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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子鄧樸方:24歲落下殘疾,後專注殘障人士事業,傾盡半生心血

鄧小平子鄧樸方:24歲落下殘疾,後專注殘障人士事業,傾盡半生心血

鄧樸方

1968年,曾經令無數莘莘學子向往的北大,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學習的氛圍。

年輕人整天一群一夥,如同發狂的野獸一般到處嘶吼着,周圍動辄響起殺氣騰騰的口号聲。

牆上花花綠綠的大字報,和無數面的紅旗以及年輕人身上的綠軍裝相映成趣,成為那個瘋狂歲月裡,最常見的色彩。

到這一年的5月份,被認定為是“反革命分子”的鄧樸方,由造反派關押在北大東門外某處地方,已經半年多了。

24歲的他不堪忍受這樣的折磨,決心以死相拼。

當他留好遺書,從樓上一躍而下,他的思緒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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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樸方與父親

那時候,他是個人見人愛的小胖子。

而他的名字樸方,當年也正是劉伯承根據“胖”的發音而起的。

縱是死,他覺得自己也沒有對不起“樸方”這兩個字。

1944年,正值烽火連天,鄧樸方就出生在軍旅途中。彼時内戰已進入白熱化階段,作戰任務繁重,但隻要有時間,鄧小平還是會抱起這個白白胖胖的兒子,盡一下做父親的責任和喜悅。

随着胖胖一天天長大,全國也迎來了解放,久違了的和平氛圍中,在西南的山城,小胖子從蹒跚學步再到牙牙學語,整天圍着母親和奶奶夏伯根轉個不停,一家人很是歡樂。

很快,他就到了将要上學的年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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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和家人

“這胖小子,得有學名喽。”鄧小平看着在一旁玩耍的兒子,一時還真想不到起個什麼名字好。

于是,起名的重任就交給多年的同僚兼老友劉伯承了。

劉伯承一番思索後,決定就以胖為字根,取它的元音和輔音,取名樸方。

長輩們是希望這個小子能像名字一樣,一生樸素而方正。

鄧樸方對西南山城的記憶是不久的,随着父親鄧小平進京工作,他開始了在北京八一國小求學的經曆。

孩子們整天在學校裡鬧哄哄的,尤其男娃子們,不但喜歡打架闖禍,一天下來,他們身上的衣服也就髒得沒法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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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和妻子卓琳

看起來,這些小子們和南城老北京的孩子不無二緻。

可他們畢竟是生活在東西城以及海澱區的幹部子女,這些孩子随便叫一個出來,他們的父親不是大軍區的正職,就是某個中央部門裡的一把手。

于是,等級意識的氛圍也很快在孩子中間流傳。

鄧樸方雖然是從山城轉學過來的,但很快就跟新同學們熟絡了。

年紀不大,平時除了正常的娛樂,其他一些淘氣的活動,他一點也不想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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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八一國小

尤其是當一群男孩子圍在一起,煞有介事讨論着自己的父親是什麼官的時候,一旁的他往往是沉默不語的。

“你爸爸是什麼官?”有一次,大家夥們突然問他,談論好久了,孩子們還從來沒見過鄧樸方說起過自己的父親。

“我不知道。”鄧樸方幹脆了當地回答。

“怎麼可能不知道?”孩子們繼續追問。

事實上鄧樸方真不知道。從小到大,在家裡父母好像從來沒有談論過工作,尤其孩子們在場的情況下,一家人說的都是生活中各種瑣事。

是以,鄧樸方對于父母的工作,一直以來是沒有任何概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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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了五年級,有一天一個同學悄悄告訴他:“你爸爸是财政部長。”那時,鄧樸方對于父親的具體職位才有了一個粗淺的認知。

上了中學後,他把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學習上,從國中到高中,有的學生的成績一落千丈,可鄧樸方的成績卻越來越好,在班裡從來都名列前茅。

尤其是理工科,那是鄧樸方的摯愛。

彼時,他像尋常人家的孩子一樣,每天騎着自行車上下學,半新不舊的衣服再配上一副眼鏡,誰都看不出來,他的父親居然是鄧小平。

有一次放學,他的自行車突然壞了,身上沒錢的他,隻好向班主任借錢坐公共汽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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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時期的鄧小平

