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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雲蓬:創作是所有音樂人唯一的盼望和最大的噩夢

周雲蓬:創作是所有音樂人唯一的盼望和最大的噩夢

(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姜曉明/圖)

周雲蓬,歌手,詩人,作家。1970年出生于遼甯沈陽,幼年患眼疾,九歲時失明。曾發行專輯《沉默如謎的呼吸》《中國孩子》《瓦爾登湖》等。出版有詩文集《春天責備》,雜文集《綠皮火車》等。2011年,憑借詩歌《不會說話的愛情》獲得人民文學獎“年度詩歌獎”;2022年參加綜藝節目《我們民謠2022》并獲得總冠軍。

2023年1月,周雲蓬從雲南大理搬回北京。這項決定蓄謀已久。最近幾年,經紀人大泳時常感覺到周雲蓬每次巡演結束後“老不想回去”,樂隊貝斯手小木則與他完全相反——哪怕演出與演出的間隙隻有兩天也要趕回去,常被周雲蓬笑說太戀家。

“流動是一種本能,和候鳥遷徙一樣。人在一個地方呆久了需要到另一個地方去。”周雲蓬和媽媽一起在大理住了10年,房子買在山上,不常有機會去熱鬧的古鎮。1月初,音樂人柳爽到大理演出,周雲蓬在古鎮請他吃飯。兩人相識于綜藝節目《我們民謠2022》,在周雲蓬的記憶裡,那是第一次“這麼多民謠人聚在一起”。席間兩人聊起北京,柳爽勸他搬回去,并主動提出幫他找房子。

周雲蓬:創作是所有音樂人唯一的盼望和最大的噩夢

《沉默如謎的呼吸》

從起心動念到再度跨城搬家,前後不過一個月。回到北京,周雲蓬與錄節目時認識的幾個新朋友住在同一個小區,大家偶爾聚會,除了早晚必要的遛狗散步,其餘大部分時間他都待在家裡,閱讀、練琴,為接下來的全國巡演做準備。吃喝靠外賣,鄰裡間極少打照面,房東住在國外——簽約也是線上完成,他滿足于這般便利甚至有些冷漠的生活。“他喜歡上海、北京這種大城市。足不出戶就可以把自己的生活照料得很好。不像在大理,因為住在山上,有時連點外賣都要等上個把小時,配送費比餐費還高。”大泳說。

今天的北京與十多年前周雲蓬離開時的北京截然迥異。那時他經濟尚不寬裕,租住在自建房裡,房東就住隔壁,動辄走進家中打探隐私,“你又不能跟他鬧别扭。”他時常想起小時候在農村的生活,但凡家中來了一個陌生人全村人都知道。“這不冷漠,但是多痛苦,毫無隐私。我們都以為地獄是刀山火海,但在薩特創作的戲劇《禁閉》中,三位主角相處,互相仇恨和詛咒,誰也離不開誰。他人才是地獄。”3月中旬的一個下午,窗外泛起黃沙,周雲蓬坐在北京家中,照舊戴着一副黑墨鏡,聊起他過往幾十年的遷徙經曆,語氣平淡。

周雲蓬:創作是所有音樂人唯一的盼望和最大的噩夢

《中國孩子》

他是坐着綠皮火車開始流浪的。小時候他住在沈陽鐵西區,轟隆的綠皮火車呼嘯而過,從故鄉沈陽出發,行至天津、北京、大理、銀川、格爾木、香港、紐約、舊金山……大半生命處于流動之中,不曾有異鄉人的困惑。再回故鄉演出,他發現那裡大變樣,畫廊、博物館拔地而起,許多工廠被改建為Live House,小時住的鐵西區則頗有利物浦的感覺。爸爸去世後,他極少回沈陽,除非演出。“落葉歸根是不自然的。風刮下來葉子飄到哪去哪,這是順其自然。人也一樣。為什麼總在故鄉生活呢,可能是一種怯懦。好男兒志在四方,好女兒也是,人應該四海為家。”他說。

