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花地|送别報人關國棟:一束鮮花伴遠行

2022年4月14日,羊城晚報社原總編輯關國棟在廣州病逝,享年89歲。

去世前14天,住院中的他還給《羊城晚報》花地版寫稿,附信說:“送上小稿一篇,如不合用,請擲還。”

斯人已逝,特約一組文章,以志紀念——

花地|送别報人關國棟:一束鮮花伴遠行

2012年,關國棟獲得“廣東省首屆新聞終身榮譽獎”

《送 行》

文/張漢青【廣東省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

驚聞噩耗,廣東新聞界又一老戰士、《南方日報》老同僚關國棟仙逝,悲從中來,作此。

噩耗傳來心咯噔,依稀往事活生生。

夜班同值勤裁酌,伏案沉沉數曉星。

文字功夫君底厚,報人神志更真誠。

于今駕鶴西歸去,一束鮮花伴遠行。

花地|送别報人關國棟:一束鮮花伴遠行

2012年2月,關國棟和老報人楊奇(左二)、張漢青(左三)合影

《關總二三事》

文/王華基【羊城晚報社原副總編輯】

前不久才得知關總生病住院了,原想待疫情稍緩些便去探望他,誰知最終未能見他最後一面。他走了,依稀還能見到那遠去的背影……

自羊城晚報複刊以來,我與關總共事時間不算短。當時報社是蝸居于廣工校園的一座二層危樓中,另在樓前搭了個簡陋的窩棚,我所在的采訪部就在窩棚裡辦公。百多号員工擠在這小小的角落,想不碰面都難。

一天,一個大個子從前面走過,身邊的同僚小聲告訴我:“他就是關國棟,副刊部的主任。”于是多看了幾眼,覺得他粗壯卻不失儒雅。因為在學校時,我們一班同學就愛看老晚報的《花地》《晚會》,對副刊的編輯自然也就多了幾分敬意。

不過,在後來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我與關總沒什麼直接交集。

直至1991年,我進了報社上司班子,才直接與他有交往,他那時已擔任報社總編輯多年。記得那次他找我談話,一開口就說,他是代表組織對我進上司班子“談點希望”的。

我當時就想,他作為報社上司班子的第一把手,與我談話還要預先聲明是“代表組織”嗎?這也太認真,太講規矩了吧!但他就是這麼一個人!忠厚老實,做事總是中規中矩,甚至讓人覺得有點古闆。

他當時向我介紹了報社不少情況,談了好幾點希望,真誠坦率,讓我非常感動。

也許他不像别人那樣“霸氣”,那樣激情澎湃,文采飛揚,但聽了他一番話後,卻覺得他有自己深思熟慮的一套。

他是科班出身,做事穩紮穩打。在《羊城晚報》複刊後的首任總編輯吳有恒同志提出“反映生活,幹預生活,引導生活,豐富生活”十六字編輯方針的基礎上,他審時度勢,又提出了《羊城晚報》要堅持“姓黨,姓晚又姓羊”的辦報方針,這是個創新。後來才知道,這“三姓”影響不小。

1989年初,我曾到北京參加過中國新聞學會舉辦的一個全國進階新聞研讨班,記得有個老師居然在課堂上提到關總的這個方針。

如今回過頭來看,當時的輿論場還真是暗流洶湧。如沒有很強的政治敏銳力,很容易被某些似是而非的觀點所迷惑。可見關總提出的羊晚“三姓”,不僅當時對正本清源很有針對性,而且至今都還有指導意義。

關總任報社總編輯8年,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有1992年至1993年間《羊城晚報》的多次擴版。我當時擔任編委(即後來的社委)兼總編室主任,就是在關總直接指導下,參與了晚報的多次擴版策劃及落實,親身體驗到關總對擴版的思路及具體做法。

他廣納衆言,擇其善者而從之,是以,當時幾次擴版都深受好評,讓《羊城晚報》再上了新的台階。

“斯人已逝,幽思長存”。關總為《羊城晚報》付出的還有許多許多,他是為了《羊城晚報》而燃燒盡生命的。他對我個人的關心與提攜,珍藏在我記憶的深處。

花地|送别報人關國棟:一束鮮花伴遠行

1986年3月,時任中共廣東省委副書記謝非(右)視察羊城晚報時與關國棟(右)合影

《勤勤懇懇一報人》

文/賴海晏【廣東省文聯原執行副主席、《南方周末》原主編】

知悉關國棟同志不幸辭世的噩耗,悲痛襲來;找到他贈我的《當代嶺南文化名家 關國棟》一書,捧讀之下,往事湧上心頭。

記得此書中夾着的一頁信紙上寫着:“奉上拙作,敬乞指正。此書内容粗淺,且已‘過氣’,算是留個‘痕迹’吧。”還說:“我去年因病住院大半年,年底出院,現在家中調養,精神體力均不如前,且不良于行,極少外出。希望有機會見面 。”我用毛筆寫了一首詩快遞給他。

此信書寫一如往常,輕快而工整,反映了他頭腦依然清晰,手腳靈活。“希望還有機會見面”,我也同樣滿懷希望。豈料如今天人兩隔,怎不令我悲痛!

