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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洋最新萬字方案:中國共産黨面臨的挑戰與政治哲學的重構 | 文化縱橫

作者:文化縱橫
姚洋最新萬字方案:中國共産黨面臨的挑戰與政治哲學的重構 | 文化縱橫

姚陽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

将西方思想和實踐與中國現實和傳統相結合,是20世紀以來中國曆史程序的典型特征。當代中國學者面臨的難題是如何将這一過程提高到理論高度,在中國文化的架構内吸收和消化西方思想,創造新的中華文明。

本文認為,20世紀的革命是中國現代化建設的必然階段。革命打破了舊的社會結構,擴大了人際交流和政治參與的範圍,為工業化提供了條件。然後,中國共産黨通過改革開放,回歸了實用主義的哲學傳統,實作了社會經濟的巨大變革,也實作了自己的"中國化":中國共産黨不再是一個隻代表部分利益的具有西方意義的政黨,而是通過民主集中化的過程, 成為全國利益的整體機制。

筆者指出,中國共産黨面臨的主要挑戰之一是實踐與理論的張力。從儒家思想建構"中國特色"政治哲學是可行的解決方案。要充分認識中國傳統中實用主義、個人與秩序的平衡、智者主義與道德治理等突出要素,與馬克思主義等西方文化優秀元素相銜接,最終形成統一的政治哲學理論。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指導下,以儒家政治為主體,重建黨的理論體系是黨完成中國化的必由之路,也是中華文明吸收西方文明的關鍵一步。

2021年第三期《文化穿越》原封面欄目《黨的建設與理論創新百年》原标題為《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建設近代中華文明》,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是供萬王思考的。

姚陽 |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和現代中華文明的重建 00:0047:10 沒有加入這個話題

(此音頻由遠離熱情的讀者項目錄制)

新中華文明

在過去的兩千年裡,中國經曆了兩次外國文化沖擊,一次是佛教的傳入,另一次是西方文化的引入。佛教對中國文化的影響有限,但中國文化吸收佛教卻花了一千多年的時間:具有中國特色的禅宗成為中國主流佛教教派,科學通過吸收佛教個人意識而改變了傳統儒家思想。相比之下,西方文化對中國文化的影響是全方位的,涵蓋技術、生産組織、政治制度、文化和哲學。自1840年以來,中國一直處于這種沖擊之中。震撼是如此猛烈,感受如此深刻,以至于直到今天,西方文明是"曆史的終結"的想法仍然是許多中國人的"常識"。但是,我們更應該做的不是讓中國文化成為西方文化的一部分,而是吸收西方文化的一些價值觀,使其成為中國文化的一部分,就像我們在曆史上對佛教所做的那樣。

西方文化對中國的影響始于第一次鴉片戰争,當時中國被迫向西方列強敞開大門。第二次鴉片戰争期間,英法聯軍入侵北京,燒毀圓明園,清朝開始覺醒,外交運動應運而生。清軍在中日戰争中的失敗,讓有識之士認識到,隻有"師益長術"才能拯救中國,體制改革是唯一的出路。但随後的變革并沒有拯救清政府,新生的共和政府也無法維持一個持久的共和國。十月革命把馬克思列甯主義帶到了中國,給中國帶來了新的希望。在五四運動的浪潮中,中國共産黨應運而生。黨的目标是在中國實作馬克思的思想,打破舊的社會結構,建設一個沒有階級差異的新社會。外敵的入侵,迫使黨與各界合作,首先完成救贖任務。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黨開始對中國社會進行全面社會主義改造,為1978年後中國經濟騰飛奠定了基礎。

改革開放以來,黨摒棄了蘇式社會主義教條,把偉大複興中華民族作為黨的總目标。在哲學層面,回歸中國務實傳統,以實踐為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在實踐層面采取溫和漸進的改革政策,完成從計劃經濟向市場混合經濟的過渡,在政治層面,延續中國智者主義傳統,建立幹部選拔制度, 而選賢可以成為當代中國政治制度的突出象征之一。