周雲蓬:創作是所有音樂人唯一的盼望和最大的噩夢

《瓦爾登湖》

動物本能

周雲蓬第一次去北京是1986年。那年他16歲,瞞着父母一個人跑到天津,輾轉至北京,“印象中是個特别熱的夏天,走兩步就得買個冰棍兒。”那是他第一次獨自出門旅行,他發現“什麼路都能走得到,不行就向人打聽”。這給了失明的他十足的信心。

幼年得了眼病,9歲徹底失明,停留在他視覺裡最後的畫面是“動物園的大象用鼻子吹口琴”,後來接受采訪,他說那大抵是他彈琴寫歌的最初動因。

父親憂心他的生活,早早安排他去盲人學校學按摩,覺得受人尊敬,但他認為這種工作沒有美感,并非他想要的生活。後來他考上長春大學特教學院中文系,大學畢業後被配置設定到一家色拉油廠工作,不用上班,占一個殘障人士用工名額,每個月領150元工資。父親對此感到滿意,“我們給你攢錢,将來娶個媳婦。”他聽罷更生氣了,覺得自己在苟活。

周雲蓬:創作是所有音樂人唯一的盼望和最大的噩夢

2012年5月26日,浙江台州,周雲蓬與小河演唱民謠(視覺中國/圖)

他對自己的命運有另一重想象。25歲那年,他背起父母送的吉他再次隻身來到北京,這次他留了下來,以賣唱為生。唱了一天,掙了二十多塊,算下來一個月600塊。“在1995年已經不少了。”那時他意識到靠音樂可以養活自己。這并非出自創作者的自信,其實是别無選擇。“無論從生存還是興趣(的角度),音樂都是最适合我的飯碗。上天賞了你這碗飯,那你就好好吃。”這段經曆被他寫進《盲人影院》,收錄進他第一張專輯《沉默如謎的呼吸》(2004):

有一個孩子 九歲時失明/常年生活在盲人影院/從早到晚聽着那些電影/聽不懂的地方靠想象來補充/他想象自己學會了彈琴/學會了唱歌 還能寫詩/背着吉他走遍了四方/在街頭賣藝 在酒吧彈唱......

賣唱之初,他在圓明園畫家村租了房子,和朋友一起辦詩歌民刊《低岸》,也寫詩,與一群藝術家混在一起,主要是吃飯,喝多了就談談藝術,但生存才是最迫切的問題。北京像口“大鍋”,蒸煮着這群外地來的藝術愛好者,“煮得久了,就想跳出去涼快涼快。”周雲蓬努力賺錢,靠吃鹽水煮面條度日,攢下的錢都用來旅遊,去了上海、蘇州、杭州、西藏等地,到處漂了一陣,又回到北京。“生活在别處,人總覺得換一個地方會好,有時候可能是錯覺,換一個地方換湯不換藥,你還是你。可是你沒别的方法。”他說,“我覺得那是一種動物遷徙的本能。”

有幾年他對寫歌唱歌這件事心猿意馬,隻當作賺錢手段,與後來常常待在被視為中國新民謠聚落的“河酒吧”那撥人交集不深,“那時我音樂作品也少,跟大家還是有點隔膜。他們的作品很音樂化,而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自己必須要當個歌手,沒有全身心放在音樂上,還想着是不是将來去寫作。”

世紀初,野孩子樂隊在三裡屯南街開了一間“河酒吧”,他們與小河、萬曉利等人在這裡玩即興音樂、演出,周雲蓬常作為聽衆出沒河酒吧,那時他唱的多是别人的歌曲,可在河酒吧,他聽到朋友們整晚可以隻唱自己的歌,“好像找到了自己”——他後來做客一檔電台節目時說。

樂評人郭小寒寫,“在這些人身上,你可以看到當代民謠不是工業化的産物,而是自然生長出來的——異鄉人被音樂感召,來北京圓夢,從酒吧翻唱開始逐漸有了‘唱自己的歌’的意識。他們在城市角落輾轉流離,試圖找到一個出口,然後河酒吧出現,讓異鄉人們有了精神的歸宿和狂歡的地方。”

