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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科幻能給孩子帶來什麼

硬科幻能給孩子帶來什麼

《流浪地球2》中的太空電梯。電影片方供圖

    一部硬科幻作品會給青少年帶來什麼?

    截至2月9日0點,《流浪地球2》這部國産科幻片上映19天後,國内累計票房34.71億元。

    四川高中生張佳怡從電影院出來,覺得這部片子最吸引她的是震撼的視聽體驗,以及對未來世界的構想,“好像我們能看到自己的未來”。

    用這部科幻電影世界觀執筆、科學制片駱翼雲的話說,團隊創造了一個橫跨半個世紀的“近未來編年史”,以原著小說和《流浪地球》第一部電影的世界觀為“終點”。沿着電影鋪設的科幻路線仔細遊覽,一個科技進展和想象力互相攀緣着向上生長的思維樣本,緩緩展現在人們眼前。

    把孩子引到“科學大廈”的門口

    最近,該影片制片人、編劇龔格爾随同主創團隊在全國各地路演,穿着印有“流浪地球”字樣的衣服每天穿梭于不同的城市。從廣州到西安的飛機上,龔格爾身邊坐着一個13歲的少年,禮貌地詢問龔格爾的工種後,男孩就影片中的科學設定向他提出兩個不同意見。

    “我聽到之後心中充滿惶恐和感動。” 龔格爾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青少年是該片重要的目标閱聽人,影片資訊密度如此之大,很大程度上正是考慮到,現在的年輕人是“兩倍速看視訊同時還能發彈幕”的一代人,不過青少年所表現出的了解能力和表達能力,還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讓主創們感到“瞠目結舌”。

    駱翼雲在一次點映場看電影時,旁邊坐着一個看上去二年級左右的國小生,“全程炯炯有神地盯着螢幕”。

    看到一處炸月球倒計時的相關情節時,小男孩的媽媽低聲向問孩子:“為什麼200多個小時是4天?”男孩淡定回答:他們改了設定,地球停轉之後一天有60個小時。

    按照想象的架構,晝夜節律變化是地球停轉的重要結果之一,同時也意味着與時間計算相關的幾乎所有科學設定都需要進行重新推演。這個過程複雜到讓駱翼雲一度想打退堂鼓,她沒想到,經過科學顧問大量計算得出的瑣碎細節,一名國小生竟然能夠精準捕捉到其中的關竅。

    中國科學院力學研究所副研究員韓桂來是影片的科學顧問之一,同時也是一個北京三年級國小生的爸爸,他和孩子一起看完電影後,驚訝地發現影片裡提到的太空電梯、火箭、發動機、機器人、核聚變、量子計算機等概念孩子都能了解。

    談到當下青少年的科學素養,駱翼雲感歎,90後的自己上國中時,熟悉的實體實驗還是重力加速度打孔計時器,而現在,量子力學領域著名的雙縫幹涉實驗已經走進了中學實驗室。她說:“‘遇事不決,量子力學’可能對我們來說是一種調侃,但是對于下一代的孩子來說,他們真的能了解這個東西。”

    面對這樣一群孩子,龔格爾認為,好的科幻作品,應該要把他們招攬到科學這座“摩天大廈”的“門口”。

    想象力的挖掘又“爽”又“絕望”

    這部硬科幻電影有一個科學顧問團隊,由來自實體、天文、人工智能、地球科學等不同領域的專家組成,他們負責保障科幻電影的藝術性不過分脫離現實基礎。

    許多人試圖用科幻進行科普,熱衷分析其中的科學設定是否能實作。《流浪地球2》的科學顧問牽頭人、中國科學院實體研究所研究員魏紅祥鼓勵多元化的思考,但從一個科學家的角度,他深知科幻的“幻”字就是“不合理”的代名詞。是以,他認為激發想象力,或許更應該成為科幻的追求。

    作為一名90後,中國計算機學會科學普及工作委員會主任助理崔原豪是本片的科學顧問之一。推演“數字生命”條線的進展,讓他感覺很“爽”。

    “科研邁一小步,科幻邁一大步。”崔原豪說,在現實世界裡,科學家需要謹小慎微地遵循“提問-假設-實驗-驗證-論文”等一系列步驟,才可能取得一點點進展,而做科幻推演,他可以任由想象力一往無前。如果說科研是“創造知識”,科幻更接近于“造夢”。

    影片預告片中出現的印地語“數字生命研究所”字樣,由北京外國語大學印地語專業大四學生李晨曦翻譯而來。她相信未來這種技術路線很有可能會颠覆人類的生存方式。

    事實上,電影的“近未來”時間設定主要是出于劇情的需要,但推演出“數字永生”的結局,卻是基于現有科學基礎。

    駱翼雲說,人工智能條線的世界觀設計始于1950年圖靈第一次發表關于圖靈測試的論文,到近年來元宇宙概念的走紅,再結合21世紀腦機接口研究的突破性進展和大腦掃描的可能,推演出未來可以通過腦機接口将大腦掃描的資料轉移到“數字空間”裡,最後生成影片中“數字生命”的形态。

    “數字生命”這條生存出路,隻是該片超十萬字世界觀推演的冰山一角。面對“氦閃”這個災難設定,整個推演過程對世界觀團隊來說是“絕望”的——宇宙大尺度的變化對于個體産生影響,人類真的可以應對嗎?

