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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臭名昭著的漢奸,親手覆亡南宋,卻用一首詞抒盡胸懷蒼生之志

作者:葉子的秋天

公元1279年二月,在春寒料峭的崖山水域,宋軍與元軍打響了南宋的最後一戰。

元軍出動兩萬兵力、五十餘艘戰船,宋軍出動二十萬兵力、千餘艘戰船,在水面上展開激烈對戰。

巧合的是,兩軍的首領都是漢人,都姓張,甚至都屬于同一個家族。

宋軍主帥是被譽為“宋末三傑”之一的張世傑,他曾在金朝為官,年少時随從張柔戍守杞州,後因為違反法紀,為了逃避懲罰才奔逃到宋朝。

這位張柔,曾為一方軍閥,後歸降蒙古成為一代名将。宋軍主帥張世傑是他的侄子,而元軍主帥張弘範是他的第九子。

他是臭名昭著的漢奸,親手覆亡南宋,卻用一首詞抒盡胸懷蒼生之志

這場激戰之後,宋軍慘敗,左丞相陸秀夫背着八歲的小皇帝趙昺投海自盡,十萬軍士百姓随之蹈海,南宋徹底覆亡。

這也是華夏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亡國,異族取代漢人成為了統治者,華夏文明首次斷代。

宋亡之後,張弘範命人摩崖題寫“鎮國大将軍張弘範滅宋于此”十二個大字。

如此張狂的行徑,引發了後世無數人的口誅筆伐,甚至将他罵成了臭名昭著的漢奸。

這不是張弘範第一次“口出狂言”了。

在追随丞相伯顔圍攻襄陽時,他提了困襄陽、斷糧道、築建一字城等計策,取得赫赫戰功。

大勝之後,他志得意滿地寫下了一首《鹧鸪天·圍襄陽》,尾句“玉門今日功勞了,好去臨江醉一場”亦是十足狂興。

但這位青出于藍的名将,難道真的是一位張牙舞爪的狂徒嗎?

他是臭名昭著的漢奸,親手覆亡南宋,卻用一首詞抒盡胸懷蒼生之志

在崖山之戰的前一年,文天祥在廣東海豐北五坡嶺兵敗被俘,被押解至崖山後,面對的正是主帥張弘範。

張弘範“以客禮見之”,請他寫一封招降信給張世傑。文天祥回道,“吾不能捍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

在張弘範的再三要求下,文天祥寫下了那首著名的《過零丁洋》以作回複。張讀到“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之句,心中肅然起敬,對他極為欽佩。

當部下勸告他“敵國的丞相,居心叵測,不可親近”時,張弘範笑着說,“他是個忠義至性的男兒,決不會有其他。”

對異國丞相如此激賞,從張弘範早年的一首詞,大概可以讀出他生出惺惺相惜之情的原因。

這首詞便是《木蘭花慢·功名歸堕甑》:

功名歸堕甑,便拂袖,不須驚。且書劍蹉跎,林泉笑傲,詩酒飄零。人間事、良可笑,似長空、雲影弄陰晴。莫泣窮途老淚,休憐兒女新亭。

浩歌一曲飯牛聲。天際暮煙冥,正百二河山。一時冠帶,老卻升平。英雄亦應無用,拟風塵、萬裡奮鵬程。誰憶青春富貴,為憐四海蒼生。

他是臭名昭著的漢奸,親手覆亡南宋,卻用一首詞抒盡胸懷蒼生之志

張弘範的祖籍在燕趙之地,然而他父親張柔出生時,宋王朝南渡已63年。

在趙宋“南人歸南,北人歸北”的約定下,這塊區域早已成了金國統治腹地,張柔也成了土生土長的金國人。

後來蒙古軍南下,張柔聚集鄉鄰親族千餘人,建立地方武裝以自保,成為當時漢人獨立武裝中佼佼者。

1218年,張柔率軍與蒙古軍戰于狼牙嶺兵敗被俘,歸順元蒙,而20年後張弘範才出生。

張弘範自幼讀書,是文武全才,以善馬槊知名于時,人贊曰“據鞍縱橫,橫槊酾酒,叱咤風生,豪快天縱”。

他18歲入軍中,整頓軍紀、手腕了得;25歲便因平叛屢建奇功,成了忽必烈器重的青年将領。

然而正在冉冉上升之時,因為朝廷對地方勢力掌控加強,罷免了勢力較大的世侯的官職,張弘範也是以丢官。

這首詞大約就寫在這段不得不暫時中斷仕途之時。

他是臭名昭著的漢奸,親手覆亡南宋,卻用一首詞抒盡胸懷蒼生之志

“功名歸堕甑,便拂袖,不須驚。且書劍蹉跎,林泉笑傲,詩酒飄零。”

功名失去無法挽回,便輕輕地揮一揮衣袖潇灑而去,不需要是以大驚小怪。

姑且讓我擱置文武技藝,在山林野泉邊逍遙自在過活,借詩酒寬慰這飄零人生。

堕甑,典出《後漢書·孟敏傳》。孟敏在客居太原時,攜帶的甑(古代蒸飯的瓦器)不慎落地,他看也不看就轉身離去。别人問他為什麼,他說“甑已經破了,看它又有什麼用呢?”後人借此典比喻事已過去、無法挽回,不必再作無益的回顧,不如灑脫而去,不再計較。

張弘範将丢官比喻為堕甑,以拂袖而去再次加深灑脫的氣質,然而他内心終究是不甘的。曾經十年寒窗苦讀,“半窗寒雨夜深深,燒斷蘭膏一寸金”,學書學劍,如今文武皆不被用,隻能年紀輕輕便歸隐山林,如何能夠真正做到灑脫呢?