周雲蓬将那種狀态概括為“烏托邦的音樂共産主義”,“無法折合成人民币交房租”。“那時窮,交不上房租,酒也喝不起”,經濟上的困窘令他接連好幾年焦慮不安。後來回憶,全是“日夜不息的,如地下河般的焦慮”,直到2007年出了第二張專輯《中國孩子》,開始巡演,他才覺得自己大緻擺脫了這種狀态。

2003年非典那年,河酒吧關了門,周雲蓬記得身邊許多音樂人去了西部,但基本也是轉一圈就回到北京,跟大家吹吹牛。“因為從做音樂來講,你的‘市場’還是在北京。”随後幾年,“京城推出幾項政策,限制外地人買房買車,房價上漲,瘋狂堵車。”他在随筆集《綠皮火車》(2012)裡寫道。以此為節點,一幫音樂人四散各地,有的搬去上海,有的移居大理。2010年,周雲蓬離開北京,先去了紹興,而後是大理。

周雲蓬:創作是所有音樂人唯一的盼望和最大的噩夢

“我不能總是得到我想要的”

可紹興與大理并未形成與河酒吧時期相似的氣候。

“河酒吧的氛圍與當事人的生命狀态有關,你的生命一直在進行,那些東西是不可重複的。”音樂人小河說。不同于民謠朋友們的遷徙,他自認對環境要求不高,過去二十多年一直住在北京。

小河與周雲蓬相識于1996年,當時小河在長沙一間酒吧做駐唱歌手,周雲蓬常光顧,兩人很快熟稔。也是在長沙,2022年秋天,兩人和一衆民謠朋友聚在一起錄《我們民謠2022》。“錄節目時老周挺放松的,那段時間他戒了酒,氣色和唱歌的氣息都很穩。”後來小河早早被淘汰,先回了北京。

周雲蓬搬回北京後,許多朋友誇他狀态好。他覺得不能太當真,“好狀态還是靠多寫作品呈現。”他最近歌寫得少。日記倒是常寫,無論到哪總随身攜帶筆記本電腦。當被問起沒靈感時是否焦慮,他很快否認,“寫不出歌來不叫焦慮,做音樂本身就挺快樂。真正的焦慮還是肉體的痛苦,或者沒錢。”

2016年,周雲蓬生了一場大病,多發性腦血栓,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病房内整天是歎氣呻吟聲,他躺在病床上頻頻思索,“人還是要認命,還想喝大酒嗎?”病愈,他戒了一段時間煙酒,并順利領養了導盲犬熊熊。後來回到大理,因為要遛狗,他過上了早晚散步、規律作息的日子。這種日常被照搬到北京,住的小區旁有條步道,他每日都要牽着熊熊散步半小時。

沒演出的話,他一天多數時候待在家裡,“有時(他)一個人讀書讀得累了就喝點酒,他口量大,一杯威士忌兩口就喝完了。”大泳說。現在,他腦中繃着一根警惕酒精的弦,演出或者錄節目期間不喝。甚至還建了個戒酒群,餘秀華、馬條等人都在其中,不過大家經常聊着聊着戒酒又變成勸酒。

2022年有一天,小河接到一通來自周雲蓬的道歉電話,周雲蓬在電話裡坦白,“我昨天喝多了,在别人面前說了你壞話。”說到這,小河笑了,“他很真,不會為了讓你高興說一些奉承話。”

2022年,周雲蓬釋出了自己的第六張專輯《瓦爾登湖》。音樂部落客耳帝評價其中收錄的同名曲道,“人一生應該追求什麼,周雲蓬借梭羅的表達,寫了一首安撫甯靜又帶哲思自問的生命探尋。這既是周雲蓬經曆生命苦難與無常的思考,通過哲學經典來纾解自我困境并直面生命的本質,同時也是梭羅的隐世情懷,通過一個盲人音樂家的視角來剝離世象紛擾而呈現。”

這些年周雲蓬專輯出得不算頻繁,每隔幾年才推出一張。自2004年釋出首張專輯《沉默如謎的呼吸》以來,小河一直是他專輯的制作人。“老周的歌隻聽彈唱的話風格變化其實不大,但從《中國孩子》到《瓦爾登湖》,他歌曲裡的意象、空間感和深度都越來越豐富。”小河說周雲蓬是他身邊的詩人。