班主任大感意外,怎麼國家上司的孩子,身上連坐公共汽車的錢都沒有。

一直上到高二,班裡的多數同學,都還不知道他的父親是中央的總書記。

這份低調,貫穿了鄧樸方的整個中學生涯。

而他自己也不在乎這些,他更為感興趣的,是對實體學的酷愛。

書本上的知識學通了,他就動手搗鼓起了各種電器零件。家裡人不管是父母還是奶奶,都知道他的理想是當一名科學家。

1962年,鄧樸方與理想無限接近了。

這一年,18歲的鄧樸方順利考入了北京大學實體系,他所有課程的平均成績都在90分以上,能在學術聖地求學,對鄧樸方來說已是朝思暮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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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學老照片

大學四年,他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課業上,憧憬着畢業後,将自己的所學全部貢獻給國家和自己熱愛的專業。

但是,随着畢業的臨近,鄧樸方反倒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遠了。

上世紀五十年代中後期,各類相關的政治運動就在頻繁上演了。

對諸多問題的讨論和探索,往往和某些幹部的仕途與政治生命緊密相連。濃郁的政治風氣,一直刮到了六十年代,而且愈演愈烈。

假如鄧樸方的父親不是鄧小平,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那麼接下來他便不會被卷入到狂暴的政治漩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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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和家人合影,前排左一為鄧樸方

可惜在人的命運面前,一切都沒有假如。

1966年,鄧樸方即将大學畢業。不過在上半年,因為全國開展的四清運動,他和一部分同學是在四川老家峨縣度過的。

工作結束回京後,是否畢業似乎已無足輕重,年輕人的巨大政治熱情被釋放了出來,雖然時隔多年後這份熱情看上去很幼稚。

可在1966年的夏天,報章上相關問題的論戰和探讨,已經演變成為學生群體中的實際運動。

鄧樸方所在的北大,當年曾是五四運動的策源地,新的運動即将展開,北大自然也不會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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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舊照

他周圍的同學很快就組織了起來,百人千人甚至萬人的集會,也在頻繁地舉行。

鄧樸方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員,那樣的氛圍下,所有人都不會置身事外。很快,他還被系裡推選為副組長。

畢竟,有的人已看到了他父親的影響力。

但是,随着運動愈演愈烈,鄧樸方漸漸發現,這次的風潮非同尋常。過去幾年進行的曆次運動,都是在有序展開的,而且也不涉及人身攻擊。

然而這次的年輕人們卻如同狂暴的野獸,秩序蕩然無存。破壞、打人、抄家,甚至更可怕的事情也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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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六十年代初,鄧小平一家

身邊的一些人,昨天還在幾千人的大會上振臂高呼,可轉眼就成為了被鬥争和打倒的對象。

鄧樸方漸漸困惑起來,一些人的自殺,更是讓他變得極為苦惱,陷入到了深深的思索中。

他不知道,無序的狂暴,意義到底在哪裡。

這種情況下不要說畢業,就連工作也不知道在哪裡。

和他同齡的許多人,整天無所事事的東遊西逛,鄧樸方也變得非常苦悶,不知道未來的路在哪裡。

彼時他還不知道,更大的風潮已經在醞釀,他和家人也将全部被吸入到狂暴的漩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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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和孩子們在一起

很快,他的父親鄧小平成為了鬥争的重心。

鄧樸方以及自己的姐姐和妹妹,在各自的學校,也成為了被批判和管制的對象。

随着外部環境的愈加惡劣,更大的風波還在等着鄧樸方。

無限苦悶的鄧樸方學會了喝酒,似乎隻有在酒精的麻醉下,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甯。

有一次在頤和園的後湖,他與好友一起痛飲。喝着喝着,内心的苦悶便随着酒精的作用開始發酵了:“

這麼多人都被打倒了,再這樣下去會無法收場的,咱們的國家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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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與家人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鄧樸方的這番“反動”言論,很快就傳到了聶元梓的耳朵裡。

彼時是1968年初,政治風潮已經進行到了清理階級隊伍的時刻。鄧樸方很快被打成為“反革命”,并且人身自由也受到限制。

北京大學東門外,有一棟灰色的大樓,從1968年初到五月份,鄧樸方就被他們關在了這棟樓裡。

他們一再威脅他,試圖讓他說出一些更出格的言論,以便把這些言論再強加到他的父親鄧小平等人頭上。

不能吃飯、不能睡覺、不能站、不能坐,無論對方使出什麼法子,鄧樸方就是什麼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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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樸方和張海迪

這樣的煎熬已經讓鄧樸方難以承受,既然沒有了解,那就惟有死亡,他決心自殺。

趁着上廁所的機會,這個年輕人從三樓決絕地一躍而下。

然而在下墜的過程中,由于被一根鐵絲繩減緩了沖力,他未能離開這個世界,卻把第一腰椎和第十二胸椎骨摔斷了。

彼時,被鬥争的對象如果自殺,是會罪加一等的。

造反派們雖然把他送到了北醫三院,其後又送他到北京大學校醫院,可除了讓他獨自在病床上自生自滅外,根本沒有對他給予任何有效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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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與孫輩在家中