中國共産黨是東風的産物,但中國共産黨成功的秘訣是将西方思想和實踐與中國的現實和傳統相結合。當代中國學者面臨的挑戰是如何将這一過程提升到理論的高度,吸收和消化西方思想,在中國文化的架構内創造新的中華文明。與消化佛教的影響一樣,中華文明在消化西方文化影響方面的成功,其特點是,如果不刻意研究,中國人不再注意到西方文化的存在。這個目标可能需要幾代人才能實作,但有必要從今天開始。2021年是中國共産黨成立之年,也是中國邁向第二個百年目标的第一年,即在新中國成立100周年之際,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作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當代中國知識分子有責任總結黨過去一百年的成功經驗,創造新的理論,以期在100年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形成中華文明的新理論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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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文化沖擊下的中國共産黨與中國革命

西方文化對中國的影響比佛教大得多。作為佛教的母國印度,沒有比中國更先進的文明了,西方文明在技術、經濟、社會和意識形态上都比中華文明具有壓倒性的優勢。1840年被迫開門時,中國經濟雖然居世界第一,個人所得不低于西方,但以農業文明為支撐,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仍停留在古代社會的水準。當時,西方經曆了啟蒙運動的洗禮,開啟了現代化的征程,進入了工業文明階段,生産力實作了指數級的飛躍。面對西方的強烈沖擊,中國的現代化程序注定不會一帆風順。動蕩時期,中國社會需要強有力的上司,但清政府、北方軍閥、國民黨等都無法承擔起中國建設現代化國家、推進現代化的任務。直到俄國十月革命之後,一批以北京大學為主的知識分子開始認真介紹和研究馬克思主義,最終于1921年成立了中國共産黨。中國共産黨成立之初就把自己定位為馬克思主義政黨。黨确定的任務之一就是消滅階級,在實行無産階級專政之前,黨團結第三國際,黨的事業是世界無産階級革命的一部分。值得注意的是,雖然黨的偉大大學提出了改造中國的任務,并為這項任務設定了标準和期限,即"社會的階級區分被消除,直到",但它并沒有觸及中國被消滅後的社會階級差別。

新中國成立後,中國共産黨開始全面實施黨的既定綱領之一,并在全國各地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社會變革運動。土地改革實作了孫中山"耕耘者有田"的願望,城市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消除了工業生産的私有制,婦女解放運動使婦女走出家園,提高了她們的政治、社會和經濟地位,掃盲運動和教育普及大大提高了人民的人力資本水準。 尤其是底層人民,增加了社會的垂直流動性。嬰兒死亡率已大大降低。今天,大多數人對這些成就一無所知,認為它們是合理的,但橫向比較表明,很少有開發中國家(地區)能像中國那樣做得那麼好。

以印度為例,印度在很多方面與中國非常相似。兩國人口衆多,文明古色古香,1949年建國、1947年印度獨立,兩國曆史十年都走上了獨立自主自主的發展道路,采取進口替代産業政策。然而,到1978年,兩國取得了截然不同的成就。印度仍然是一個貧窮的國家,中國雖然更窮,但在其他方面遠遠領先于印度,成人識字率比印度高出25%,預期壽命比印度高12歲,嬰兒死亡率比印度低50%。唯一比印度做得更差的國家是高等教育入學率,直到2002年才超過印度。但這一方面是文化大革命的遺産,另一方面,由于兩國教育發展戰略的差異:中國非常重視為大衆提供基礎教育,而印度則更重視精英教育。盡管兩國都在積極推動工業化,但中國已經遠遠超過印度:制造業占GDP的比例比印度高出23%,制造業就業率比印度高出4.3%。這些都為改革開放後中國經濟騰飛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今天,中國的制造業增加值占世界總量的四分之一以上,超過美國和日本的總和;