2019年,周雲蓬49歲,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說集《笨故事集》。集子裡的許多故事寫到衰老。采訪時我問起他對衰老的看法,他坦然地回答說生老病死都是人要接受的。“年老的智慧與從容不是青春能替代的,老了最可怕的可能是窮和疾病,死不可怕。”

與千禧年後那十年相比,過去十年,他生命裡劇烈的事變得稀薄。棱角不再,他發現自己更平靜了,“你知道什麼東西是無可奈何的,隻能接受。”他說,“我特别喜歡滾石的《You Can’t Always Get What You Want》(《你不能總是得到你想要的》),生活沒那麼慣着你。”關于愛情,關于健康,關于朋友,更早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可以改變些什麼,現在呢,“就覺得I can’t always get what I want。”

周雲蓬:創作是所有音樂人唯一的盼望和最大的噩夢

2023年3月,周雲蓬穿着涼鞋,在北京倒春寒的傍晚遛狗(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姜曉明/圖)

創作是所有音樂人唯一的盼望和最大的噩夢——對話周雲蓬

在音樂裡至少要誠實

南方人物周刊:你曾說過“新民謠這批人就像個群落,任何時代都會有自己的藝術群落,一大撥人在地下漚了很多年,現在都冒出來了,在地上生長”。你覺得适宜你生長、創作的土壤是什麼?

周雲蓬:待在舒服的地方不見得對創作有利,有的土壤你可能待得不舒服,但就是能寫出歌。就像愛情,失戀對愛情是一種失敗,對于寫歌卻是養分,如果愛情圓滿,兩人結婚了,可能也就寫不出歌了。是以這個問題是沖突的。你問哪個土壤更适合創作,對我而言北京更容易激發創作靈感,它更多元,但北京的幸福指數不見得比大理高。幸福和創作是悖論。

南方人物周刊:新冠疫情三年許多事情都受阻了,對你個人生活的影響有哪些?

周雲蓬:疫情的時候演出隻有以往的五分之一,但我本身有一定積蓄,經濟上還好,不會太窘迫。我特别愛旅行,這幾年都沒出過國,在國内轉來轉去,很郁悶,但全世界都郁悶,有啥辦法呢?你也隻能作罷。那時候出門就要做核酸,後來有一天突然宣布坐飛機不用核酸了,有種天地煥然一新的感覺,現在回歸正常,反倒覺得不正常。再過50年講給後人聽,他們能相信有這事嗎?

南方人物周刊:之前接受通路,你說不喜歡有人在安全的地方鼓吹别人冒險。宏大不常有,具體的是長久的,不要藐視個人生活。也是疫情讓你有了這些思考嗎?

周雲蓬:我忘了之前看哪裡寫的文章讨論中國民謠為什麼缺乏抗議性,我覺得不能老讓做民謠的反映社會現實,那是媒體的責任。至于個人生活,我覺得最真實的不是宏大的叙述,而是個人生活的細節,比如說早上吃什麼。細節勝于一切,不要過那種空洞的生活,每天高談闊論國家大事、美國局勢,看新聞發牢騷。

我們的生活就是靠細節,而非空洞的價值和意義。沒有細節的作品就是空洞的抒情,也不能說它們不好,隻是不太好。馬飛寫的《阿媽妮馄饨店》就很有細節,那才是真正的民謠。

南方人物周刊:你曾在多個場合談到民謠的核心是釋放善意。

周雲蓬:比如《中國孩子》這首歌,它的批判很決絕。它不在于形式,這首歌其實也是出于善意。那麼多孩子在大火中被燒死,我可以想象到他們父母錐心的痛。但我們也沒有寫出更多像《中國孩子》這樣的歌了。這種歌不好寫,人不能總憤怒,生活通常是很正常的。

南方人物周刊:民謠沒有義務做社會批判?

