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衛健委在2022年2月出台《廣東省母嬰安全和健康兒童行動提升計劃實施方案（2021-2025年）》，為建設生育友好型社會提供政策支援。如何讓育齡人口“孕得優、生得安、育得好”？南方都市報教育健康新聞部将發揮南都智庫優勢，深度調研廣東生育友好度，助力廣東生育友好型社會建設。
不是每一位女性都一定要成為媽媽。同時，也尊重每一位女性想當母親的權利。在遭遇身體條件的巨大挑戰時，一位52歲的女性堅持要生下孩子，醫生始終恪守專業原則，從最初的極力勸解到全力以赴助她圓夢，從三甲醫院到基層社群服務中心，用技術、服務、制度和愛心為危重産婦構築起一道生育友好的保障。
“是個奇迹，當時孩子出來的瞬間，大家都紅了眼眶”，南醫三院婦産科主任萬波回想起自己4月28日接生的這個嬰兒，忍不住眼濕濕。
嬰兒的媽媽李女士52歲了，還患有高血壓、心髒病，不适合妊娠，但她一力堅持要生下這個孩子。忍受着孕期種種不适、拒絕了所有“太危險”的告誡後，她撐到孕33周，經剖宮産誕下一個4斤多的嬰兒。
在這樣一位高危孕婦順利産子的背後，是醫生、醫院、區婦幼保健從業人員、社群衛生從業人員等多方的共同努力和制度保障的結果。
南醫三院婦産科主任萬波為李女士進行剖宮産。
個案
身體條件不合适 擋不住她再生育的決心
2020年3月，李女士的獨生兒子結婚半年後，因意外在廣州去世，李女士一度無法接受，覺得自己“一下沒有了依靠”。
後來，李女士和丈夫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再生一個。她在輔助生殖技術的幫助下懷上了孩子，但此後，她的身體狀況頻頻亮起“紅燈”。
萬波記得，見到李女士時，是在2021年的12月初，那時已入冬，李女士孕12周+左右，她的高血壓狀況讓萬波心驚，“那時測的血壓是高壓180、低壓120，非常高了，她還有高血壓性心髒病，走路隻能走平路，爬三層的話就會喘得不行”。
當時，萬波給她的建議是終止妊娠，但李女士直接回絕了。實際上，李女士此前已在其他醫院輾轉看過幾次醫生，所有醫生都認為她的身體狀況并不适合妊娠，但她都堅決拒絕了終止妊娠的建議，“每次都是簽字拒絕，要求繼續（妊娠），到最後都說出‘他死我死、他活我活’的話了”。
之後，一衆醫護陪着李女士開始了風險巨大的妊娠之路。
個案
醫護攔不住 陪她治療、期盼“奇迹”
風險有多大？“不管是她是52歲也好、32歲也好，這麼嚴重的高血壓、心髒病，在醫學上就是不适合妊娠的”，萬波介紹，李女士最大的風險一個是高血壓可能導緻主動脈夾層、血管破裂，一個是心衰，“到後來，我們不太敢去勸了，一勸她就激動、哭，血壓就更高了，我們隻好提心吊膽地幫她控制血壓、保護心髒”。
為此，李女士的産檢被安排為一周一檢，每次産檢都同時在心血管内科檢查心髒功能，該院心内科副主任醫師梁燕瓊為她會診，并參與其整個妊娠期的醫學指導。
到17周做産前診斷，李女士進行了羊水穿刺，排除了胎兒染色體異常，這給了李女士和醫護一點信心。
李女士還住了兩次院，并在社群衛生中心醫生的督促下保持了規律的産檢、規範的用藥，血壓、心功能狀況漸漸改善，還算平安地走到了孕晚期。
“如果說前四個月我們主要是動員（終止妊娠），到24周後、後面兩個月，大家的心情就變成了‘期盼’，盼着出個‘奇迹’就好了”，萬波說。
個案
撐到孕33周 剖宮産子
孕28周後的孕晚期，對李女士來說，又是一道危險的關卡，因為，妊娠期孕婦全身血容量可增加40%-45%，特别是妊娠32-34周、分娩期和産後3日内，是心髒負荷最重的時期，産婦發生心髒衰竭的風險大大增加。
萬波還記得，有一次做産檢超聲時，李女士在B超室一躺下就喘得厲害，面色蒼白、出冷汗，“我們都吓壞了，隻能把她扶起來做B超，她自己還逞強說‘隻是感冒了、沒事’，實際上，心髒病的心衰症狀跟感冒是很容易混淆的”。
