華夏,引來唐代元稹、白居易、張籍等數十位詩人唱和。

開州區文聯主席溫剛,是一位儒雅的先生,臨時當起了導遊,引領我們參觀開州舉子園和修複的文峰塔,他從兩江總督、開州籍人士李宗羲,講到開州被譽為“舉子之鄉”的由來,如數家珍。在他的引導下,感受到開州舉子園文化氣質及山水之美,文峰塔、國學院、文廟、盛山書院、園林景觀,集中展示了千年開州科舉文化的深厚底蘊,更有了開州文脈的溯源。

開州舉子園,以“文峰聳秀、科舉文盛”為定位,古典園林為特色,亭台樓榭雕梁畫棟,假山流水曲徑通幽,名人詩書畫印其中,林木修竹,花卉茂盛,精雕細琢,集中國古典園林風格之大成。

由于我住在漢豐湖畔開州舉子園附近,此後自己便多次探訪開州舉子園,去遊讀這裡沉靜的文字,細細品味園内的文化,吸取林蔭間的文氣。

一天清晨進入開州舉子園,太陽初升,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向幽深處,禅房、書房、戲房、茶房掩映在陽光閃爍、繁茂的花木叢中,山光明媚,飛鳥歡唱,池水清澈,令人爽神淨心。在開州舉子園偶遇老朋友趙永光,他現在是重慶開州湖山文化旅遊投資有限公司監事會主席,是參與開州舉子園規劃設計建立人之一,對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雕一石都了如指掌,為建設開州舉子園這一精品力作,可謂親力親為,嘔心瀝血。

跟随永光,才知道建築開州舉子園的假山材料一部分是從原老城公園運來的,還有一部分是從桂林、安徽、福建等地運來的名貴樹木及奇石等,特别是老城百年黃桷樹和文峰塔遺址石碑的利用與保護後面的故事。我曾擔心三峽大壩工程落成、故鄉老城變為池中之物後,再也撫摩不到家鄉的一草一木了,如今看到了參天的黃桷樹,老城的假山,我曾經的憂慮打消了,老家的故事還在延續沒斷,感到無比欣慰。

提起老城公園,那是小時候我常去的地方,老公園裡的假山還在,當年我和小夥伴們常去攀爬躲迷藏。公園假山緊靠的是一面斷垣殘壁,已有千年曆史的城牆。公園内設有燈光球場,那曾是我和母親最興奮的地方,當年我的三哥就是籃球場上的明星,他身穿11号紅字白背心奮力投籃。唰,投進去了!唰,蓋帽!唰,最後一個球,勝利了!一片歡呼聲,響徹球場的夜空。三哥出名了,會看球的,不會看球的,都來欣賞他運球、投籃的優美。比賽後,我總會擠過人群遞給哥哥一盅早已備好的糖水。

忘不了,那時候,黃桷樹下我和母親從鄉下回來總在樹下歇息。腳走疼了,母親一邊為我撫摸,一邊給我講海明威《老人與海》和安徒生《美人魚故事》。凝視眼前的黃桷樹,母親的身影仿佛在我眼前晃動,我的魂好像被一股力量牽引着,眼前的一切一切都随即幻化成母親的身影,我禁不住匍匐大地,叩首蒼生:“媽媽,我回來了,回到了家鄉,回到了故土這生我養我的地方!”

家鄉的一草一木,開州獨特的鄉音,是我回故鄉的初心。跟随趙永光登文峰塔,一級級地攀登,他逐一介紹,塔内每一層都有文化主題,都采用了石刻、木雕、繪畫等多種藝術表現形式,真是精心設定與安排。登上最高層,是塔頂第九層,故鄉盡收眼底,一覽無遺。在這裡,我欣喜地找到了故鄉的小河,一條是南河、一條是東河。東河、南河還在,東河與南河相交融彙,與漢豐湖構成了一幅和諧的畫面,這是魂牽夢繞的地方。故鄉的這兩條河,是我心中最美麗的畫和不朽的詩,時時缭繞在我的心間。故鄉默默的小河,曾留下我無數的足迹,當年的小河水清澈見底,魚兒徜徉,在清清的河水中浣衣,潑水嬉戲,撿水中俏皮的石頭,滋潤了花季的芳香,撫慰了歲月的憂傷,孕育了我的夢想。

兒時的故鄉很“小”,似乎一袋煙的功夫就可以從東頭到西頭,從南頭到北頭,甚至是一個“窮”字,但不因為它“小”,它“窮”而忘記,那是我生命的胎記,是承載着母親大愛的地方。忘不了,故鄉的兩條青石闆路,被來往的行人踩得亮锃锃。那時,縣城隻有一個百貨商店。我們住的那條街都是用木闆隔着、穿眼漏壁的木闆房,一家做飯竄幾家味道,連說話都聽得見。雨天出門一身水一腳泥;忘不了,家裡的屋房梁都傾斜了,一盞煤油燈還那麼丁點亮。揭開鍋喜憂參半,全是紅苕沒有飯;忘不了,為了養活幼小的我們,在如豆的煤油燈光下,母親揮針走線織毛衣,徹夜不眠。為培育我們健全的人格,母親注意品質、氣質、能力、性格及愛心的培養。為了兒女不擔心,她在生命垂危之際還安慰我們“我會好起來的”。母親的慈愛,似一根線,連接配接着生命的永恒,博大與寬容,是天空與大海,海天相連;忘不了,春天來了,柑桔花開香滿小城。有一年九月九,哥哥發起夥伴登山活動,我們青春洋溢,風華正茂,背上手風琴,帶着涼面、涼粉、臘肉、香腸、蘿蔔絲粑、桂花糕和柑桔,登上了鳳凰山頂,一邊野炊一邊歡歌,暢談理想,憧憬未來。大家曾經在鳳凰山頂發下的誓言,變成了現實:翻過大垭口,看外面的世界,從家鄉走向五湖四海,昔日的夥伴們都改變了自己,創造了新的美好生活。