如何評價20世紀的中國革命?如何評價中國共産黨在其中的作用?首先,應該肯定的是,20世紀的中國革命是中國現代化建設的必然階段。一些保守的自由派學者認為,中國在清朝末期錯失了憲法化的機會,這是中國長達一個世紀的社會動蕩的根源。這種觀點,如果不是認知錯誤,也隻是一廂情願的曆史浪漫遐想。其實,乾隆以後,清朝皇帝的個人生活已經不如一代人。但是兩千多年的帝國主義,近三百年的清朝統治,不會輕易讓位于一個共和國,革命是不可避免的。這是歐亞國家從古代社會走向現代社會過程中的普遍現象。現代社會與古代社會最重要的差別是工業化、社會結構扁平化、政治開放性、超越血緣和地域的人際關系和社會關系,以及意識形态層面的合理化。革命打破了舊的社會結構,擴大了人際交流的範圍,擴大了政治參與,進而為工業化提供了條件。沒有革命,中國的現代化程序将更加艱難。相比之下,沒有革命的國家,如印度次大陸的國家,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抹去古代社會的制度遺産,是以它們的經濟和社會發展要慢得多。

曆史給了中國共産黨改造中國的機會。黨本身是西風東風的産物,是新中國成立後黨進行的社會變革的産物,也是西方文化中一個(馬克思主義)實踐的結果。就西方思想的引進和實施而言,現代中國沒有任何組織能與中國共産黨相提并論。但這不是完全的西化,而是對西方文明的選擇性吸收。當然,黨在新中國成立後進行的社會改革中也會犯這樣的錯誤。一些錯誤的後遺症可以持續很長時間,其中最重要的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否定。在革命時期,這種否定是必要的,因為舊制度是建立在傳統文化,特别是其中的政治文化之上的。但是,進入建設期後,黨更需要的是長治久安理論和推進經濟建設的實踐。

中國共産黨的中國化

在未來的曆史學家看來,鄧小平最大的成就,或許就是帶領中國共産黨回歸中國。這首先反映在"階級鬥争"的重新定位上。1981年6月發表的《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黨的若幹曆史問題的決議》,認真總結了黨近三十年來的經驗教訓。1982年,中國共産黨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重新界定了中國社會的主要沖突:"剝削階級作為一個階級消滅以後,我們社會存在的大多數沖突都不具有階級鬥争的性質,階級鬥争不再是主要沖突。由于國内因素和國際影響,階級鬥争在一定範圍内長期存在,在一定條件下有可能愈演愈烈。我國社會的主要沖突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與落後的社會生産之間的沖突。其他沖突在解決主要沖突的同時,也要解決。要嚴格區分和正确處理敵我之間的沖突和不同性質的人民沖突。"

黨的任務也發生了重大變化:"現階段中國共産黨的總任務是團結各族人民,自力更生,努力工作,逐漸實作工業、農業、國防和科技的現代化,把我國建設成為高度文明化、高度民主化的社會主義國家。中國共産黨的工作重點是上司全國各族人民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和經濟建設。要按照生産力的實際水準和發展要求,大力發展社會生産力,逐漸改善社會主義生産關系。在生産發展和社會财富增長的基礎上,要逐漸提高城鄉人民的物質文化生活水準。"

階級鬥争不再是主要沖突,社會改造的任務已經完成,不能依靠教條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理論來指導黨今後的實踐。鄧小平上司黨從社會轉型走向經濟建設,指導黨的實踐是中國的務實哲學傳統。1978年5月開始的關于真理标準的偉大讨論旨在"兩件事";馬克思在德國的思辨哲學傳統中長大,但自覺超越了思想哲學,特别是在《資本論》的寫作中,他使用了很多經驗方法。但對中國人來說,他的理論還是太抽象了,尤其是他的終極真理理論,很難在中國這個崇拜現在的土地上紮根。鄧小平的改革實踐基于簡單的認知:"貧窮不是社會主義"。鄧小平意識到,教條式地實施馬克思主義已經把中國抛在了鄰國後面,引入市場經濟是中國社會主義自我改革的唯一途徑。

