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烏台詩案想置蘇轼于死地的王安石黨羽,都是些什麼玩意兒|文史宴

作者:文史宴
烏台詩案想置蘇轼于死地的王安石黨羽,都是些什麼玩意兒|文史宴

文/郭瑞祥

烏台詩案想置蘇轼于死地的王安石黨羽,都是些什麼玩意兒|文史宴

王安石變法,所用皆小人,王安石本人雖尚有較低的道德底線,但教唆宋神宗鉗制言論以及用權力為自己的新學站台,都是大惡之行。新黨迫害蘇轼,一如其他惡行一樣,背後都是宋神宗站台,但王安石及其新黨甘為皇帝打手,理應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烏台詩案想置蘇轼于死地的王安石黨羽,都是些什麼玩意兒|文史宴

請輸入标題 bcdef

本文歡迎轉載。

蘇轼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但别人看他未必當好人;他悲憫蒼生,有些人卻隻看見了利益,需要時把他當恩師,當朋友,不需要時就當敵人,當墊腳石。

烏台詩案中,他眼前漫說無一個好人,幾乎找不出一個好人。有些人想拿他殺雞儆猴,有些人想用他飛黃騰達。

烏台詩案想置蘇轼于死地的王安石黨羽,都是些什麼玩意兒|文史宴

極大劣化政治生态的烏台詩案

理工科達人沈括

沈括是中國古代最著名的科學家之一,著有《夢溪筆談》,記載了朝廷故實、耆舊出處,以及許多天文、方志、律曆、音樂、醫藥、蔔算和機械制造等知識。

他創立了隙積術、會圓術;發現了磁偏角;改進了渾儀;揭示了共振現象,是自然科學全才。這在重文輕理的中國古代尤顯可貴。

沈括嘉祐八年進士,那時蘇轼正在鳳翔府任簽判,蘇洵在京,沈括或許此時與蘇洵有交往,他在《夢溪筆談》中曾記錄有蘇洵的言行。

治平二年蘇轼判登聞鼓院、直史館,沈括任一屆地方官後被調入京師,編校昭文館書籍。同在館閣,他們應該相識于此時,但交往時間不長,也沒有留下任何文字記錄。再之後,蘇轼回眉山服父喪,沈括回錢塘服母喪,蘇轼熙甯二年回朝,沈括熙甯四年回朝。

這時他們面臨着艱難地選擇,是追随王安石進行變法,還是跟着老臣們結成同盟反對變法?二人在這裡走上了岔路,各行其是,背道而馳。

交情不深,又身處兩個陣營,蘇轼和沈括之間沒有深厚的友誼。也沒有直接的利害沖突,長時間裡相安無事。

熙甯五年,淮南饑荒,沈括受命巡察,主要察看赈災糧食常平倉的發放和荒田治理情況,之後又巡察兩浙的水利,這時與蘇轼在杭州見面了。

李焘《續資治通鑒長編》引王銍《元祐補錄》一書内容說:

(沈)括素與蘇轼同在館閣,轼論事與時異,補外。括察訪兩浙,陛辭,神宗語括曰:“蘇轼通判杭州,卿其善遇之。”括至杭,與轼論舊,求手錄近詩一通,歸則簽帖以進,雲詞皆讪怼。轼聞之,複寄詩。劉恕戲曰:“不憂進了也?”其後,李定、舒亶論轼詩置獄,實本于括雲。

按照這段記載,詩案的由頭可追溯到熙甯五年,沈括巡察時向蘇轼讨要近作,蘇轼給了他一本手抄詩集,沈括回京後獻給了宋神宗,打算陷害蘇轼。

換言之,沈括是烏台詩案的始作俑者。現代作家餘秋雨将這一條記載寫入他的散文《蘇東坡突圍》中,并由此将沈括歸入“小人”的行列。

烏台詩案想置蘇轼于死地的王安石黨羽,都是些什麼玩意兒|文史宴

這濃眉大眼的也幹壞事

李焘是位嚴肅的史學家,他在引文之末,特别說明:“此事附注,當考詳,恐年月先後差池不合。”意思是時間上對不上号,畢竟熙甯五年到元豐二年,相距七年,這個時間差太長了。

不過,中國有句俗話:“無風不起浪”。王銍生活在兩宋相交,離烏台詩案并不遙遠,記錄這一條或許有些依據,或者有些傳聞。假定王銍記錄為真,一定能得出沈括是“小人”的結論嗎?

