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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邊緣型人格疾患的人越來越多?

“從小, 我的家庭就是破碎的。一直以來, 我沒有一個完整、 幸福的家。我心中隻有一個期待,總有一天,我的生命中會出現一個喜歡我的白馬王子。我一生尋尋覓覓,隻為了等待這個愛我的人出現。他會給我一個家, 而且會無止境地愛我、包容我、 照顧我,提供所有我想要的東西。我們的愛會持續到天荒地老……”

這是典型的邊緣人格家庭的寫照,也是他們内心最大的呼喊。但是他們沒想到,這樣全心全意的希冀與渴求,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邊緣型人格疾患——我相信有些人聽過這個名詞。以美國的研究來說,患有邊緣型人格疾患的人的數量可能有一千萬以上,成人發生率為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三,而男女罹患比率約為一比三,女多于男。因精神疾病住院的患者中,多達百分之二十為此症患者(中國台灣地區是以診斷而住院者反而很少)。求助于美國精神醫療的患者中,有百分之十五至百分之二十五被診斷出有邊緣型人格疾患。

雖然此疾患的患者很常見,卻鮮為人知,原因之一是其診斷标準在一九八〇年才正式被美國精神醫學會納入《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三版(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DSM-III)。此外,也可能因為這已成為我們文化的一部分(在中國台灣地區甚至更常見,後續會詳細說明)。

也因為有人碰到他們的一些行為,百思不得其解,而試圖去了解。包括助人者領域, 我們常在談到所謂的“邊緣人格”(尚不到疾患的程度) 時,發現在晤談情境中我們最害怕遇到的就是這個類型的人。當然,若做得好,也會是我們最大的成就感來源。

為什麼邊緣人格(簡稱BP)會讓我們有這麼多的挑戰、擔心和挫折呢?我們提心吊膽的根源是什麼?讓我們好好來了解一下。

為什麼邊緣型人格疾患的人越來越多?
為什麼邊緣型人格疾患的人越來越多?

一開始, 她可能隻是在你出門時,不停地打電話來确定、查勤,言語中有很多的試探跟猜測。漸漸地,你的一言一行開始被放大檢視。你永遠有可以被懷疑不忠的地方,怎麼解釋也沒用。若你怕她不高興而隐瞞、少說一點,被發現了就是無止境的沖突,甚至口出惡言、動手傷害彼此,直到有人以撞牆、下跪、 自我傷害等激烈方式妥協與道歉。不知不覺中,關系變得愈來愈有壓力……

但,再悲傷的故事,往往都有個美麗的開始。

可能你就是當事人,也可能這就是你朋友的故事。

有個朋友認識了一位男生或女生,他們相識的時間不長,可能不到一個月,但是很突然地他們就在一起了。你不太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們關系進展這麼快。也或者你是當事人,這位迷人的男性或女性雖然話不多(或特别多),但是很快地,他(她)被你的優點吸引,并願意跟你在一起(當朋友或伴侶),或者跟你說了很多關于你有多棒、多好、多吸引他(她)的話,他(她)說他(她)的人生不能沒有你,而你們兩個人也幾乎無話不說。

能遇到如此了解自己的人,感受彼此的相知相惜,真的很感動、很美好。他需要你可能比你需要他多得多,你很感動,于是義無反顧地跟他在一起。如果他是你的伴侶,也許你們很快就發生了性關系,關系的進展速度之快,像是你們對彼此有很深很深的渴求,慢不下來。

正好你剛剛結束一段戀情(或單身一陣子了),也期待着另外一個人的陪伴,兩個人自然而然地陷入了熱戀(或一段美好的關系)。在經曆了迅速而深刻的互相了解與交流後,你愈發投入,兩個人形影不離、熱絡不斷。和他相處的感覺真的好極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一樣,讓你如此沉迷。你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給了他,兩個人充滿激情與甜蜜。

但是這樣的故事走向,卻早已注定不是 happy ending。

除了談戀愛的時間,你的生活還有很多其他事情需要投入,無論是朋友或工作、事業,都需要你去經營與維持。你還有家人需要照顧和陪伴,你不得不花點時間在他以外的人或事物上。你期待得到他的了解,也認為這些事情不會對你們深厚的關系有太多影響。但很奇怪地,對方卻開始因為一些小事情與你争吵,對各種日常瑣事都有很多要求與不滿,兩個人也有愈來愈多沖突和互相指責。

你想做些改變,畢竟經曆過不隻一段感情,你開始反思自己是否哪裡做錯了,希望試着調整自己去滿足對方。但是對方的要求愈來愈多,兩個人需求的反差愈來愈大,沖突不停發生。漸漸地,當你被懷疑、被要求時,隻能選擇忍耐,感受到層層束縛,喘不過氣來,除非你完全滿足對方。