下一個問題是如何練習。鄧小平的"貓理論"來得正是時候:隻要目的性強,用什麼手段就是次要的。在1980年代和1990年代,幾乎所有的改革都是為了解決當時最緊迫的問題。農村改革由農民和基層幹部發起,以解決溫飽問題,并很快從"一包到團"演變為"一攬子到家"。這項改革最終讓上司人放心,因為它幾乎在一夜之間解決了中國的糧食供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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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農村改革的推動下,地方和中央政府的财政關系也開始實行"分菜共進"的财政一攬子制度,大大增加了地方的積極性,為1994年開始的"分稅"改革奠定了基礎。漸進式改革已成為中國改革最重要的特征,這在1984年秋季開始的城市改革中更為明顯。城市改革的核心是通過"價格雙軌制"從計劃價格向市場價格過渡:計劃産出仍使用計劃價格,計劃外生産使用市場價格。随着改革的深入,市場定價的範圍逐漸擴大。在正統經濟學家眼中,這種"一物兩價"現象是不可行的,因為它會導緻黑市和計劃産品的銷售。黑市和"逆勢"确實出現了,但價格雙軌制總體上是成功的,使中國避免了惡性通貨膨脹。而且,一個出乎意料的結果是,價格雙軌制下的市場軌道為鄉鎮企業創造了生存空間,極大地刺激了我國農村工業化程序。進入90年代,以1994年匯率和軌道為标志,價格雙軌制完成了其曆史使命,價格改革完成,圍繞國有企業的新一輪改革。與農村改革一樣,這是由國有企業對地方政府财政壓力推動的自下而上的改革。廣東順德和山東兩地率先啟動國有企業改革,原因是國有企業多年來一直虧損,給地方财政負擔沉重。1995年,中央出台"大佬小"政策,國有企業改革在全國範圍内推開。

所有這些做法都先于黨的理論;作為對農村改革的認可,1987年10月召開的中國共産黨第十三次全國代表大會提出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針對鄧小平的南方會談,1993年10月召開的十四屆三中全會明确指出,中國經濟結構調整的目标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與"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相比,"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不僅承認了現有的改革,而且在後續的改革中起到了指導作用。1990年代的改革加速了中國向混合所有制經濟的邁進。改革的結果反映在1999年的憲法修正案中,個體經濟和私營經濟被确定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2002年召開的中國共産黨第十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上,"三個代表"的理論寫入黨章,提出中國共産黨代表"中國先進生産力的發展要求,中國先進文化的方向,中國絕大多數人民的根本利益"。20世紀90年代改革後,我國社會經濟發生了很大變化,"三個代表"理論就是對這些變化的回應。黨在"三代表"的旗幟下,向各界人士敞開了大門。中國共産黨不再是西方意義上隻代表部分利益的政黨,而是提供了表達各種利益的場所,通過黨内民主集中化的過程,黨本身已成為各種利益的總機制。

中華文明的世界意義

中國共産黨面臨的主要挑戰之一是黨的實踐與黨的理論之間的緊張關系。在理論層面上,中國化才剛剛開始。黨的理論很難回到中國傳統,畢竟反傳統是20世紀中國革命的主導思想。但是,站在黨的成立一百周年的節點上,站在實作中華民族偉大複興的最後沖刺階段的起點上,是時候在理論上認真對待中國傳統了。這就要求我們充分認識中國傳統的優秀元素,與馬克思主義等西方文化的優秀元素相聯系,最終形成統一的政治哲學理論。作者認為,中國傳統中突出的政治和哲學元素是實用主義,個人主義與秩序的平衡,聖人主義與道德統治。