未必。

王銍記載得很清楚,宋神宗非常關注蘇轼,特意交待沈括“善遇之”。沈括奉命接觸蘇轼,回來後将蘇轼詩集交給宋神宗,這屬正常操作,完成聖命而已。

至于“雲詞皆讪怼”,史籍沒有留下沈括的奏章,《宋神宗實錄》之類也沒有記載,應當是王銍的臆斷了。

問題的關鍵是,宋神宗為什麼格外關注蘇轼?

無非有兩種原因,一是惜才,認為蘇轼通判杭州大材小用,準備伺機提拔;二是警惕,知道蘇轼經常作詩譏讪新法,讓沈括借機試探、調查。

蘇轼通判杭州後知密州、徐州,雖然職位有所提升,但兩州都屬小州、窮州,其仕途路線并不理想。

再結合宋神宗一手炮制了“烏台詩案”,可以推斷,沈括求蘇轼的詩集,正是宋神宗的授意,從那時起,他就在暗中調查蘇轼,收集蘇轼的“黑材料”。

不要被“卿其善遇之”迷惑了,為尊者諱而已。

不孝子李定

詩案發酵在元豐二年。

蘇轼從徐州移知湖州,元豐二年四月二十一日到任,按慣例向朝廷上表謝恩:

臣轼言。蒙恩就移前件差遣,已于今月二十日到任上訖者。風俗阜安,在東南号為無事;山水清遠,本朝廷是以優賢。顧惟何人,亦與茲選。臣轼中謝。伏念臣性資頑鄙,名迹堙微。議論闊疏,文學淺陋。凡人必有一得,而臣獨無寸長。荷先帝之誤恩,擢置三館;蒙陛下之過聽,付以兩州。非不欲痛自激昂,少酬恩造。而才分所局,有過無功;法令具存,雖勤何補。罪固多矣,臣猶知之。夫何越次之名邦,更許借資而顯受。顧惟無狀,豈不知恩。此蓋伏遇皇帝陛下,天覆群生,海涵萬族。用人不求其備,嘉善而矜不能。知其愚不适時,難以追陪新進;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養小民。而臣頃在錢塘,樂其風土。魚鳥之性,既能自得于江湖;吳越之人,亦安臣之教令。敢不奉法勤職,息訟平刑。上以廣朝廷之仁,下以慰父老之望。臣無任。

謝表呈上後,要張貼于文德殿外,供朝臣觀看品評。

謝表本是官員到任的必要流程,無非是感謝皇帝恩典,表态要殚精竭慮作好任内之事,一般人不會認真品讀,更不會仔細審示。然而蘇轼這篇《湖州謝上表》,偏偏有人較了真,因為謝上表中的句子戳痛了某些人的神經。

七月四日,監察禦史裡行何正臣首先發難。他上劄子說,蘇轼謝上表裡有句子:“愚不适時,難以追陪新進;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養小民。”“新進”怎麼講?指的是皇帝提拔的年輕人啊!這分明是“愚弄朝廷,妄自尊大”,這話流傳到中外,怎能不讓人歎驚!

然後他從《謝表》引發開來,攻擊蘇轼“惡不見悛,怙終自若,謗讪譏罵,無所不為。”何正臣舉例說:“一有水旱之災,盜賊之變,轼必倡言,歸咎新法,喜動顔色,惟恐不甚。”強調說,“世之大惡,何以複加!”

何正臣從市場上買了一本蘇轼的雕版詩集,呈送給宋神宗,乞請“大明誅賞以示天下”。

對何正臣的劄子,宋神宗可以置之不理,但他批轉到了中書省。這是一種态度,表示他認為這道劄子有一定價值,需要中書省研究處理。

還未等中書省拿出處理意見,另一位監察禦史裡行舒亶的劄子又呈送到了宋神宗面前。舒亶奏曰:

且陛下自新美法度以來,異論之人,固不為少。然其大,不過文亂事實,造作讒說,以為搖奪沮壞之計;其次,又不過腹非背毀,行察坐伺,以幸天下之無成功而已。至于包藏禍心,冤望其上,讪讟謾罵,而無複人臣之節者,未有如轼也。