說起故鄉的涼面金燦燦的、筋道又綿軟,涼粉凍厚又滑嫩,桂花糕酸甜又細膩,蘿蔔絲粑脆香又微辣,就直咽口水,絕對在今天都是難得的美食。90年代初闖海去了廣西,我制作的涼面堪稱一絕,請過許多文化界的大人物,比如中國作協副主席陳建功、著名報告文學家陳祖芬及文化名人劉夢溪夫婦,時任北海市長、著名書法家帥立國等,從講涼面到牛肉包面和開州“八大碗”,從“公車上書”“六舉子”到一代軍神劉伯承元帥,由此追溯出一個又一個美好的故事。

永光告訴我:“開州舉子園每年舉辦國學講壇、國學沙龍、國學教育訓練及藝術展覽等,這裡已成為舉辦漢唐婚禮、研學旅行福地和國學體驗聖地。有一年舉行‘八仙花展’‘才子佳人’遊園系列活動,少男少女穿梭于紅牆琉璃下,言行複古,引起許多遊客駐足和圍觀。”

在開州舉子園,我遇上老師組織有好幾百人的春遊,大緻7—9歲的兒童,不少小朋友正撲在石階上畫畫,看得出來孩子們到戶外活動心情很愉悅。我躬身探看孩子們的繪畫,有畫燕子、有畫柳樹、有畫花朵、有畫森林,還有畫森林中的小動物的,他們想象力非常豐富。我問其中的一個小朋友:“你在畫什麼呢?”他笑笑,大聲地回答道:“我在畫春天,畫心中的夢想。”真好,有夢就有未來!孩子是祖國的花朵,少年強則國強。

傍晚,漫步漢豐湖畔,沿湖一路燈光璀璨,春風吹開花兒的香氣令人陶醉。漢豐湖,因三峽工程而生,由境内兩江彙成,是舉世矚目的長江三峽工程建設而形成的世界上獨具特色的人工湖。一條鮮花似錦的濱湖大道環湖40多公裡,環湖周圍有鮮花、草坪、樹木,缤紛世界,相映成趣。望天空,半個月亮爬上來,倒影在湖中,俯下身,湖波蕩漾,楊柳搖曳,山映在湖中,湖在花園中,一派“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的美麗景緻。順着花兒的香氣尋過去,湖畔有風雨廊橋、開州舉子園、劉伯承同志紀念館和濱湖浴場、恒溫遊泳館、文化館、美術館、博物館、圖書館、體育館、規劃展覽館等,處處感受着那非同尋常的文化氣息。開州人的氣度了不得,把沿湖最好的升值空間給了市民讀書、休閑、健身、娛樂生活,給了“文化”。文化是城市的靈魂,書香是一座城市最親切的味道,會在人心中留下深切的眷戀。開放的閱讀場所、健全的公共文化,讓人們在家門口就與詩和遠方相遇,找到情感寄托,生活在開州真幸福。

連日來在故鄉到處轉悠,城市處處幹幹淨淨,不經意間還發現不同的幾家餐飲店的員工,在店門外面認真地擦洗塑膠的凳椅,用有清潔劑的水沖洗,用刷子刷,連每個縫隙都刷洗到,洗得認真,洗得發亮,一塵不染。我走上去問:“洗這樣幹淨啊?”那人擡頭看看我說:“開餐飲的,就是要講個幹淨!”這讓我想起小的時候,每月街道居委會都會挨家挨戶檢查清潔衛生。居委會主任帶領一幫人,每家派一個代表,組成一個檢查隊伍,逐家逐戶檢查,包括房前屋後,檢查完畢,當即在大門上貼上“不清潔”“清潔”“最清潔”辨別。開州人有愛清潔、講衛生的好習慣。母親常說的一句話:“清潔僅次于聖潔”“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離開故鄉才知道有多麼的眷念,回到故鄉才知道故鄉巨大的變化。尤其是故土的人給予的溫暖讓人感懷感恩。曾經年少親近的人和事,一見面仿佛就在昨天,從未走遠,噓寒問暖,展開雙臂熱情地擁抱我們,兒時的乳名還響亮地叫着,好吃的家鄉美食早已準備,談天說地,情意融融,這就是故鄉,這就是思念,連接配接着昨天今天和明天。

故鄉鳳凰涅槃,浴火重生,日新月異的變化,強烈地撞擊着我的胸懷。依依惜别,我将帶着故鄉行走,為故鄉代言,身為開州人而驕傲!

(作者簡介:董曉燕,重慶開州人,原廣西北海市文聯黨組書記、主席,現任北部灣文學院院長、《北部灣文學》主編,北海市作協名譽主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評論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理事,廣西作協理事,廣西散文學會副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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