周雲蓬:誰也沒有權力要求民謠應該做什麼,這些都是自主的。有時候大家對民謠音樂的道德綁架太多了,認為民謠應該批判和諷刺,可台灣民謠就很抒情和優美啊。馬克思有句話是“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一個音樂人不能總提供給你批判的武器。你不能把藝術作品當作一種工具,要求它一定要具有批判性。

民謠能傳達作者真實的生活和價值觀就可以了,它未必要很正義或高尚。比如馬飛的《我能Chua》,你說這歌高尚嗎?但也不能說它卑鄙。既不卑鄙也不高尚,處于中間狀态,普通人就是這麼生活的。誠實是民謠的第一位,它要反映普通人的生活,不要道德審判,也不要道德拔高。

南方人物周刊:誠實本身也不容易。

周雲蓬:當然不容易。我們口頭上總是講“說實話”、“說句真話”,潛台詞好像就是大家經常不說實話。誠實是很奢侈的事情,你不能苛求自己在生活中跟誰都說實話,但在音樂裡至少要誠實。

南方人物周刊:創作的作品中,你認為意義最重大,或者說最喜歡的一首是什麼?

周雲蓬:還是《中國孩子》,盡管不怎麼願意唱。《詩經》裡不也有“碩鼠碩鼠,無食我黍”這類批判嘛?它起碼讓大家記得克拉瑪依、沙蘭鎮這些地方發生過的事情。

周雲蓬:創作是所有音樂人唯一的盼望和最大的噩夢

2023年3月的一個下午,周雲蓬坐在位于北京東四環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裡,等待采訪 (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姜曉明/圖)

沒有哪個日子曾經拯救了自己,也沒有哪個日子曾經毀了自己

南方人物周刊:過去十年,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周雲蓬:專輯也出了,出國也去過好多地方,這十年沒什麼戀愛、也沒有失戀,是以感覺沒什麼最重要的。可能人到中年就陷入了瓶頸期,一馬平川的,這十年發生的事情沒那麼精彩激烈,自己的心态也沒那麼激烈了。有一些不愉快,但沒有巨大的不愉快。不會覺得哪個日子曾經拯救了自己,或者哪個日子曾經毀了自己。

南方人物周刊:怎樣算巨大的不愉快?2016年的那場多發性腦血栓算嗎?

周雲蓬:算。身體的疾病真是讓人很絕望,它不像精神上的痛苦,有種審美的快感,苦悶、孤獨有時候也挺美的。但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是真難受,牙疼有什麼意義?隻能幹疼,它不能帶來高尚感或是救贖感。

南方人物周刊:做民謠以來,最難的一件事是什麼?

周雲蓬:創作是最艱難的,你着急也沒有用,有的時候要有分寸,需要放松。能寫出一首好歌就是最大的成績,要是寫出《米店》這樣的歌,保證銷量也能變好,生活也能變好。能寫出十首《米店》這樣的歌那就更了不得。創作是所有音樂人唯一的盼望和最大的噩夢。我們的出路就是創作。

南方人物周刊:寫出一首你滿意的歌時,當下自己就知道還不錯?比如說哪首?

周雲蓬:你會感覺到這個“孩子”将來會挺有出息或者這個“孩子”不太行。寫《瓦爾登湖》和《不會說話的愛情》時,自己也很興奮,有欲望去唱。和生養孩子一樣,你自然地想親近“他”,和“他”交流。每次演出唱完這些作品,反響也挺大,就更願意唱,好像在看着“他”成長。

南方人物周刊:還有寫出《不會說話的愛情》這種歌的盼望嗎?

周雲蓬:這種歌可遇不可求。首先你得再談那麼一次轟轟烈烈的戀愛,然後再失戀。這種歌的創作基于不幸福的生活,但不幸福的生活又不是你願意追求的。

(參考資料:周雲蓬随筆集《綠皮火車》《午夜起來聽寂靜》,周雲蓬詩歌集《行走的耳朵》。媒體報道《周雲蓬:一個盲人和他的民謠》《看見:專訪周雲蓬》《對談周雲蓬:當代中國還能找到什麼“詩意”嗎?》《周雲蓬在北京:故去的名人看着我看不到的世界》《周雲蓬:把握春天》。電台節目《音樂五四三|專訪周雲蓬、小河、萬曉利》。)

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王佳薇 南方人物周刊實習記者 劉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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