當鄧樸方再次醒來時,他已成為一個高位截癱的患者。

生死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沒了希望,宛若一具活着的行屍,幸好學校工宣隊裡,一個叫王鳳梧的人經常偷偷地幫助他,這份患難中的鼓勵和友情,讓鄧樸方的生命之火一點點又燃燒了起來。

彼時,他的父母還在被隔離審查,鄧樸方則在1968年底被送到了北京城外的一個福利院。

那時他還不知道,他的父母已經被下放到了江西,在建立縣拖拉機修配廠勞動改造。

一家人被分散在天南海北,彼此都牽挂着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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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與繼母夏伯根、妻子卓琳在江西

在福利院,除了吃飯,鄧樸方他們一衆人被配置設定的工作是加工紙簍。

身邊都是病殘的人,生活條件艱苦,而且根本沒有專業的護理人員,這一切都深深刺激了鄧樸方,也為他将來立志從事殘障人士事業埋下了伏筆。

此後兩年多的時間,父親鄧小平多次向中央争取,而他自己也時常向上面反映情況。

最終在1971年的6月,中央同意把鄧樸方送到江西。命運多舛,但他終于可以和父母團聚了。

然而,在江西的隻有父母和奶奶三人,彼時奶奶已經七十多歲,就連父親也已到了古稀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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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老人自己的生活原本就已經很艱難了。鄧樸方抱着病殘之軀到了江西,一家人的生活将更加煎熬。

每天,七十多歲的奶奶夏伯根負責做飯,年紀大了,這些事情已經夠她一個人忙活了。

父母倆人上午還要到拖拉機廠上班,隻有下午的時候,家裡人才能照顧鄧樸方。

母親卓琳有高血壓,是以真正能給他擦洗身子、換衣服的,隻有父親鄧小平了。

下午,母親先是把洗澡水燒好,接着三個人将他擡進洗澡間。父親便開始默默地給兒子擦洗身子,畢竟是接近七十歲的老人了,往往給兒子擦洗完,鄧小平都被累得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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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卓琳與孩子們在一起

每每看到父親為自己忙東忙西,鄧樸方的内心都會泛起一股酸楚的愁緒。

是以多年之後,鄧樸方始終覺得,一生唯一對不起的就是父母了。

自己的選擇,給他們帶來了如此大的痛苦。然而世事無常,誰都不知道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麼。

雖然鄧樸方對父母每天這樣照顧自己,心裡上有愧疚感,但是對鄧小平夫婦來說,能跟孩子團聚,并且照顧他的起居,就是再累也是值得的。

後來,廠裡知道了鄧樸方的情況,特意派了一名年輕人來護理鄧樸方,鄧小平他們三個老人的日常才稍稍輕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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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劇中的鄧樸方形象

身體上有人照顧了,可鄧樸方畢竟是隻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不能整天躺在床上無所事事。

于是在那些艱苦的歲月裡,他将自己繼續深埋在了知識的海洋裡。除了看書,家裡面收音機、照相機等電器,也被他拆了裝,裝了再拆。隻要理想不滅,信念的火焰一定會再次燃燒。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社會的一切都在回歸正常。鄧樸方的黨籍和工作得到了恢複,他也有機會系統的治療身體了。

正是在求醫的過程中,他萌生了建立殘障人士康複中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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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樸方在殘障人士家庭走訪

1983年,鄧樸方連同一些殘疾病友,向人大和政協呼籲,

專門提出了建立中國傷殘人康複研究中心、中國殘障人士福利基金會的提案,

我國的殘障人士事業開始走向正規化。

殘障人士日常就業、求學、生活等諸多方面都受到了歧視和不公正的待遇,若沒有一個國家層面的機構引導和幫助他們,殘障人士的各項社會權益将難以保障。

正是懷着這樣的想法,有關殘障人士的康複中心以及基金會,都先後在鄧樸方的倡導和籌辦中建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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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率先在國内喊出了提倡“人道主義”的口号。随着各項機構的确立,1993年起,鄧樸方擔任中國殘障人士聯合會主席。

其後三十年,鄧樸方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殘障人士事業上。在他看來,踏踏實實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正是一生所求。

科學家的夢想,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裡夭折了,但是命運并沒有抹除鄧樸方的理想和初心。

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在另一條人生道路上,充分踐行和展示了什麼叫追求和努力。

這份堅毅和果敢,變通與靈活,值得所有年輕人推崇和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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