(一) 務實

中華文明和中國的第一個特點是實用主義。中華文明主體起源于黃河流域時,該地區比現在更濕潤、更溫暖,氣候亞熱帶,水草豐富,動植物衆多。我們的祖先是以養成了樂觀和WTO的生活态度,很早就開始贊美世界的生活,于是詩集就出現了"廣冠鴿,在江大陸;大自然偏愛我們的祖先,是以我們的祖先對上帝沒有敬畏,隻有對當今世界生活的異象。因為我不相信上帝,中國人不相信永恒的真理——這是實用主義的首要任務。西方世界的許多重大沖突都是由于相信他們擁有的真理比其他人更值得他們追求,無論是十字軍的行軍,三十年戰争,還是源于不同信仰的美蘇冷戰。實用主義将摒棄這場沖突,中國曆史上從未發生過信仰之戰。

在和平時期,實用主義拒絕教條,為制度和技術創新打開了大門。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實踐創造世界,這是改革開放實施的前提。與此相一緻,實用主義拒絕将手段作為目的,而是作為目的,隻要目的與目的相吻合,而什麼手段是次要的。映射到現實層面,這意味着制度應該為人和社會服務的目的,制度本身不能成為整個社會的信仰和追求的最終目标。這與西方自由民主的最終目标完全不同。對于一個實用主義者來說,評估一個政權是否可取的标準是它是否實作了其合法目标,而不是其形式。自由民主可以實作一些合法的目标,但不是全部,不應該是"曆史的終結"。

(二)個人主義與秩序的平衡

今天的一般觀念認為,中國文化是一種集體主義文化。這與晚清革命家和思想家的觀點不一緻。孫中山認為,中國社會就像一袋洋芋,一個又一個的洋芋彼此獨立,互相碰撞。梁淑峽認為,中國社會是一個基于血緣和地理的小群體社會,而西方社會則因為宗教團契而形成公民社會。這些聖人的觀點比今天流行的那些更現實。因為沒有宗教,中國的基層社會一直都是以血緣和地緣為基礎的。佛教在個别地方短暫地打破了這種模式,但随着佛教的中國化,血緣和地理仍然主導着中國的基層社會。在中國社會中,家庭和政府之間很少有其他社會群體。在基層,中國社會的主導是以家庭為基礎的個人主義,道德準則的維護必須以血緣和地域為基礎。除了血緣和地理的束縛,中國社會必須依靠政府來維持秩序。從這個角度來看,中國的強勢政府正是基層家庭個人主義所要求的,中國的集體主義其實是老百姓服從權威換取秩序的表象。

這與西方,特别是英國截然不同。在英國,當王室不占主導地位時,宗教和習慣法法院已成為基層社會的主導力量,是個人與國王之間的中間組織,在組織和管理社會以及對抗社會方面發揮了作用。中國社會缺乏這樣的中間組織,大規模的社會動員群組織需要由政府直接管理。是以,在中國建立一個負責任的政府比在西方更難。但中國的個人主義和強大的政府治理模式也有其自身的優勢:一方面,中國人崇尚個人的努力和成功,這使得中國人更容易接受個人價值觀等自由主義原則,但也容易産生企業家;中國的億萬富翁人口已經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中國在應對疫情方面比西方更成功就證明了這一點。

(三) 賢者主義

中國個人主義的一個後果是智者主義。與西方的單一人性理論不同,儒家思想認為人性是多樣的、流動的和可塑的。人生不一樣,但别人的成就,除了最聰明、最愚蠢的,都取決于個人的努力。對于儒家來說,沒有抽象的平等,因為一個人最終擁有什麼樣的才能和成就是個人努力的結果,抽象的平等忽略了努力的作用。儒家思想隻承認關系的平等,在社會配置設定方面,它主張回報與努力的比例比例,這與亞裡士多德的比例平等是一樣的。這種人性觀對中國社會的影響是深遠而持久的。在個人層面上,它表現為對個人成就的尊重,而在政治層面上,它表現為政治敏銳度,即官員為配合其公職所需的道德和能力,職位越高,要求越高。從西漢的檢查制度,到唐宋形成的科學工作制度,再到今天的幹部選拔制度,政治聖人主義一直貫穿其中。

