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絲絲楊柳絲絲雨
九十八
祝小薇聽趙玫玫問，就一邊把她洗好的盤子放到餐廳的桌上，一邊回答，“她說今天有手術，如果沒特殊情況，她一下班就趕回來。”“玮玮這孩子主意就是多，昨晚回去之後，我和老雲還在商量怎麼幫玙玙，今天一大早，就接到了珺珺的電話，讓她爸一切聽老葛的安排。”
“我們和你倆一樣，昨晚一夜幾乎沒睡，早晨剛迷糊着，就被玮玮的電話叫醒了，然後玮玮把她們三個人昨晚商量的辦法告訴我們，問她爸願不願意幫這個忙？她爸正愁着想不出合适的辦法幫玙玙，聽玮玮一說，當然是一口答應了。”
“原來我總和你倆說珺珺命苦，剛結婚，婆婆就走了。現在看來，玙玙比我家珺珺的命還苦。”趙玫玫停下手裡的活，轉向祝小薇，“玙玙和珺珺幸虧有玮玮這樣的好姐妹，總是在她倆最無助的時候幫着想辦法。小薇，你是不知道，我和老雲有多後悔沒有向你家提親。老雲為了這件事，都不知埋怨了我多少次。”
“你去坐會兒，我來洗。”祝小薇示意趙玫玫讓開水池，然後自己繼續洗盤子，“一樣，老葛也是這樣說我。說是他們三個男人的約定，不關咱們三個女人的事，我就該早點去和你談玮玮和岩岩的事。”祝小薇搖了搖頭，“玫玫，我也不瞞你，我對司徒聰沒啥大看法，母親去世早，他能自己考上軍校，一步步幹到現在這樣，已經相當不錯了，我就是對他那個家......”祝小薇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嗨！要說起來，這三個孩子的婚姻真不及咱們三個，我家珺珺吧，剛結婚，自己還是個孩子，就給一個沒血緣的小姑子先當上了媽。玮玮呢，找了個填不完的無底洞農民家庭。
本來我呢，還覺得玙玙算是她們三個中間找得最好的了，公公婆婆雖說都是國小老師，但懂禮數知分寸。文伯吧，被公派到美國留學，回來後就被研究所重用，這是讓多少人羨慕的事，哪想到在這孩子身上會發生這麼多的事？還不敢告訴自己的爸媽。”趙玫玫拉過餐廳的椅子，坐在廚房門口，她是真有點累了，畢竟昨晚沒有休息好。
“是啊，原來咱們一直想着玙玙沒有孩子，是像玮玮一樣，因為夫妻兩地分居，誰想到這孩子是因為有病。病，總算是治好了，文伯也回來了，婆婆卻又突然得了不治之症，還冒出個柳葉。”祝小薇又歎了口氣，“我現在都不敢想，晚上丁瑰知道真相後，就她那脾氣，會不會明天一大早就沖到北京去找文伯算賬。”
“我不擔心她去找文伯，我擔心她去找文伯機關的上司。如果那樣，文伯這孩子的前途真有可能就全毀了。”趙玫玫苦笑了一下，“說實話，這事要是在攤我家珺珺身上，我都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和丁瑰一樣。”
“是以玮玮才一再囑咐她爸，今天一定要給岩岩打電話，說清楚咱們的計劃，讓岩岩心裡有數，萬一咱們都攔不住丁瑰，就讓他在北京攔下。”說到這裡，祝小薇看向趙玫玫，“你也知道的，丁瑰可是一心想讓岩岩做她的女婿，她是很聽岩岩話的。”
“我當然知道啊，可我不想讓她當我兒子的丈母娘，太厲害了，我怕兒子受氣。”趙玫玫的神情是特别的認真，“我啊，就想和你做親家，隻可惜你家玮玮看不上她的雲岩哥。哎，小薇，你說啊，我就一直琢磨不透玮玮是咋想的？她從小就和岩岩好，咋最後就沒有選岩岩呢？”
“你琢磨不透，我這個當媽的也一直琢磨不透，我啊，還真問過她，可她每次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說有事要忙，反正從來不正面回答。”祝小薇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感歎，“兒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是以當年她爸那樣反對她和司徒聰在一起，最後我還是選擇了站在她這一面。沒辦法，誰叫我是她媽呢。結果現在咋樣，你家強強都上二年級了，她連個孩子也沒有。”
“孩子的事，你也别太着急，司徒聰這不是回來了嗎，應該很快就會有的。”趙玫玫安慰着