    回到現實,崔原豪坦言,當下對于數字生命研究的科技水準,和數字永生的距離,大緻相當于寒武紀生命大爆發與現代社會的距離。

    當下科學界對于數字生命的研究僅限于諸如遺傳、變異等極其基礎的“行為”,人類尚不清楚意識到底是如何形成的,更遑論意識上傳,但從小愛看科幻的崔原豪依舊相信,想象力是推動人類發展的根基之一。

    魏紅祥認為,科幻的魅力并不在于是否一定能實作,而在于:給你展現一個比你所能想到的還宏大的東西,激勵你拿起接力棒往前走。

    科幻和青少年教育不謀而合

    完成科學制片的工作後,駱翼雲深深感覺到,團隊與科學顧問們搭建科幻世界觀的過程,實際上是一個深刻挖掘自身想象力、不斷學習成長的過程。

    而這個思維過程,和“科幻教育”的内涵不謀而合。

    科幻作家、南方科技大學教授兼科學與人類想象力研究中心主任吳岩是科幻教育領域的探索者之一,他注意到一個有趣的事實:在最近10年,科幻教學逐漸成為一個獨特的話題,出現在少數教育工作者的話語之中。

    在吳岩看來,中國當下已經邁入“想象力教育”階段,“我們現在已經在不少方面走在前列了,前面沒有路了,怎麼辦?要靠想象力”。科幻教育是通過對科幻涉及的想象力、虛構等内容進行提取并進行教學的一種新的教育形式。

    他認為,科幻教學本質上是未來教育的一部分,這種教育是期望将固有的知識從學科封閉中釋放出來,對學科進行廣義融合,将單方向的傳授轉向雙向震蕩拓展,将過去教師不太關心、不想關心或者無法關心的想象力、直覺、美感等内容置于合理的地位,而這些是更好地提升自主創新能力必不可少的部分。

    吳岩的學生陳發祥博士,分享了一個在廣東省廣州市第五中學開展的科幻教學的場景:學者和跟學生讨論《三體》,學生很快圍繞“黑暗森林”假說和衆多小說中的問題踴躍發言,為自己的觀點辯護,跟同伴争論,争論很快超越小說,進入到生物倫理、物種倫理等方面。

    這個思辨的過程,其實和駱翼雲搭建科幻電影世界觀的過程異曲同工。陳發祥認為,諸如此類的思維過程,對提升想象力有幫助。

    北京市三十五中科技老師杜春燕在教學實踐中觀察到,科幻教育在引起同學們對前沿科技關注的同時,還有很強的人文價值,能夠激發孩子對科技、生存、情感等問題的思考,培養思辨思維,也能幫學生樹立解決現實問題、創造美好生活的責任感。她說,剛剛過去的這個寒假,學校給同學們留的一項寒假作業就是科幻寫作。

    如果讓孩子們續寫《流浪地球3》,會得到怎樣的答案?

    杜春燕的學生孫厚澤希望,影片中能出現直接布在視網膜上的腦機接口,這時可以把人腦看成一個計算機,可以直接儲存、讀取腦内資訊,直接與計算機進行資料交換,同時可以通過意念控制外骨骼、無人機等裝置的操作。

    高中生張佳怡說,Moss代表了高度智能,如果它在下一部科幻電影中盡一切力量去毀滅人類,利用人類對科技的高度依賴作為它最有利的武器,來抨擊“有人類的人類文明”。那麼此時人類在努力反擊的同時,也能深刻意識到人類最終不能高度依賴科技,應适當開發科技。

    大學生李晨曦則提出,想讓地球在“流浪”的路上,碰到正在趕往地球的三體人,然後出現一些關于兩個不同文明的碰撞。

    《流浪地球2》的科學顧問、中國科學院計算技術研究所研究員王元卓對于青少年的想象力并不感到意外。他從該系列電影的第一部起就一直堅持手繪科普,在不斷和小朋友的互動中,得出了由科幻到教育的“四步走”理論:

    首先,科幻讓科學被更多人看見;之後,對于科幻的讨論激發更多人進行思考和想象;然後,抓住被激起的科學興趣火花,迅速開展初步科學普及;最後,引導青少年進行成體系的、正确的科學探索。

    這部電影的另一位科學顧問、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台研究員苟利軍記得,電影《星際迷航》裡的角色在太空穿梭時沒戴氧氣罩,但這并不妨礙它成為啟迪一代人想象力、甚至投身科學的經典科幻作品。

    他認為,從科幻到教育,再到科技創新的過程,應該像從種下一粒“種子”到“開花”“結果”的過程。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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