一個國家的任何優勢也必須是它的劣勢。賢者主義也不例外。其最嚴重的缺點有二:一是缺乏對個體内在差異和家庭社會環境的關注,在獎勵個人成就時會忽視個體和社會意外因素的作用;二是個體與社會的弊端,忽視了個體和社會意外因素的作用;在國内,強大的政府可以部分彌補這些弱點,但在海外,它們創造了中國人"無私照顧"、"漠不關心"和"無法融入當地社會"的形象。

然而,智者主義可以成為當代西方民粹主義的解藥。西方的自由民主不是一個簡單的民主,而是一個君主制、貴族制和民主制的共和國。但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特别是在蘇聯解體之後,民主開始占主導地位,并演變成今天的民粹主義。為了應對戰後民主化和民權運動的影響,西方知識分子在理論上為進一步的民主化和均等化提供了基礎,進而促成了上述變化。然而,純粹的民主無法在理論和實踐層面上獲得理性的政治決策。對于任何社會來說,從長遠來看,放棄政治等級制度和智者主義原則将産生災難性的後果。中國的政治制度可能不會在其他國家完全複制,但其背後的政治敏銳度可以從其他國家那裡學到。與完善民主、重新引入賢者主義、完善共和制相比,這是對付西方民粹主義的出路。

(4) 德基

此前對中國政治的批評之一是,中國隻有"人民統治",而不是"法治"。這種批評有很大的合理性,但是以完全否認人類統治太武斷了。世界上沒有完全的法治,是以總是有治理的餘地。問題不在于是否要統治,而在于要統治什麼樣的人。中國的政治史告訴我們,道德治理是指導人治的根本原則。對于儒家來說,國家治理的最高目标是"仁愛"。"仁慈的,情人。仁慈就是為世界人民服務。為了實作"仁愛",統治者本人首先必須具有高尚的道德品質,不僅要能夠重新坦白,還要判斷什麼是"仁愛"。與強調政府官員問責制的當代西方民主不同,中國政治強調政府官員的責任。問責是對官員的被動限制,責任要求官員積極為人民服務。是以,前者會削弱官員的道德要求,而後者則要求官員具有較高的道德标準和能力。兩者都不能走極端:前者太極端了,看不到像特朗普這樣的總統,後者過分強調官員的活力可能導緻對人民權利的侵犯。在現代社會中,以法治為基礎,以道德法治為基礎,要求官員,應該是最好的組合。

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哲學

改革開放以來,黨加快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程序,初步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社會主義是西風東風逐漸留在中國最了不起的成就,是中國吸收了西方優秀文化的證明。然而,如何定義"中國特色"仍然是一個有待解決的問題。前一節說明,中國文化具有世界意義的特征。這些品質應該是構成"中國特色"的要素。問題是如何将這些品質結合起來形成一種政治哲學。今天的世界文明是軸心國時代的延續。在那個激動人心的時代,中華文明熠熠生輝,為子孫後代留下了無窮無盡的思想資源。要建立中國自己的政治哲學,必須從那個時代尋找資源。就政治哲學的潛力而言,儒家思想無疑是經過時間考驗的學說。從儒家思想建構"中國特色"政治哲學是最可行的解決方案。

根據中國的實用主義傳統,儒家對人性的了解來自對人類經驗的觀察,而不是像霍布斯和洛克那樣來自理論建構。人性是人類普遍特征的集合。然而,這種普遍特征是個人特征的集合,這取決于一個人與生俱來的物質,環境和個人的努力。現代心理學也告訴我們,個體的生理水準存在很大差異,這是先天因素和後天因素積累的結果。是以,談論普遍的人性是沒有意義的。每個人最終形成的人性是不同的,這對政治程序非常重要。