變法以來,有的人捏造事實,擾亂視聽;有的人當面不說,背後亂說,诋毀新法。然而比起蘇轼,這些人的罪惡算是輕微了。蘇轼對聖上心懷不滿,诽謗謾罵,已經失去了作為臣子應有的禮節。

如果說何正臣彈劾蘇轼,尚屬泛泛而談,舒亶則從蘇轼詩歌中摘出了“執行個體”:

陛下向貧民發錢,蘇轼寫詩諷刺助長了貧民的遊手好閑:“赢得兒童語言好,一年強半在城中。”

陛下立法課試郡吏,蘇轼陰陽怪氣:“讀書萬卷不讀律,緻君堯舜知無術。”

陛下興修水利,蘇轼冷嘲熱諷:“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

陛下禁私鹽,蘇轼卻作詩暗指群眾吃不上鹽:“豈是聞韶解忘味,迩來三月食無鹽。”

舒亶的用意很明顯:蘇轼在跟皇帝對着幹!接着,舒亶又用惡毒的語言挑撥道:

轼在此時,以苟得之虛名,無用之曲學,官為省郎,職在文館,典領寄任,又皆古所謂二千石。臣獨不知陛下何負于天下與轼輩,而轼敢為悻慢,無所畏忌,以至如是。

舒亶上表的第二天,禦史中丞李定就迫不及待地再上劄子,列舉蘇轼有四條“可廢之罪”:

一是在其惡行已經昭著的情況下,仍然不思悔改;二是皇帝耐心教化蘇轼,但對他的思想改造沒有效果,隻能“廢之”;三是蘇轼的言論具有很大的蠱惑性,必需從肉體上消滅他;四是蘇轼對沒有受到重用心懷憤懑,讪上罵下,發洩私怨,這是法律所不能寬宥的。

李定所謂“廢之”,就是要殺掉蘇轼。

七月三日,宋神宗終于降下聖旨:送禦史台根勘聞奏。“根勘”,即徹底調查清楚。有了這道聖旨,禦史台就可以立案調查了。

何正臣、舒亶、李定是烏台詩案的發起人,他們過去與蘇轼有什麼恩怨?

何正臣,字君表,江西人,與蘇轼年齡相當。江西出神童,晏殊14歲就被賜予同進士出身,王安石筆下的“仲永”也是江西神童。何正臣8歲應童子科,賜授童子出身,宋仁宗還專門為他寫過一首詩《賜神童何正臣還鄉歌》。

不過,何正臣中進士卻很晚,一直到治平四年,那時候蘇轼正在眉山守孝,二人并不認識。熙甯年間,也沒有資料顯示二人有任何交集。

舒亶,字信道,慈溪人,治平二年進士,授官臨海縣尉。縣尉主管治安,舒亶濫用職權,未經審判擅殺部屬,隻好辭官回鄉。

變法正需要不蹈正常的人,王安石看中了他,讓他到各地督導青苗法落實情況,熙甯八年又擢進禦史台。

舒亶文才不錯,流傳下來的詩詞有50餘首。不過他與蘇轼也沒有什麼往來。

禦史中丞李定,在變法初期算得上風雲人物。

李定比王安石小七歲,揚州人,《宋史》記載他“少受學于王安石”,王安石二十四歲中進士後到淮南任判官,工作地點在揚州,應該在這個時候教導過李定。李定中進士幾年後升任秀州(今浙江嘉興)軍事判官,相當于知州的軍事助理,職位并不高。

熙甯三年四月,李定秩滿入京,等待下一次任命。他先去拜訪知谏院李常,李常詢問秀州青苗法執行情況,李定不知道新舊兩黨正為青苗法争執得不可開交,傻乎乎地回答:“老百姓感到便利,都非常擁護這項新政。”李常不高興,交待他:“見到别人千萬不要說這樣的話。”

次日,李定去拜谒王安石,向王安石陳述了在李常處的遭遇,訴苦說:“學生初來京城,不知道還有忌諱,隻是說了實情。”自青苗法出台以來,這是第一位報喜的地方官,王安石高興極了,秘密将李定推薦給宋神宗,李定由此時來運轉,進入了仕途的快車道。

