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夜
文/宋海平

(網絡圖檔)
農曆的十一月份。夜,伸手不見五指。伴随着父母辛苦的勞作聲,我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父母說話的聲音把我驚醒,父親忽然停下手中的活屏住了呼吸,警覺地望向外:“孩他娘,我聽着門外有動靜,像是大門被人推動的聲音。”
母親第一反應就是埋在院牆外土坑裡那些儲存的大白菜和豬圈裡喂養的五頭大白豬。
父親放心不下,他拿着手電筒走到院裡仔細檢視。大黃狗蜷在草窩裡呼呼鼾睡,大門關的嚴實合縫,門栓也無松動,再走出院外,仔細檢視那一坑大白菜也沒有異樣。到東邊的豬圈檢視,讓父親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阻擋豬圈們的大石磙已被移開一個大大的空檔,大石磙堅硬,厚重,平時需要幾個人才能推開,今天這樣的狀态實屬反常。再向豬圈裡仔細檢視,大母豬和四頭小豬不知去向,隻剩下空蕩蕩的豬圈散發着酸臭的味道。父親第一反應就是“來了偷豬賊”。
父母趕緊把隔壁二叔、二嬸和院裡幾個弟兄喊醒。母親把我安撫好,鎖好大門,然後各自拿着手電筒、沿着前後街、田地、溝壕分頭尋找。
我也驚恐萬狀,趕緊穿衣起床,走到院裡,扒着院牆向外張望。黑沉沉的夜空,手電筒亮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在田間遊離閃爍。母親一遍遍呼喊着“豬唠唠,豬唠唠……”撕聲裂肺的呼喊聲在空曠、寒冷的夜空回蕩。此時陣陣寒風吹來,寒冷刺骨,像冰刀削在我的臉上,我一時凍得瑟瑟發抖,心裡十分害怕焦急。
萬籁俱寂的夜晚,大黃狗睡得正鼾,我走到它跟前,對着它狠狠地踹了兩腳,氣憤憤地說:“大黃狗啊,大黃狗,平時你忠厚、老實、溫順也就算了,可今晚你咋就困得這麼悶實,你咋沒聽到動靜,汪汪叫上幾聲呢?白喂養你了!”
這幾頭豬是母親辛辛苦苦喂養大的,是我們一家的希望,也是為三哥準備結婚用的。母親一天到晚割菜、剁菜、和食,攪拌好食料,盛放在一個大大的水桶裡,再費力地提到豬圈裡。我也經常幫母親打打下手,跳進豬圈,跟着母親把豬盆一個個擺正,把食料一盆盆倒好。幾頭小豬每每看到來給它們喂食,都會扭動着肥胖的身子,搖着尾巴,撒着歡,轉着圈兒嗷嗷叫上幾聲。看到它們憨态可愛的樣子,母親高興的合不攏嘴。如今它們個個膘肥體壯,母親看到眼裡,喜在心裡。今日它們竟然被偷了!這些偷豬賊怎麼這麼沒良心!我在心裡不斷咒罵着,不知不覺睡着了。
天剛蒙蒙亮,院裡傳來衆人說話聲和母親“唠唠、唠唠……”對豬的喊叫聲。我一時激動,立馬穿衣走到院裡,隻見父母各自拿着一根細細的枝條輕輕地拍趕着大母豬。二叔,二嬸和院裡幾個哥哥在一旁不停地吆喝着。大母豬順從地走到房子的夾道裡,父親用一塊厚厚的木闆擋着夾道口,母親又拿來幾塊磚頭重重地擋住木闆。我興奮不已,拽着母親衣角好奇地問起怎麼找到的?母親說:“幸虧在家西地裡找到了大母豬,遺憾的是四頭小豬沒有去向。大母豬之是以找到了,可能是偷豬賊沒把它捆綁嚴實,也或許是車門沒關嚴緊,大母豬才得以僥幸逃出吧。”母親說完露出了絲絲笑意。盡管沒能把四頭小豬找回,有些許遺憾,可我還是興奮不已,對着大母豬反複打量。大母豬像一個丢失的孩子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園,不知是驚恐還是欣慰,它搖着尾巴,在夾道裡來回走動,哼哼哼地叫個不停,仿佛在找自己的孩子。
父母又急又累一晚沒合眼,母親坐在床上不停地唉聲歎氣,為丢失的豬仔心痛不已,一遍遍譴責咒罵偷豬賊。
母親越想越生氣,索性走出家門,來到村口,從東頭到西頭大聲高喊:“哪個喪盡天良的偷豬賊,你的良心讓狗吃了,你就不想想别人家過日子過得容易不容易……”我也是氣憤難當跟在母親後邊高聲重複母親的話。
“她嫂子别難過了,咱後村二亮家的豬昨晚也被偷走了,看來這是一夥人所為。報告給派出所,也許能抓住那些偷豬賊呢!”大興娘不停對母親安慰。
鄰居大春家的大喇叭又高聲響起。平時聽到他家播放的歌曲愉悅而歡快,可今天聽來特别刺耳令人煩躁不安。
丢豬的事慢慢過去了,日子又逐漸恢複了往常。為了準備三哥的婚事,父母更加起早貪黑地忙碌,像個陀螺似的不停地運轉。賣棉花、賣糧食……換回一張張或新或舊的鈔票。父母經常用粗糙手拈開一張張鈔票,仔細數着,反複計算着,看看還差多少,還能賣掉點什麼。
那年臘月,三哥的婚禮辦得風風光光、熱熱鬧鬧,大喇叭唱了一天一夜。
到如今已經三十多年了,三哥已經抱孫子了。母親也已經去世多年。我們兄妹四人每次聚到一起吃飯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地談起往事,而每次談到那年丢豬的事時都會流露出淡淡的傷感。都會在心中想起我們的母親,心中湧起無盡的思念。
【作者簡介】宋海平,女,70後,祖籍山東陽谷,現居聊城 ,教育工作者。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聊城市作家協會會員,東昌府區作家協會理事。有詩歌,散文多篇發表在在期刊、報端和微信平台。最喜歡現代作家葉聖陶先生一段話:文學能揭穿黑暗,迎接光明,使人們擯棄卑鄙和淺薄,趨向高尚和精深。