政治參與的最小機關是個人,它涉及許多因素,如個人的道德,知識,判斷和執行。不是每個人都應該因為個人成就而參與所有政治程序。政治等級制度是不可避免的,不同的層次需要不同的個人美德和能力。級别越高,涉及的決定就越複雜,是以需要更大的道德和能力。為此,官員的遴選不應由人民來決定,而需要一個中央機構來完成。作為遴選機構,中央機構本身的官員也必須具有高度的美德和能力,這就是為什麼中央機構也為國家提供一般政策的原因。然而,中央當局的權力必須由一個民選的主權機構管理,其人事任命和一般政策必須在主權機構的同意下執行。這有兩個原因:一是儒家政治的最高理想是仁愛,如果中央機構的決策有利于仁愛的實施,就不怕把它們交給主權機構審議;第二,儒家政治的最高理想是仁愛,如果中央機構的決策有利于仁愛的實施,那麼它就不怕把它們交給主權機構去考慮;第二,儒家政治的最高理想是仁慈,如果中央機構的決策有利于仁愛的實施,那麼它就不怕把它們交給主權機構去考慮;第二,如果中央機構的決策有利于仁愛的實施,那麼它就不怕把它們交給主權機構去考慮;第二,儒家政治的最高理想是仁愛,如果中央機構的決策有利于仁愛的實施,那麼它就不怕把它們交給主權機構去考慮;第二,儒家政治的最高理想是仁愛,如果中央機構的決策有利于仁愛的實施,那麼,如果中央在這裡,主權機構的主權是被動的,它不啟動立法和人事任命,這與自由民主的主權不同。與自由民主一緻,在主權機構下建立一個執行機構(政府)。此外,為了防止中央機構濫用權力或決策失誤,應設立一個談判機構來監督中央機構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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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治理的目标是在政治主體之間取得平衡,為社會提供秩序,并實作特定的社會目标。自由民主将社會目标放在大多數選民手中,這不一定是社會的最佳選擇,因為理想的社會目标不一定掌握在大多數選民手中。上述儒家政治結構的核心是中國傳統的政治敏銳度,但它也融合了西方民主和權力制衡。這種共和制制度将促進實作理想的社會目标,并将防止任何權力的任意性。它與自由主義有很大關系,其中最重要的是保護基本的個人自由。然而,它拒絕抽象的平等,隻接受相稱性原則下的平等。由此産生的儒家自由主義不僅繼承了自由主義的核心價值觀,而且比自由主義更現實地反映了現實,是以更有可能在現實中得到實施。

當代中國的政治制度與上述儒家政治結構高度相容:中國共産黨是中央機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是主權機構,國務院是行政機關(政府),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是管理機構。黨的中國化在理論層面上,必須從吸收儒家政治哲學開始。馬克思主義本身是西方原始資本主義改造的産物,它傳入中國後,已成為黨戰勝舊制度及其一切從屬力量的武器,也為黨改革中國社會提供了理論基礎。

但是,馬克思主義的原有形式并不适合作為黨完成中華民族偉大複興的思想指導,我們應該做的是在中華民族偉大複興的程序中發展21世紀的馬克思主義。此外,馬克思主義是西方文明的産物,中華民族要想在世界文明中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須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原始文化。如何在保持馬克思主義精髓的前提下建構黨的新理論,是黨在百年誕辰之際最重要的任務。一種可能的方向是區分馬克思主義哲學和馬克思主義實踐,繼承前者,放棄後者。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核心是辯證唯物主義和曆史唯物主義,與中國的實用主義和儒家思想是一緻的。馬克思主義實踐的基礎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其核心是基于勞動價值論的剝削理論。在資本主義早期,生産比較簡單,資本和勞動的劃分是明确的,但在今天全球化的生産和交換格局下,資本和勞動已經形成了你有我、我有你的局面,因素配置設定被證明是更有效的社會配置設定機制。中國的實踐也表明,建立以要素配置設定為基礎的市場機制是改革開放成功的秘訣。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指導下,以儒家政治為主體,重建黨的理論體系,是黨完成回歸中國的必由之路,也是中華文明吸收西方文明的關鍵一步。

本文原發表于《文化十字路口》2021年第3期封面專題欄目《黨的成立一百周年與理論創新》,原标題為《馬克思主義在中國與現代中華文明建設》,篇幅有限,内容已被編輯删除,歡迎分享,媒體轉載請聯系此公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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