“我能不急嗎？司徒聰下個星期去北京教育訓練三個月。回來後就去五團，這五團說是在哈城，但他是參謀長，平時都要留宿團裡。等到星期天他回來了，玮玮可能又該上夜班了，這和他們過去的兩地分居有啥差別？玮玮也三十多了，不是說懷上，就能懷上的年紀了。”祝小薇的語氣裡充滿了不安
“那你也比我強，岩岩可是奔四了，到現在連女朋友還沒有呢。”趙玫玫站了起來，把祝小薇洗好的盤子放到餐桌上。
“你放心，岩岩是男孩子，又那麼優秀，随時都能找。”祝小薇寬慰着趙玫玫，但她心裡很明白，雲岩是因為心裡放不下自己的女兒。可這話，祝小薇又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
昨晚，蘇玙向葛玮和雲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就是她裝着到目前為止，隻知道葉文伯的親生母親叫南佳慧，是婆婆南美惠失蹤了的親妹妹和葉文伯父親葉勳的私生子。至于别的事，自己一概不知道。自己之是以沒有告訴父母，主要是怕他們對葉文伯的父母有偏見。
蘇玙囑咐葛玮和雲珺，一定要讓自己的父母明白，這些年，自己因為身體一直有病，是以尋找南佳慧的事，主要是委托給了她倆。蘇玙說，到了這裡，自己的任務就結束了，下面就要靠她倆把這個謊圓全了。
蘇玙還說，總之葛玮和雲珺一定要幫自己做到兩點，一是不讓父母怪自己，二是要讓父母想辦法把這件事向葉文伯父母挑明，早日讓柳葉見到南美惠。至于葉文伯和柳葉的關系到底發展到什麼地步？暫時不和父母講，等他們相認之後，讓葉文伯自己去解決。
于是，為了把這個謊圓圓了，戲做足了，葛玮從頭至尾将所有環節都設計了一遍，直到三人覺得再無漏洞為止......
葛玮和司徒聰昨晚從花園回到家後，她又詳細地給司徒聰講了自己和蘇玙、雲珺的計劃。然後囑咐他，如果自己不能及時趕回來，那麼見機行事的任務就全靠他了，因為珺珺有孩子，未必能一直保證在餐桌上。
但是，司徒聰說葛玮這樣安排不合适，因為這件事是她們三個人的秘密，葛玮不應該透露給自己，否則就是對朋友的失信。最穩妥的辦法，還是讓葛玮，或者雲珺主講，自己見機行事。
司徒聰告訴葛玮，他相信隻要是事情開了頭，那麼就算是雲珺中途因為孩子不得不回去，蘇立遠和丁瑰也會等葛玮回來。自己要做的就是當好店小二，為六位長輩做好後勤保障。葛玮覺得司徒聰說得有道理，就撤回了自己原來的想法。
按照葛玮、蘇玙和雲珺的計劃，蘇玙不參加這次聚餐，主要是為了防止她媽媽當場和她發脾氣，搞得事情沒辦法商量下去。同時為了預防蘇玙的父母知道真相後會第一時間到家裡找她，葛玮讓蘇玙和同僚倒班，把明天的夜班改到今晚，盡可能給蘇玙的父母制造出一個整理情緒的緩沖期......
雲珺是卡着點從雙城回到的哈城，今天要上班。怕耽誤事，雲珺等不及父親來接孩子時當面說清情況，就先給父母家打了電話，向父親大概說了說昨晚三人制訂的計劃，囑咐父親一定按照葛玮父親說的辦。
雲天龍雖然大緻明白了自己要幹什麼，但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給葛揚名打了電話......雲天龍和葛揚名從當連長指導員時就在一起，從軍幾十年，除了營這一級沒在一塊兒，軍師團的主官位置，倆人都是搭檔，是以他們對彼此的習慣是特别的熟悉，可以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把對方的意圖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葛玮給爸爸交待了兩項任務，一是以司徒聰調回來為由，請蘇玙父母和雲珺父母來家裡吃飯，二是由爸爸和媽媽慢慢把話題引到葉文伯母親的病情上，裝作無意間問南美惠姐妹倆相認之後情況怎麼樣？這時蘇玙父母肯定會問怎麼回事？然後就說是聽自己講的，還以為蘇玙已經告訴了他們。那麼蘇玙父母一定又說蘇玙沒講，這時如果自己在，就由自己講。如果自己因為一時趕不回來，就讓雲珺解釋。萬一雲珺太緊張，說不清，就再說等自己回來問。總這一句話，就是今晚必須把這件事解決了。
葛揚名聽了葛玮的交待，是滿口答應，還特别補充了一點，就是不能自己主動提出請客，那和自己的行事風格不一緻，這客必須是被逼着請的。葛玮說，這簡單，就讓雲叔叔逼你吧。于是，這就有了江邊晨練時，雲天龍鼓動蘇立遠一起逼葛揚名請客的一場戲，隻是這時的蘇立遠還被完全蒙在鼓裡......