烏台詩案想置蘇轼于死地的王安石黨羽,都是些什麼玩意兒|文史宴

王安石的黨羽多是這種奇形怪狀的玩意兒

李定的出現,對于舊黨相當于一記悶拳。宋神宗将李常逐出谏院,打算由李定接任。但這時,李定爆出了一樁醜聞。

李定在秀州軍事判官之前任泾縣主簿,期間他的親生母親仇氏去世,李定隐瞞不報,不為母親服喪。

仇氏是李定父親的妾,地位雖低,但畢竟是生母,焉有不為生母服喪的道理?!這是一顆重磅炸彈,養子不孝,有悖人倫,何以為官?如果爆料屬實,不要說做禦史,李定的仕途生涯恐怕将提前終結。

宋神宗下令調查,發現這位仇氏很早就離開了李家,李定并不知道生母是誰。後來李定聽到風聲,曾向父親求證,父親隐瞞了真相,告訴他親生母親不是仇氏。

事情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不想一個月後,又發生了一件事,同李定形成鮮明對比,最終影響到了李定的仕途。

駕部郎中的朱壽昌,生母劉氏也是父親的妾,生下朱壽昌一年多,被賣出朱府,不知所向。朱壽昌想念母親,幹脆辭去官職,行走四方,到處尋找母親。也許他的孝心感動了上蒼,分别五十年後居然真的找到了母親。

朱壽昌棄官尋母的事迹恰在這時傳到朝廷,人們紛紛作詩褒揚他,其中就有蘇轼。

有分析稱蘇轼作詩贊美朱壽昌,襯托出李定不孝,讓李定十分難堪,是以李定伺機報複,發轫了烏台詩案,而何正臣、舒亶皆是受了李定指使。

這應該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蘇轼曾将王安石、呂惠卿比作董卓、王莽,王安石想利用謝景溫打擊蘇轼,但沒有成功。

王安石尚且做不到的事,李定如何能做到?是以李定一定得到了更大人物的首肯甚至慫恿,這個人物的能量在王安石之上,他就是宋神宗。

谄媚之徒張璪

得了皇帝的敕令,禦史台立刻派人到湖州拘捕蘇轼,将他打入大獄。

皇帝委派了兩個主審官,一個是知谏院張璪,一個是禦史中丞李定。

張璪初名張琥,是蘇轼同年進士,蘇轼簽判鳳翔府時,張璪任鳳翔法曹,二人過往比較密切。

嘉祐八年十一月,張璪調職回京,蘇轼有文相贈,曰《稼說》,以種田比喻學習、做事,講述厚積薄發的道理:

吾少也有志于學,不幸而早得與吾子同年,吾子之得,亦不可謂不早也。吾今雖欲自以為不足,而衆已妄推之矣。嗚呼!吾子其去此,而務學也哉!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吾告子止于此矣。

二人考中進士時都很年輕,受到衆人推捧,蘇轼卻自以為不足,勸張璪堅持學習。

蘇轼在文章最後還特意交待,你到京城如果見到蘇轍,也把這番道理講給他聽。可見蘇轼有意讓蘇轍與張璪遊,把張璪當成了“圈裡人”。

然而張璪卻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宋史》本傳記載劉摯彈劾他:“初奉安石,旋附惠卿,随王珪,黨章惇,谄蔡确。數人之性不同,而能探情變節,左右從順,各得其歡心。”總之一句話,誰在任上巴結誰。

烏台詩案想置蘇轼于死地的王安石黨羽,都是些什麼玩意兒|文史宴

360度無死角舔菊高手張璪

攀附上新黨後,張璪将舊黨這些朋友抛到了一邊,包括蘇轼。現在眼看蘇轼要倒黴,張璪便踩上一腳,作為自己進身的階梯。

審問一開始,張璪就頤指氣使:“祖上五代以内有沒有可以免死的丹書鐵券呀?”言外之意這次必死無疑。

舒亶已經列舉了蘇轼詩詞中所謂“包藏禍心,冤望其上,讪讟謾罵”的内容,然而還不夠,他們要通過審問擴大成果。為此查閱了七十多人與蘇轼的往來文字,威逼利誘蘇轼招認有譏刺朝廷、幹涉時政之意。

對于禦史台的指控,蘇轼當然不會承認。據記載,八月十八日蘇轼入獄,二十日即有供狀,蘇轼僅承認《山村》一詩涉及時政,其餘文字無幹時事;二十二日、二十四日先後又有供狀,堅持沒有譏刺之作。

然而,到三十日,審問取得進展,蘇轼供出有詩賦往來的人員姓名,并承認有譏諷文字。

二十四日到三十日之間,監獄裡發生了什麼?

