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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潮|武舉村“旗杆裡”小記兼及“玉築”

□張廣星

這幾天天氣都很好,都是晴天,氣溫回升,但又不是很熱,正是春遊的好時節。我們上個周末就約好,本周末繼續出遊。劍兄標明的地方是去杜橋的河東村,劍兄自己已經去過好幾趟了,他在他負責的報紙人文版面上也都有過反映。這是很有特色的村莊,村莊裡儲存着一座其中有一部分已經遭到毀損但總體格局還相對完整的晚清古宅,古宅前的石闆道地上豎着八對石旗杆,還有一些重達四百多斤的大石鎖。原來這個村是個武舉村,這些石旗杆是朝廷賜豎的,是以這個村以前另有個稱呼叫“旗杆裡”。這些大石鎖就是武士們練武的器具。

晚潮|武舉村“旗杆裡”小記兼及“玉築”

關于台州的科舉,我也約略知道一些梗概。南宋在杭州立國以後,随之文化南遷,原先遠處海隅、被唐代的大詩人杜甫喻為“台州地闊海冥冥”的浙東南沿海小城台州,文教事業開始興盛,台州各縣陸續有人高中皇榜為狀元。自然,這是文狀元。但到了清朝鐵騎南下,江山一統,實行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的殘酷統治,文字獄随之興起,全社會鴉雀無聲。台州的文科狀元不說絕迹,但也遭受了漫長的寒冬。但一個國家是需要防衛的,是以台州的年輕人練武成風,文科狀元路阻,就從武科狀元上求出路。是以清代以迄晚清取消科舉制度,台州青年中武舉的不少。看來杜橋鎮的河東村就是有深厚悠久武學傳統的村莊。

村裡請來了一位姓項的老人,聽人們都稱他為“項老師”,他為我們講述了河東村的國術源流和村莊裡輩出的名人。

晚潮|武舉村“旗杆裡”小記兼及“玉築”

道地東側的府第,就是赫赫有名的侍衛府,現在大門口門檻上方懸着的一塊匾額上還白底黑字寫着遒勁有力的“侍衛府”三個字。侍衛府的主人是項道淮。據項老師說,同治九年(1870年),項道淮作為叔父的随從跟着叔父一起進京趕考,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因為叔父出發前新喪夫人,按禮應當守制,不能外出活動。但叔父此時年齡已經老大不小了,此前也參加過幾次武考,都不能如願。這次如果不去參加考試,那又要再等三年了。叔父實在等不及了。但心急也不能逾禮,是以當叔父在舉四百斤石鎖的時候,連舉三次都舉不起來。叔父侄子都很詫異,因為在家裡時,叔父和侄子,以及村子裡不少人,不但都能輕松把石鎖舉起來,還能繞着腰部甚至舉過頭頂轉圈,民間所稱“翻石鎖花”者是也。但現在叔父連提都提不起來,一提就滿身大汗,就更不要說舉了。這時有人幫這對叔侄倆出主意,由侄子代叔父改日再考,侄子很順利地舉起了四百斤的石鎖,也很順利地考中了舉人,光緒三年(1877年)登進士,并擢拔為禦前侍衛。光緒六年十一月,又因他侍衛有功,被欽點為禦前藍翎侍衛,并賜他祖宅為“侍衛府”。這就是“侍衛府”的由來。但項老師一再聲明,關于叔侄倆考試這一節,純屬一代又一代的傳說,未見至于史料或族譜的記載,真假難辨。

項道淮老人是1931年剛登耄耋之時去世的。去世前二十多年,他一直生活在老家杜橋“旗杆裡”侍衛府裡,他在晚清末年就已卸甲歸裡隐居,他已經預感到清王朝即将覆滅的命運。“旗杆裡”有一所文武書院,老人平時就在書院裡隻以教習孩童們習武為樂。

晚潮|武舉村“旗杆裡”小記兼及“玉築”

創立“旗杆裡”文武書院的是比項道淮年長的項靖邦。從他的名字就可看出他志向的高遠。他創辦文武書院的目的是教導項家子孫以及鄉村兒童學文練武,保家衛國。項靖邦對興教辦學熱情很高,他自己文武全才,他也這樣來教導學生。清同治六年(1867年),他還受台州知府劉璈的委托,創辦了旦華書院,取古人“身修平旦,氣壯中華”之意。這座旦華書院就是杜橋國小的前身。