我是在南方日報社工作時認識老關的,當時他在《南方日報》上夜班,我對這位工作細緻、性格敦厚的漢子印象深刻。

後來,我們一起到番禺參加整風整社工作,接觸頻繁。他是組長,臉上表情嚴肅,卻略帶微笑。我們幾位組員笑他,布置工作像做夜班工作那樣,周到、細緻,有條有理。

老關任《羊城晚報》總編輯後,我們還常有書信往來,其中很多談到副刊的編輯工作,尤其是談到如何将“花地”“晚會”辦得更好。

2011年9月7日晚上老關寫給我的信,密密麻麻幾乎寫滿了兩張信紙,還附了一小張剪報。信中說,“不久前,在省老記協會刊上,讀到你寫的《感想》一文”,接下去寫了很多鼓勵之詞。

他表示贊同我在此文中寫的幾句話:“其中,做人做事固然要有獨立的人格,自由的精神,但是不能忘卻黨的好傳統、黨的宗旨……”

接下去,他說他正在整理舊物,在一份《羊城晚報》副刊上發現了我寫的一篇“夜談”專欄文章《妙筆寫羊城》,他說此文“至今仍有針對性”的同時,指出文中第二段第二行“近日見老作家寫的《幾經滄桑說廣州》一文……”在“老作家”後是否漏寫名字?

在信中附來的一小張剪報裡,老關十分細緻地标上“2005年晚會”的字樣,在“老作家”後面添加了“岑桑”兩字,這就對了!此信由此生發了許多感想,寫了他所看到的一些報紙裡的差錯,舉的例子很多。

一位老報人,在夜深人靜之際,寫信指出報紙中的差錯,這是一種多麼讓人敬佩的專業精神!這是一種深入骨子裡的負責任精神!是勤勤懇懇埋頭苦幹的新聞戰線的老黃牛精神!

老關當了一輩子編輯,筆耕不辍,作品質高量豐,凡事必細緻,刻苦而低調。他在寄給我《當代嶺南文化名家 關國棟》一書中,附了一張便箋:“關于‘名家’雲雲,對我來說實在不符。”這是他的謙虛。在我看來,他是真正名副其實的當代嶺南文化名家:

心存正氣且真誠,赤子丹心品德馨。

報業耕耘功績大,勤勞刻苦好名聲。

花地|送别報人關國棟:一束鮮花伴遠行

1988年,關國棟(右)在羊城晚報“讀者活動日”現場與讀者交流

《往事并不如煙》

文/左夫【羊城晚報社文藝部原主任】

關國棟總編輯贈送我的《雜拌集》《缺一不可》簽名本,都在我的書架上。他老人家4月14日下午于廣州市十二人民醫院悄然去世,享年89歲高齡,他在新聞戰線上默默耕耘幾十年,做着了不起的工作,我尊敬他,願他安息。

并非所有的往事,都會如煙散盡,有些人有些事,在記憶的彩屏上,色澤常新,像南方街道旁的榕樹,日裡夜裡風裡雨裡搖曳着,并不凋謝。

上世紀八十年代,《羊城晚報》複刊,我配置設定到報社副刊部《花地》編輯組當編輯,在一座危樓的東側辦公室裡,第一次見到關國棟,他是副刊部主任,大家稱呼他老關。

老關身闆敦實,臉頰寬厚,粗眉細語,步伐穩健。乍一看,以為他是西北漢子,其實他是道地廣東南海人,有着典型老廣的精明與從容,給人一種安全感。

當年報紙對開四版,《花地》《晚會》副刊已占近半,在省内外都極具影響。老關配置設定我處理詩歌、散文稿件和版面設計,他的言傳身教使我受益匪淺。

版面是一張報紙的形象大使,1980年2月15日《羊城晚報》複刊号的《花地》版,是關國棟親手畫的。他手握一把舊紅木短尺,面對版紙上下左右來回比劃,不斷修改比較,我是新手,像學藝的徒弟,立于一旁忙前忙後地打雜。那場景至今仍曆曆在目,感覺編輯真像個裁縫。

如果說采編作風,老關既抓上頭,又顧及下頭。上頭是名家,争取他們的支援,下頭是新人,我曾跟他一起走基層,在江門、惠州、增城等地與業餘作者交流、研讨,年輕人很踴躍。

關國棟閱曆豐富,作風嚴謹,博學多才。看大樣又快又準,經常從中挑出毛病,連标點符号都不放過。在他手下工作,耳濡目染,學到很多東西。

有一件事讓我記憶猶新,《解放軍報》的一位作者,寫了一篇關于戰鬥英雄楊子榮墓變遷的雜文,文章思想解放,針砭時弊,但内容比較敏感,觀點比較尖銳,而且事關外地行政機關。稿件如何處理,我拿不定主意,于是送給老關定奪。

他的意見:這是一篇好雜文,如内容無誤,可用。并叮囑我,核實事實,最好取得權威的文字依據。我照辦,聯系北京軍報記者,拿到新華社和軍報有關材料。

文章見報後,社會反響強烈,被大量轉發,但也引起當事地方機關的不滿。由于事前做足了功課,一場軒然大波随之平息。這件事,展現了老關處理棘手問題的清醒和智慧。

傳媒采編人員的真功夫,來自于把心交給讀者,才能癡心不改終成事。關國棟1958年畢業于北京大學中文系新聞專業,1959年始發表散文、随筆、雜文、特寫、報告文學、評論。心靈的甯靜,從容的步履,是他始終的追求和影像。

《羊城晚報》複刊四十周年之際,我寫了篇短文《40年前那個〈花地〉版》,老關讀後專門打電話鼓勵我,還說:“現在空閑時間多了,可以多寫點。我打不通你家的座機,經總機班要了手機号。”

他的一番話令我很感動。老上司離休多年,仍牽挂着這份他曾經嘔心瀝血辦的報紙。

關總,我在您的身上,學到了要老老實實做人,勤勤懇懇做事,作為媒體人,您是我們的榜樣。

花地|送别報人關國棟:一束鮮花伴遠行

原文刊載于2022年4月22日《羊城晚報》A12花地版

(更多新聞資訊,請關注羊城派 pai.ycwb.com)

來源 | 羊城晚報·羊城派

責編 | 吳小攀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