他是臭名昭著的漢奸,親手覆亡南宋,卻用一首詞抒盡胸懷蒼生之志

“人間事、良可笑,似長空、雲影弄陰晴。莫泣窮途老淚,休憐兒女新亭。”

人世間的事情确實可笑至極,就像一陣風吹過,雲遮月影,陰晴不定。

不要像阮籍一樣在窮途末路的時候老淚縱橫,也不要為那些南渡人士在新亭對泣悲傷。

“可笑”二字,與前文的“且”字,同樣有反諷意味,都是在表達内心的不平。

“窮途老淚”,典出《晉書·阮籍傳》。阮籍常“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迹所窮,辄恸哭而反”,他哭的不是前方沒有道路,而是身處困境、無法解脫,為人生的絕望而哀傷。

“兒女新亭”,典出《世說新語·言語》中的“新亭對泣”。新亭在建康城南,西晉末年中原一帶戰亂紛紛,中原士族相随南逃,在建康成立東晉。随着晉元帝渡江南下的士大夫們,常互相邀約新亭聚會,懷念故國故土,感傷國事之悲,作楚囚泣。後人借以表示感懷故國、志圖恢複。

無論是阮籍還是東晉士大夫,都是在面對困境時無可奈何,隻能痛哭流涕。

但張弘範以“莫泣”、“休憐”否定了他們的行為——那麼他心中的理想是怎樣的呢?

他是臭名昭著的漢奸,親手覆亡南宋,卻用一首詞抒盡胸懷蒼生之志

“浩歌一曲飯牛聲。天際暮煙冥,正百二河山。一時冠帶,老卻升平。”

當天際晚霞霭霭、薄暮冥冥的時候,我多想像甯戚一樣,擊牛角高歌一曲。

眼前這國家的大好河山,我也曾去治理過,如今天下太平我卻隻能坐視終老。

“飯牛”,典出戰國·呂不韋《呂氏春秋·舉難》。講的是春秋時期有位出身微賤的衛人甯戚,在齊國東門外喂牛。為了引起齊桓公的注意,他在對方夜巡時,擊牛角而歌,表達自己懷才不遇的悲憤心情。後人借此典寓懷才未遇,困苦郁悶。

“冠帶”,指帽子和腰帶,代指當官;“升平”,即太平。

山東軍閥之一的李璮起兵叛亂時,張弘範參與讨伐,立下赫赫戰功。然而平叛結束後,功臣卻被放逐山林,隻能高歌一曲表達自己懷才不遇的苦悶,可見他内心的不平。

他是臭名昭著的漢奸,親手覆亡南宋,卻用一首詞抒盡胸懷蒼生之志

“英雄亦應無用,拟風塵、萬裡奮鵬程。誰憶青春富貴,為憐四海蒼生。”

真正的英雄不該不被重用、老于林泉,我打算迎風搏塵,如大鵬一樣奮飛萬裡。

誰說我是在懷念年輕時的榮華富貴呢?我隻是可憐天下百姓生活疾苦罷了。

尾句直接地傳達了他真正的想法:要奮發拼搏,不是為了富貴,而是為了真正的海晏河清、兼濟蒼生。

如果再去讀張弘範的詞集《淮陽集》,就會發現他一直懷着忠君報國之志,他寫“生平許身報國,等人間,生死一毫輕”,寫“胸中凜然冰雪,任蠻煙瘴霧不須驚。整頓乾坤了,歸來虎拜龍庭”,都充滿了少年人的澎湃豪情。

他是臭名昭著的漢奸,親手覆亡南宋,卻用一首詞抒盡胸懷蒼生之志

這首詞運典如流,無論是經史子集還是名人典故,都信手拈來,借古人之事澆自己胸中之塊壘,毫無斧鑿痕迹。

詞的内容完全是張弘範當時真實的内心寫照。或許當時的他以為統一天下,就能讓所有百姓在忽必烈的統治下,過上安穩太平的日子。

但随着戰争越來越殘酷,他也逐漸認識到戰争給人民帶來的災難,甚至産生了“十年鞍馬是非場,虛名半紙多幾張”的感傷。

在滅亡南宋後的第二年,張弘範就重病纏身,十月份便去世了,享年四十三歲。

去世後,張弘範獲谥“武烈”,後來更是被元仁宗追封為淮陽王。

然而,後世不少漢人卻因為他漢族的身份,将他罵成“史上第一漢奸”。

對此你怎麼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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