在講過“旗杆裡”村曾經的輝煌(從後世看來,這個村國術輝煌的時期實在并不很長)之後,項老師也講了為什麼在晚清輝煌過一陣以後,村裡的國術銷聲匿迹的原由。據說有一年,村裡有一老一少出門上路,走過一座橋頭,從對面過來鄰村四個年輕人,他們不僅不為一老一少讓路,還因為他們來自“旗杆裡”村,就故意挑釁,逼迫老人和少年動手。當然,這四個年輕人不是這一老一少的對手,但事過之後,老人也想到,村莊以武出名不是好事,會惹來很多是非。村莊還應該講求耕讀傳家,仁義為上。是以他們就不再教習孩子們練武,成人之間也不再切磋武藝,舉辦國術活動。但項老師講到這裡,也一再強調,這是傳說,聽聽就是。但我總覺得這裡有村民們的智慧在。

晚潮|武舉村“旗杆裡”小記兼及“玉築”

圖檔中間戴帽子的老人,今年已經九十六歲,你看上去他像嗎?

然後村幹部帶我們參觀了舊宅院的各個院落。現在院子裡隻住着一些老人,其中有一位紅光滿面、讓人看不出年齡的老人,竟然今年九十六歲了,村裡還專門布置了一個長壽榜,把九十歲以上的老人都公之于榜,竟然照片貼滿了一大張紙。我在想,武舉村變成了長壽村,或許這就是村莊棄武從文的效果吧。

村幹部向我們介紹,現在這個舊宅院的大部分房子都由村裡收回了,但還是有一些房子老人住着。老人們住慣了這房子不願意搬遷,村裡隻好由着老人先住,但村裡已經将收回的部分房子,按照修舊如舊的選擇重新整修過了。

村裡對我們的到訪很重視,好幾位村幹部都陪着我們參觀。他們不停地說着一個人的名字,這個人就是彭連生。彭連生本是杜橋當地人,他對杜橋範圍内的文物古迹非常熟悉,村民們隻要發現一點古物和古迹,跟他說一下,他就會趕過來,看過了之後,就能說出個由來來,有些就申報了文物保護。這裡的房子、石旗杆和石鎖,都被列為臨海市文物保護機關,就是彭連生的功勞。彭連生本來上午也要過來的,但他現在擔任了臨海市文物所的副所長,公務繁忙。

晚潮|武舉村“旗杆裡”小記兼及“玉築”

中午由紅和她的妹妹琦在杜橋街頭的萬家漁村用餐,琦還帶來了十年陳的白酒五糧液。紅是杜橋才女,散文寫得很好,她這位妹妹也寫散文,他們姐妹倆的優美作品,很多都在劍兄編輯的報紙人文版刊出。

晚潮|武舉村“旗杆裡”小記兼及“玉築”

座中有一位叫李猷九的人,是杜橋大汾村人,也是大汾村近年來聲名大噪的古建築“玉築”的主人。他是杜橋鎮最早的一批企業家,從事過建築材料(黃沙)的生産,開過礦,在大上海辦過“卡拉OK”,回鄉後辦過繡衣廠,賺了錢以後,他想着要把祖上的房産“玉築”買回來。“玉築”是他的父親造的西式建築群,但房子建成後沒幾年,國民黨就垮台了。這片土地獲得解放後,“玉築”被沒收,政府把它作為了新成立的川南鄉的辦公位址。李紅對“玉築”的印象也很深,因為她從小就生活在這座院子裡,她的父親是當時鄉政府(人民公社)的一名幹部。今天這兩位分别跟“玉築”有着深厚緣分的人的後代,聚在一起,一位是聚餐的主人,一位是受邀的客人。

請李先生來,本來的計劃是在河東村通路以後,下午再去“玉築”參訪。但同行中老人不少,今天天氣又熱,加上在座除我之外,都去過了“玉築”,有的且去過不止一次,是以午後大家都急着回家,我參訪“玉築”隻好留待下一次了,關于玉築的故事,也留待下一次記錄了。

作者簡介:張廣星,畢業于杭州大學中文系,現供職于台州廣播電視台,進階記者,台州市直作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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