你思考着兩個人為什麼那麼容易争吵,你嘗試了解對方,想着他容易沒有安全感,才會把事情想得很負面、很糟,你試圖保證自己的忠誠與善意,也一再解釋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樣,希望能安撫對方。但,效果似乎隻能維持幾天,隻要發生一點小事,就又退回原處。

不知不覺中,兩個人在争吵時常常互相傷害,翻舊賬成為家常便飯,傷人的話也總是脫口而出,提分手變成口頭禅,話愈說愈狠,甚至動手。這一切,都隻為了要逼對方妥協、聽話并照顧自己。每次争吵後,兩個人還是會戲劇化地和好,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繼續甜甜蜜蜜。但事情總是重複發生,像受了詛咒一樣,周而複始。

分手終究還是成了無可奈何的選項。你以為先前兩個人都常提到分手,這可能是雙方都意會到的事情,沒想到認真說到關系的結束,就像引爆了炸彈一樣,對方的反應異常激烈。對方情緒暴怒、口出惡言、自我傷害、委屈下跪、苦苦哀求,甚至有暴力、自殺等強烈的行為,你被吓到了,在恐懼之中,你不得不妥協、忍耐,讓關系繼續維持下去。

直到他歇斯底裡、自殺威脅,事情愈演愈烈,鬧得人盡皆知,你隻能報警或将他強制送醫,請公權力介入。或者,你隻能想辦法避而不見,斷絕所有聯系跟互動,希望讓事情到此為止。然而,對方卻不會輕言放棄,你們隻能無法停止地互相折磨,直到你可能也開始傷害對方,或是徹底地做爛自己。最後,你們完全決裂,老死不相往來,很快地(或隔了一陣子),你可能又聽聞他已交往了一個新對象……

迷霧中的故事

不知道為什麼,一切都好像“羅生門”一樣。明明故事有個美好的開端,明明兩個人是如此相愛與依戀,最後卻變得好像兩個人有着深仇大恨一般,諸多埋怨,甚至有言語或肢體上的攻擊。這樣的前後反差、這樣的結局令人困惑。

這些故事,就好像在布滿迷霧的森林中行走,讓人看不清關系的全貌與緣由。

在我的咨商實務過程中,常常會遇到這樣的案主。他們有很多讓人摸不着頭緒的悲慘故事,一個全心全意去愛對方的人,到最後卻是使盡全力地憎恨對方,卻又同時想挽留對方。或是一個在關系中對朋友非常好的人,卻反複地被朋友背叛、傷害,無緣無故被抛棄、丢下。

每每一開始聆聽到悲慘故事,對于案主遇到不對的人事物,總是有很多的同理和難受,悲憫他們的辛苦跟傷痛。但是,當咨商繼續下去,我發現類似的狀況發生了不止一次,幾乎每次我都會看到案主在不同人事物面前有着相同的處境。這時,我的心中就會敲響警鐘,有着很強烈的疑惑──如果他真的像他所說的那麼好,為什麼大家還會離開他。

充滿疑惑的過程中,我漸漸了解到這些案主的另外一面──理想化的高度期待、自我中心的思考,以及非黑即白的價值觀。這些不隻是負面情緒、情緒勒索或自我壓抑,也代表着一種生活形态與自我樣貌,描繪的是一個在情感關系中傷痕累累的被害者。

他們太想要拯救那個被父母控制、忽略、傷害的自己,變得很難去關注、欣賞自己,了解自己内心真實的需要。就像在成長過程中,父母也都各自帶着原生家庭的深沉傷痛,希望透過建立自己的家庭,彌補過去自己所承受的巨大失落跟痛楚,案主也在不知不覺間,承接了流傳數代的失落與痛楚,重複着上一代的問題與糾結。他們一直懷抱着美好的期待,渴望逃離家庭的惡性循環,卻又會因太努力逃離傷痛,而再次陷落在傷痛裡。

這些故事都很令人心疼,也曾讓我在承接邊緣人格個案時,有很多自己的悲傷需要處理。每個案子都花費我很多心力,這麼說并不是對他們這種傷害自己與他人的行為感到厭煩,而是對于沒有人了解他們感到辛苦。這是一群努力改寫自己人生的悲劇腳本的人。問題在于,他們拖着血迹斑斑的身子,對于任何危險都異常地敏感、尖銳。太習慣悲劇的他們,無法在美好故事上落筆。

為什麼邊緣型人格疾患的人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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