在這個晚上，葛玮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原本，衆人吃得很開心，聚餐氣氛也非漃好。雲珺正準備進入主題，卻看到坐在旁的孩子又是邊吃邊抖腿，便習慣的按住他的腿，小聲道，“強強，不要抖腿，不好看！”
強強本來是一個特别聽話的孩子，但是，孩子大了，自尊心變得也強了，他覺得雲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自己，感覺特别丢臉，便猛的站了起來，大聲道，“我不吃了！”
說完，強強便沖出了餐廳，接着就聽到“砰”的關門聲。衆人被這突然的事都搞懵了，不約而同的看向雲珺。
“強強咋啦？咋吃的好好的，就突然不吃了。”趙玫玫大聲問
“他抖腿，我不讓他抖，就不高興了。”雲珺沒好氣
“你啊，我說過你多少次，人前不教子，人前不教子 ，你咋就記不住呢？”趙玫玫歎了口氣
“行了，什麼人前不教子，你現在對珺珺做什麼呢？”雲天龍瞪了一眼趙玫玫，然後又轉向雲珺，提醒道，“強強大了，知道害羞，要面子了。”
“嗯，我知道了。”雲珺看了看衆人，臉紅了。
“珺珺，你回去看看強強。”祝小薇催促
“對，快回去吧！”丁瑰也大聲催促
“那，我就先回去了。”雲珺看了一眼衆人，又向坐在斜對面的司徒聰點了下頭，便起身離開了餐廳......
葛玮處理好病人，剛回到值班室，就接到了雲珺的電話。葛玮聽雲珺說明情況之後，便放下電話，寫好醫囑，就很快離開了醫院。
葛玮在院門口攔了輛計程車，又在爸媽家門口調整好情緒，這才用鑰匙開了門，大聲道，“爸，媽，我回來啦，還有我的飯嗎？”
“玮玮，你可回來了，阿姨就等你呢。”丁瑰一聽見葛玮的聲音，立刻從餐廳出來，迎向葛玮。
“丁阿姨，你們還在啊，我以為你們都回去了呢。”葛玮看了看牆上的石英表，已經過了七點，便笑着說。
“玮玮，快過來，你丁阿姨和蘇叔叔有事要問你。”葛揚名大聲說
“丁阿姨，有啥事啊？”葛玮被丁瑰拉着進了餐廳，一臉的不明是以。
見葛玮進來，司徒聰立刻把原來雲珺坐的椅子移到丁瑰的旁邊，緊接着就進了廚房。
“玮玮，快告訴阿姨文伯媽媽的情況。”丁瑰拉着葛玮坐在了自己身邊
“你讓孩子先吃口飯，喝口水再問就不行嗎？”蘇立遠瞪了丁瑰一眼，接着又嘟囔了一句，“都瞞了咱們那麼久了，也不在乎多等這幾分鐘。”
“蘇叔叔，沒關系的！”葛玮轉向丁瑰，“丁阿姨，你先讓我洗下手，沒辦法，這是我的職業病，要不然心裡不安神。”
“行！那你快去洗手。”丁瑰點了點頭，臉上略微有點難為情。
葛玮笑了笑，起身離開餐廳，去了衛生間。
“你啊，這輩子是改不了這個急脾氣了。”蘇立遠搖了搖頭
“老蘇，你就别說老丁了，剛才你還不是一樣沉不住氣，不等老葛說完，就急了。”雲天龍說
“我倒覺得老蘇沉不住氣很正常，你忘了當年珺珺結婚去思明家，你聽到她在電話裡哭，還沒有老蘇沉得住氣呢。”葛揚名為蘇立遠說話
“就是，這事不管攤到誰頭上，都會急。”趙玫玫悄悄地瞪了雲天龍一眼，她很怕雲天龍這句話，讓蘇立遠下不來台，煩上加煩。
司徒聰趁葛玮去洗手的時間，進廚房給她倒了杯水，拿來新碗筷，剛放在餐桌上，葛玮就進來了。
葛玮端起司徒聰遞給自己的水杯，沖他微微笑了笑，喝了一小口水，這才轉向丁瑰，“丁阿姨，你說吧，是什麼事？”
“阿姨是想問你，柳葉為啥不見文伯的母親？你們為啥對這件事這麼上心？”丁瑰緊盯着葛玮，神情是特别的嚴肅，看得出，她已經是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餐桌上所有的人，随着丁瑰的問話，都看向了葛玮，祝小薇緊張得手心裡都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