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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評丨一川:為飼養記憶之蛇、雪鷹、烏鴉而活着的王躍強

詩評丨一川:為飼養記憶之蛇、雪鷹、烏鴉而活着的王躍強
詩評丨一川:為飼養記憶之蛇、雪鷹、烏鴉而活着的王躍強

為飼養記憶之蛇、雪鷹、烏鴉而活着的王躍強

文/一川

由山林向人性的角落中尋找光與詩,在詩行中以“烏鴉”“雪鷹”“山峰”“河流”等意象加強詩性獨在的品質,這是詩人王躍強寫作的重要特征。這些意象反複出現在文本中,在流動中可以品味到詞句樹起的紅帆,漂流于蔚藍的海面上,那種清澈的鏡面,時常被個人經驗喚醒,每一條棱角都能折射到生活之下的“雪山”。

那原原本本的空靈時常能聽到細碎的腳步聲,有烏鴉從雪山飛過,白色是山,黑色的是鳥,毋庸置疑這種詩性的對立感收獲了至關緊要的存在,“在沉默中黑得最亮”的事物緩慢敲定在文本内外,等待着有心人向其中攫取。我們看到的是事物運動或存在的兩個層面:黑或白,飛過或停留,虛構或真實,這正是王躍強文本表現的最淺顯且最深奧的一道謎語。

可誰又有過真正的選擇,這選擇是否有正确與錯誤之分?“它不哭,不笑/雙眼緊閉,而眸子裡風雲洶湧/睫毛上的滄桑/僅一滴/落下就是大夢初醒”,文本的答案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行動綱領,這種曲折的認知要在文本閱讀和個人經驗的累積中不斷完成自身的意義。這就是王躍強留給詩歌的唯一的真實、寫實的部分,用“帶羽翼的墓碑”去點綴生命的悲傷。這種卡夫卡式的審美并沒有在現代性中無限發芽生長,而是朝着更偉大悲壯的走筆描繪生命的本身。

“你厭惡地獄,也不喜歡黑衣愛神/你有皎潔的天堂/在甯靜的心裡,在幹淨的靈魂之上”,這種對存在者透徹地了解同樣流動于其它作品中,這是将人間作為已知的存在點擴大到三個位置,身居其中的人可将載體放于“鷹”的身上,在翻山越嶺中查找無意義的目的,以期待抵達作為飛禽者想要尋找祭奠的遠方。

人作為苦難的本體,亦如飛禽作為掠食者本身一樣重要,又或者反抗命運的本身正是強調命運苦難的正确性。這是王躍強在文本的隐喻中布下的一道語言玄機,他以一正一反的兩個面側寫了生命之樹常青,卻又悲壯地認識到事實荒謬性,“從外省逃荒到這裡的祖父”“誤了風月而溺斃的張寡婦”“舟子私奔的侄女”從已有經驗叙事展開對苦難的“圍剿”,以個人史來完成集體史的喻證,正是王躍強在文本之外想要表達的動機。

橫貫在個人經驗與個人閱讀史中“記憶之河”泛起的無限波光,成為人生“夜晚”的美好證據。一如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所言“人不能兩次走進同一條河流”,王躍強将人生與記憶的戰争拟喻為對“記憶之蛇”的鬥争,這是人類在秋日下最偉大戰争,在場戰争裡沒有人用特洛伊木馬,也沒有參加隻屬于一個人所聯盟的伯羅奔尼撒戰争。它就像一片羽毛一般停留在空氣中片刻,等候着“落日看老了的逝者”,在王躍強看來活着或者死去都是一場滑鐵盧。在詩性的鬥争裡最終無法用死亡或者活着決定誰勝誰敗,這種審判的權力隻能交給“烏鴉”“雪鷹”“山峰”“河流”或者“夜晚”來裁決。

附王躍強詩歌

秋河

秋河是一條遲暮的記憶之河

蜿蜒于從前

逶迤于現在,在落葉中哀傷地沉默

它褐黃,遲鈍

細小的波浪仿佛天空額間的皺紋

倒映在水面

蒼涼,不可卒讀

而河底積澱青霜,魚骨頭

浸染

憂郁的菊花香

我不敢走遠,站在岸上,想起了許許多多

流動的往事

比如從外省逃荒到這裡的祖父

逆流而上

找到了生根開花之地

比如誤了風月而溺斃的張寡婦,以及

她同舟子私奔的侄女

比如伫立風中

把落日看老了的逝者

哦,一條記憶之蛇是這秋河已經遲暮

檢視之際

滿河的鱗甲之光

全是我

淚水堵塞疼痛時的斑斑傷痕

雪鷹

站在高高的青松上

你是一隻被雪凍醒的鷹

在寒風的包圍中

在大霧奇妙的彌漫裡

你一身雪羽,雙肩高聳,頭顱昂揚

崇山峻嶺

藏在你的巨翅下

犀利的目光,如同閃電,劃破曠古寂寥

誰會為你,“采來一抱閃電”

“誰來給你,最後一道傷口?”誰總是讓你

一聲嘶鳴

從山頂俯沖而下

你厭惡地獄,也不喜歡黑衣愛神

你有皎潔的天堂

在甯靜的心裡,在幹淨的靈魂之上

你雖然一言不發

你雖然不想在孤獨國裡稱王

你雖然洞穿了極度

肮髒的視域

啊,雪鷹!雪鷹!朔風怒吼,大雪不止

你的心跳

為什麼仍被陰影困擾?

雪山烏鴉

那隻烏鴉

鬓邊已經透出白發

它站立在雪山前,像一塊古老

而帶羽翼的墓碑

它不哭,不笑

雙眼緊閉,而眸子裡風雲洶湧

睫毛上的滄桑

僅一滴

落下就是大夢初醒

遠處的鳥,在近處叫

有的喊着“幸福渺小!”有的喊着

“痛苦千古!”

唯烏鴉沉默,形似鑄鐵

風暴再起

雪花大如鬥,群山震顫

烏鴉站立如釘

毫不晃動

祭鷹

滿天悼祭雄風

一隻鷹

死在懸念中

每片羽毛凝着嘶鳴

凝着威望陡跌的敬仰

抓在爪裡的大夢

墜失了滔滔

雲如曆史,特别沉重

忘不了起飛的峭岩

忘不了父母般的天空

淚水熊熊

洗亮了太陽日漸昏遠的瞳孔

我想象,如果下個世紀被感動

鷹,重新盤旋

我的羽翼上

會複活些什麼樣的彩虹?

詩評丨一川:為飼養記憶之蛇、雪鷹、烏鴉而活着的王躍強

王躍強,北京人,現居重慶。著有詩集《詞語的拂曉》《風在低語》等,詩歌作品多次獲獎并入選多種重要詩歌選本,主編《中國民間詩歌讀本2018詩歌卷》,《中國詩人》雜志社社長。

一川,知名詩評家、詩人,作品散見于《星星》《揚子江詩刊》《詩潮》《鴨綠江》《解放軍報》《人民武警報》等報刊和詩歌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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