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手術
▓ 馬培軍
心髒造影 頭條圖庫
2024年5月8日上午，我躺在南京市第一醫院心内科導管室手術台上，清醒地全過程聽完了一場與自己性命攸關的手術。
過去也曾因切除闌尾及摘除腸息肉幾次躺在手術台上，都是全身麻醉，就像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一切如常，根本不知道手術過程是怎樣的。恰恰是在身體的發動機心髒裡的兩次手術，全程清醒。
一年前的2023年5月18日，我突發心肌梗死，在機關附近的醫院做了心髒介入手術，在已全部閉塞的右冠動脈血管植入了一枚藥物球囊和一枚支架，打通血管，救回一命。左邊兩根血管是極其複雜的彌漫性病變，狹窄程度從70%-90%不等。醫囑我3個月後再去處理，至少還需要植入5枚支架，弄不好一旦全部閉塞，有可能還得施行搭橋手術。
我對在小小心髒内安放進這麼多支架充滿了恐懼感，非常排斥。加上此後并沒有出現胸悶胸痛症狀，就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今年。
今年4月18日，我突發暈倒後，仍在拖延。同為“梗友”的老同僚老吳知道此事的兇險程度，于5月6日将我推到了一直給他調藥的南京市第一醫院心内科主任醫師查銘凡教授面前。
查主任聽了我的情況後，決定盡快進行冠脈造影檢查，并當場安排住院，請心内科主任、南京市第一醫院陳紹良副院長關照。陳紹良教授也是中國醫師協會心血管分會副會長，長期從事冠心病介入診療工作，對複雜的高危病變介入治療方面具有豐富的經驗和娴熟的技術。查主任介紹說，陳紹良副院長是國際超一流心内科專家，全世界心髒科專家關注的雙對吻擠壓支架技術（DK-crush技術），就是由陳紹良教授于2004年首次提出的。2018年，這項技術被寫入歐洲心髒病學會釋出的《新版心肌血運重建指南》。
陳院長将我的手術安排在5月8日上午。
躺在手術台上後，在我身體上方不時變換方位的應該是觀測儀器，顯示屏擋住了我的視線，實際上我看不到任何手術場面，全過程我更多的是憑聽覺。
陳院長的一助李小波副主任醫師和二助朱灏醫生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各種術前準備，并對我右手腕打麻藥進行局部麻醉。我看不到陳院長和他的助手們的操作，能隐隐感覺到導管正在我的血管内向上行進。陳院長似乎通過我的手感覺到了我的緊張，從顯示屏旁偏過頭來對我說：“不要緊張，我們先看一下你心髒右邊去年植入的那枚支架。”幾分鐘後，聽到陳院長說：“還不錯，情況良好。”
我緊張有些緩解，稍稍放松下來。
陳院長說：“我們來看左邊。”
當時，我多想聽到陳院長再說一句“情況良好”。
然而沒有。
隻聽到陳院長在不時指揮助手變換機位。聽到陳院長和助手低聲而簡短的對話，哪段狹窄70%，哪段80%到90%，哪裡出現了夾層。
又聽到陳院長不時讓助手遞導管和球囊。我聽到助手們在手術室内快速移動鞋子與地面的摩擦聲。
終于，又見到陳院長從顯示屏旁探過頭來對我說：“馬總，有個地方已經完全閉塞了，沒有血流通過，馬上我要用藥物球囊給你擴張60秒，你可能會有些難受，要忍耐一下。”
開始球囊擴張。我聽到一個女聲在每過十秒報一次數，10秒，20秒，30秒……其實，在第20秒時，我就感到胸悶了，到第40秒已是極其難受，50秒後，有一種幾乎是快要憋過氣去的感覺。我想，所謂突發心髒病猝死前，可能就會是這種感受吧。
60秒一過，球囊抽除，真有一種死而複生的感覺。
過了會兒，到了另一段血管，這個過程又重複了一次。
我在想，我這血管該是怎樣一種的腐朽不堪啊。
聽到陳院長要助手找一種什麼規格的支架了。我問了句：“還是要上支架啊？”陳院長說：“有段血管形成了夾層，不上支架會更加危險。”幾分鐘後，聽到陳院長讓助手調整觀測儀器位置，讓助手再打點造影劑。然後，聽到一句讓我很開心的話：“很好，支架剛好将夾層完全覆寫住了。”
助手用輪椅将我送出手術室。一直在導管室觀察室觀看手術過程的查銘凡主任出來也長長舒了一口氣，說你的造影結果非常兇險，陳院長高超精湛的技術不僅沒讓你植入五六個支架，更避免了開胸搭橋。查主任提醒我術後要少量多次喝白開水，促進造影劑的排洩，防止造影劑腎病。
一個多小時的手術，用了5個球囊擴張，其中兩個是藥物球囊，隻植入了一枚非用不可的支架。我終于從多支架恐懼症中解脫，心情大好。
一年前我手術後住進了CCU病房，這次我從手術室出來後直接送回了原來的病房，精神狀态也不錯。我問住院管床醫生王建平博士，為何我心髒血管都堵成這樣了一年來沒有心絞痛症狀呢。王博士告訴我，你這是個慢慢堵塞的過程，加上你血糖高，對心肌缺血不太敏感，暫時沒有症狀，但一旦出現症狀可能就會緻命。他說，沒有症狀的重度狹窄其實更危險。
5月11日，我出院時，查銘凡主任一再叮囑：“你身上的“定時炸彈”拆除了，并不是以後就高枕無憂了，出院後按時吃藥，定期複查，低密度脂蛋白必須達标，一定要在1.4以下！以防止支架内、支架兩端以及其他血管的再狹窄。”他說，2005年，一位80歲的老人因病情非常嚴重植入了多個支架，近20年來，低密度脂蛋白一直控制在1.4左右，一直很好，去年老人98歲過鑽石婚那天，老人夫妻還專門打電話來表達感謝之情。
查主任說，做過心髒支架的高壽者大有人在。
我在手機上查到了一條關于查主任最近的新聞：2024年3月28日至31日，在廣州舉行的第二十七屆中國醫師協會介入心髒病學大會暨第十三屆中國胸痛中心大會上，國家衛健委百姓健康頻道對話心血管領域專家時，南京市第一醫院心内科主任醫師查銘凡指出：高脂血症的管理非常重要，預防重于治療，一定要将患者的低密度膽固醇控制在1.4以下，這是他臨床數十年的經驗。
我這次是術後一年的冠脈造影檢查，結果顯示病情已經十分兇險。友情提醒與我有相似情形的世人，有情況及時就醫，以及時得到最好的治療，千萬不能像我這樣，不是拖就是扛。好在一路遇到貴人相助，幾次撿回性命。
人生路還長，大家多保重。
2024年5月12日于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