這樣心驚地到了32周，李女士的心髒功能已瀕臨極限，預防心衰的治療走到了一個關鍵視窗期，同時胎兒也發育到相對安全的程度，醫護們又和李女士進行了一次談話。在住院進行了一次全面的多學科會診後，大家終于敲定，在孕33周時為李女士進行剖宮産。
4月28日，在多個科室醫護人員的配合下，萬波主任主刀，為李女士行剖腹産手術。上午9時，胎兒娩出，醫護立即清除新生兒口鼻上的異物，同時擦拭新生兒身體與保溫，術中可見臍帶繞頸1周，同時臍帶打結，待臍帶搏動消失後，斷臍，嬰兒的啼哭聲在手術室響起。
“母親哭了，醫護人員也跟着紅了眼睛，這個孩子來得太不容易了”，萬波回憶。
随後，李女士轉進ICU住了幾天，度過了産後3天危險期，又在普通病房治療一段時間後，于近日出了院。她的孩子是早産兒，還要在新生兒科住一段時間。
“我不想放棄，想放棄的話就沒有今天了”，回顧這一次驚險的生育過程，李女士這樣說。
背後
危重症産婦被納入三級服務管理網絡
社群醫生持續到家随訪、指導用藥
萬波提出，李女士最後能夠成功安全産子，不僅僅有産婦、醫院本身的所作的努力，還離不開區級婦幼保健機構、基層社群衛生中心在其中所做的細緻的指導、溝通、随訪等工作。
天河區婦幼保健院副院長劉小毓介紹，李女士正是天河區近年來實施的“危重症産婦提升計劃”的服務對象之一，這項計劃建立起了助産機構、市區級婦幼保健機構、社群衛生服務中心的三級服務網絡，專門幫助轄區内的危重症産婦。
天河區的社群衛生中心從業人員上門訪視孕産婦。
在李女士這一案例中，南醫三院的萬波主任作為李女士的首診醫生，及時把李女士作為危重症産婦的情況通報給了天河區婦幼保健院婦保科，婦保科核實了李女士的具體住址後，把情況同步給當地的街道社群衛生服務中心，并承擔起了後續對接行政資源、南醫三院、社群醫生的責任。
而社群衛生中心對李女士的情況進行評估後，開始每周去李女士家探訪或線上随訪，得知李女士生育意願非常堅定、拒絕終止妊娠後，後期轉為上門幫她測血壓、指導用藥。
天河婦幼保健院婦保科的彭燕萍醫生記得，去年底有段時間，李女士的血壓控制得不太好，社群醫生探訪後得知，她是怕對寶寶有影響就自行停了其中一種藥，用藥也不規律，社群醫生上門随訪後與李女士慢慢熟絡起來，李女士也漸漸聽從了醫生的用藥指導，開始規律服藥，血壓又慢慢好起來，“到後來，她的依從性是非常好的，對醫生的各類指導都做得很好，她過年還回了老家，我們醫生還打電話給她，跟她聊天、了解指導她的情況”。
天河區的社群衛生中心從業人員上門訪視孕産婦。
“從我們這幾年的經驗來看，危重症産婦的這種依從性是慢慢建立起來的，建立在良好的醫患溝通基礎上，越到後面大家越有信心，病人依從性越好，”彭燕萍說，李女士近期出院回家，消息已經同步給社群衛生中心，社群已安排了上門訪視，計劃在産後42天前都對她進行一周一次的上門訪視，再之後，可能會把李女士納入慢病高血壓的後續服務管理網絡中，保持服務的持續性。
據介紹，在天河區婦幼婦保科，像李女士這樣的危重症産婦正源源不斷地納入到“危重症産婦提升計劃”中來，“平均每星期有三、四例新的病例報上來，我們再把它落實對接到各街道中去”。
“我們婦幼工作就像一張網，以愛織網，保障母嬰安全”，彭燕萍說。
劉小毓介紹，天河區婦幼的“危重症産婦提升計劃”，也是廣州市近年來推廣的危重症産婦醫療服務中的一部分，這種“閉環管理”的思路正在一步步成熟和落實到更多的基層社群中，在近年來分娩量減少而高齡産婦增加的大環境下，相信這樣的服務将幫助到更多有需要的孕産婦。
專題統籌：尹來 遊曼妮 王道斌
采寫：南都記者李文 通訊員遊華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