原權知開封府蘇頌因“失職渎職”遭舒亶彈劾,也被關在禦史台。他曾在獄中賦詩,序言寫道:

己未九月,予赴鞫禦史,聞子瞻先已被系。予晝居三院東閣,而子瞻在知雜南庑,才隔一垣,不得通音息。因作詩四篇,以為異日相遇一噱之資耳。

蘇轼被獨自關在一間屋子裡,與蘇頌一牆之隔。那麼蘇頌聽到了什麼?

卻憐比戶吳興守,诟辱通宵不忍聞。

因蘇轼知湖州,故為“吳興守”。蘇轼屋子裡辱罵之聲不絕于耳,通宵達旦,連隔壁的人都受不了了。由此可見蘇轼在獄中至少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折磨。

烏台詩案結束後,蘇轼隻字不提獄中之事,對于是否受到肉體折磨,不得而知。不過,蘇轼在一首詩中曾流露出一些資訊:

去年禦史府,舉動觸四壁。

幽幽百尺井,仰天無一席。

隔牆聞歌呼,自恨計之失。

留詩不忍寫,苦淚漬紙筆。

餘生複何幸,樂事有今日。

詩寫當時絕望的心情。

元祐六年,蘇轼在一道劄子中透露:“到獄即欲不食求死,而先帝遣使就獄,有所約敕,故獄吏不敢别加非橫。”由于宋神宗的限制,獄卒對他算是手下留了情。即使如此,他也曾想過絕食而死。

《孔氏談苑》這本書裡,還談到蘇轼本打算服藥而死:

由是至京師,下禦史獄。李定、舒亶、何正臣雜治之,侵之甚急,欲加以指斥之罪。子瞻憂在必死,嘗服青金丹,即收其餘,窖之土中,以備一旦當死,則并服以自殺。

蘇轼好道,好養生,身上備有青金丹,這種方劑,适量能夠治病,過量能夠緻死,蘇轼把它埋在土中,一旦有不好的消息,打算自盡以保持知識分子最後的尊嚴。

蘇轼在獄中度過一生中最為黑暗的一百三十多個日夜,張璪、李定終于如願以償,拿到了“供狀”。

李定在最初彈劾時,攻擊蘇轼“初無學術,濫得時名,偶中異科,遂叨儒館”,經過這次審訊,卻不得不佩服蘇轼的才能:

李定自鞫東坡獄,勢不可向。一日,于崇政殿門外語同列曰:蘇轼奇才也。俱不敢對。又曰:轼前二三十年所作詩文,引援經史,随問即答,無一字之差,真天下奇才也。歎息久之。

蘇轼博覽群書,記憶力超群,二三十年前的詩文還記得一清二楚,連政敵都不由自主地發出感歎之聲。

張璪、李定想要置蘇轼于死地,但宋朝制度,禦史台僅能審案,定案判罰則由大理寺初審、審刑院複判。

大理寺初審結果是“當徒二年,會赦當原”,意思是按所犯罪行應當關兩年牢獄,但朝廷曾不定期赦免犯罪,蘇轼的罪行都在赦免之列,是以可以無罪釋放。

禦史台對大理寺的判決極為不滿,上書強調蘇轼用心險惡,怎麼可以不殺!然而審刑院的複審支援了大理寺,建議對蘇轼免于處罰。

神宗不甘心放過蘇轼,十二月二十六日特責蘇轼為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署公事,相當于留職察看。

所謂“特責”就是利用皇帝的權力法外判決,對于殺蘇轼的初心是從輕發落,對于司法部門的審理意見卻是從重處理。

烏台詩案這才塵埃落定。

本文節選自《蘇轼的朋友圈》,已獲出版社授權獨家首發。該書介紹蘇轼及其敵友,從中近距離展示熙豐變法和元祐新政,考證精祥,文筆流暢,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入手。

歡迎關注文史宴

專業之中最通俗,通俗之中最專業

熟悉曆史陌生化,陌生曆史普及化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